韋恩莊園裏, 一種微妙的僵持氣氛正在無聲蔓延。

這裏並不是正式的會客廳，更偏向於家庭聚在一起時，會自然而然地坐在一起的那種家用小客廳——當然, 是有錢人意義上的那種“小客廳”。這個客廳位置極好, 靠近大門，采光良好, 落地窗外是郁郁蔥蔥的花園, 室內裝修出於已經過世的韋恩夫人之手，被布魯斯稍作改動，整體呈現出的是家庭式的溫馨和柔軟，不管是擺放的照片還是那些裝飾物，都讓人心情放松無比安心。

這個家庭中的每一個人, 無論是迪克還是傑森, 又或者布魯斯本人，沒事時都樂意呆在這裏, 哪怕只是坐在這對著窗外的風景發發呆。

也正因為如此, 這個更加私人的客廳的家具布置，相較於傳統意義上的會客廳，也就更加隨意一點。這種隨意是指——沙發與沙發之間的距離就像親人之間的關系一樣, 顯得非常的親昵, 親昵到此時此刻，雖然三人分坐三個沙發呈現三角態勢, 但是布魯斯·韋恩只要伸出左手和右手，依舊能不費吹灰之力觸碰到這兩位意外來客。

被左右夾持因而只能假裝看風景，內心面無表情的布魯斯·韋恩：……失策了。都怪超人。

這種私人領地被入侵的感覺可不算好，尤其對蝙蝠俠這種私人領地意識極強的人而言。

然而超人卻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被腹誹，他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神奇女俠, 和她對了個眼神，便重新轉向了布魯斯，開門見山道：“我知道蝙蝠俠正在調查我和戴安娜。我承認隊友之間的確需要信任和坦誠，但是恕我直言，我並不認為蝙蝠俠這種秘密的調查能夠算得上是一種友善的隊友行為。”

“我十分讚同。”布魯斯微笑著說道，那笑容看起來真誠至極，實際上不過是上流社會常見的敷衍面具，在報社工作時，克拉克·肯特曾經多次見過這樣的表情，他明白這意味著什麽，也因此，超人忍不住皺了皺眉，預感到了布魯斯·韋恩拒不合作的態度。

果不其然，這位哥譚有名的富二代聳了聳肩，說道：“但是，即使我無比讚同你們的話，又有什麽用呢？蝙蝠俠從不聽我的建議——整個哥譚都知道，他出了名的固執己見。我只能幫你們轉達一下你們的意見，至於他打算怎麽做，我沒有辦法作出任何保證。”

超人盯著布魯斯，張嘴欲言。

“那麽，”一直沈默不語的神奇女俠突然插話道，“我們希望能夠和蝙蝠俠進行一次認真嚴肅的對話，他什麽時候才會樂意作為聯盟的預備成員，參與進來呢？”

布魯斯打算繼續推脫：“這個，我也不……”

“噢，韋恩先生。”戴安娜打斷了他，那雙明亮又充滿智慧的雙眸註視著布魯斯，就如一只鷹姿態矯健抓住了獵物，“我不需要一個確定的、來自蝙蝠俠的回答，你資助了他，至少比我們要了解他一些，你認為，他究竟在什麽時候才會不吝惜於一點點最起碼的信任呢？”

“……”布魯斯沈默了一會兒，半開玩笑道，“大概要等到他調查清楚全部的信息之後？”

“是嗎，這就是你的想法嗎——”超人問道。

他攤開手：“我只是——”

“——蝙蝠俠？”

布魯斯·韋恩動作一頓，他歪了歪頭，似乎有些遲疑，又有些不解：“……什麽？”

從剛才開始，超人就一直觀察著他，觀察著他的動作和神態，從瞳孔到每一塊肌肉再到呼吸——他想要從對方的生理反應得出這個試探真正的結果，可是，他沒有得到自己預想中的那個答案。

布魯斯·韋恩表現的如此正常，沒有任何疏漏，他臉上露出的輕微驚訝似乎僅僅是因為從超人的口中聽到了那個名字，而不是被猜中了秘密身份。

即使超人心中仍有懷疑，但是他卻不得不在現實的觀察中得出最符合常理的那個結果：布魯斯·韋恩不是蝙蝠俠。

超人感到輕微的尷尬。

“是我聽錯了嗎？”布魯斯半是驚訝，半是遲疑，“你叫我……‘蝙蝠俠’？”

超人沈默了：“……”

哥譚富豪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不是吧，所以你們認為我是那只黑漆漆的義警？不得不說，這個猜測非常傷人，我可是美國有名的慈善家，到底哪裏看上去像是那個殘忍又暴力的蝙蝠？”

超人不讚同韋恩對蝙蝠俠的評價，但是現在韋恩先生在他心中已經退去了“蝙蝠俠”的光環，重新變回了《星球日報》娛樂版公認的草包花花公子，於是他也不打算繼續與對方爭辯下去：“我很抱歉。”

