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究竟是誰？

這是一個哲學問題。

哪怕是希爾達自己, 也不能確定自己是否真正地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她註視著眼前這個氪星人，想起了很多許久之前的東西……久到疾風號還沒有出現，氪星不過是宇宙中再平凡不過的一顆星球。也許是那些久遠的回憶喚起了她難得的情緒, 希爾達的神情甚至柔和了一些：“……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氪星人了, 雖然，你是一個被黃太陽照射的氪星人。”

超人皺起眉：“你很了解氪星人？”

希爾達挑眉：“你猜？”

“你不是變種人。”超人肯定道, “我本來以為, 你只是布魯斯·韋恩的變種人女友，但其實你來自外星。”

“而你造成了現在的局面，”她展開雙臂，對他微微側頭示意，“如果不是你, 我不會迫降到哥譚, 失去記憶。你該為我的損失負全部的責任，氪星人——”

風從希爾達身後無聲湧起, 對著超人襲去, 吹動他的卷曲的頭發，發梢投下的陰影，迅速掠過湖泊般澄澈的藍色雙眸, 卷起他背後紅色的披風。

超人註視著她：“如果我真的撞了你的飛船, 我會負責，但是, 在此之前，我更加關註另外一件事。”

“什麽？”

“——你來到地球的目的。”

希爾達笑了一聲，顯然覺得超人的問題十分有趣：“我來到地球的目的？地球又不是你的私人領地，難道我還得跟你匯報一下自己的行程不成？氪星人，我承認你為保護地球做出的貢獻, 考慮到這個因素，我也允許你繼續呆在地球上，但你可不要搞錯了自己的身份。”

超人瞇起雙眼：“我倒覺得，我們之間，搞錯了自己身份的是你。”

希爾達有點厭煩——他分明什麽都不知道，但她又沒有興趣和他科普那龐大又覆雜的信息，她剛剛辦完了一件大事，現在只想要回去睡個好覺。

剛才因為那些回憶而給超人蒙上“氪星人”身份的濾鏡已經消失不見，此刻，超人在她心中，只剩下“欠債人”這個身份。

希爾達無動於衷：“如果你不想現在賠償我，那麽我認為你可以離開了。”她的一只手隨意搭在了口袋處，宇宙立方綻放的藍光從口袋的間隙展露出來。

超人瞬間註意到了那抹藍色：“宇宙立方？”

他愕然註視著希爾達：“——你是那個闖進覆仇者大廈的人！”

如果說剛才超人的確因為希爾達外星人的身份產生了一絲