韋恩假笑了一下：“我看上去像是會因為一句簡單的抱歉就——”

他突然站起來，躲過了神奇女俠的套索攻擊，箴言套索落在了沙發之上，有些無力地收了回來。

布魯斯·韋恩居高臨下，註視著戴安娜：“女士，這可不像一位禮貌的客人應該有的行為。”

“你的反應很快。”神奇女俠意有所指，“抱歉，但我活了很久，可不像另一個男孩那麽好騙。”

另一個“男孩”還有些震驚，他看了看戴安娜，又看了一眼站起來的韋恩。

“噢，”布魯斯迅速後退——早在他們坐下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到了現在這種可能，“難道您以為所有的人類都應該弱不禁風？讓您失望了，雖然只是一個普通人，但我一向熱愛極限運動。”

“是嗎？”神奇女俠不慌不忙站了起來，“超人。”

氪星人抓住了韋恩先生的手臂，他感受到這個花花公子在那一瞬間繃緊的肌肉，雖然只有一瞬間，卻再度燃起了他對這個男人的懷疑。

布魯斯擰眉：“必須得說，我現在感到很生氣，兩位。”

神奇女俠微笑道：“我很抱歉，韋恩先生。也許你可以選擇配合一點，我們無意破壞韋恩莊園一切的設施。”

金色的繩索纏住了布魯斯·韋恩的手臂。

與此同時，子彈上膛的聲音同樣清晰地在客廳響起。

神奇女俠扭過頭去，看見了持槍的老管家。

“我很抱歉，普林斯小姐，”老管家的手平穩地端在那裏，神情淡定，“但是也許您可以選擇放開韋恩老爺？……順便一提，這彈藥采用了一些奇異的處理，可能會對您造成一些我們都不願意看到的損傷。”

戴安娜轉回頭，玩味地盯著布魯斯：“……一個普通人？”

“有錢人都很怕死，”他神色淡定地說道，“我當然也不例外。”

“普林斯小姐——”阿爾弗雷德叫道。

“戴安娜，”超人遲疑，“我們……”

“你是誰？”戴安娜打斷了超人，她似乎對背後的威脅毫不在意，甚至微微收緊了真言套索，“布魯斯·韋恩？蝙蝠俠？”

真言套索綻放出金色的光芒。

阿爾弗雷德的手微微向下，卻又忍不住停了下來，他很久沒有如此遲疑過——不是為了對方超級英雄的身份，而是為了布魯斯老爺，為了一個或許會更加溫柔的未來。

布魯斯·韋恩緊緊地抿著嘴唇，似乎堅決不打算讓自己的秘密從中洩露，他堅強的意志力讓在場的兩位超級英雄都感到驚訝，雖然這種行為本身，就似乎印證了某個猜測。

冷汗從他的頭上冒出，神奇女俠幾乎要以為真言套索對他失效，她微微停頓，重新問了一遍：“你是誰？”

她有點心軟，又有些無奈。

——如果他說他是布魯斯·韋恩，她想，那就當是這樣吧，就這樣算了。

可是，那答案卻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咬緊牙關的黑發男人終於抵抗不住真言套索的恐怖魔力，幾乎咬牙切齒地回答道：

“……蝙蝠俠。”

阿爾弗雷德極輕地嘆了一口氣，放下了手中的槍。

兩位超級英雄卻同時啞然，神奇女俠瞬間收起了真言套索，她沈默地看著眼前的這位義警，非常清楚地意識到這是一位真正值得尊重的超級英雄，無論他怎樣多疑和固執。

——……不是所有超級英雄都會把義警身份看的比自己的真實身份更加重要。就像她用真言套索詢問超人同樣的問題時，氪星人的回答是“克拉克·肯特”而非“超人”。

布魯斯面無表情，近乎冷漠地看了一眼超人：“……現在你可以松開手了嗎？超人？”

超人急忙松開手，退後一步：“……抱歉。”

布魯斯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臂，默默記下今天發生的事情，重新坐回了沙發。

現在的氣氛比最初更加尷尬。

在一片沈默中，超人試圖尋找一個問題作為氣氛的突破口：“也許你想要知道我的身份？我是——”

“克拉克·肯特。”布魯斯平淡地叫出他的名字，近乎挑釁地看了他一眼，露出一個微笑，“我們見過面。所以，你的暗戀對象——露易絲小姐知道你的秘密身份嗎？”

超人難以掩飾自己的驚訝：“——你知道？！”他以為他根本沒有查出來！

布魯斯·韋恩回以一笑。

他幾乎下意識反擊道：“看來希爾達知道你的蝙蝠俠身份？”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當他說完這句話時，布魯斯·韋恩的表情似乎瞬間難看了幾個度。

超人，試圖和緩氣氛，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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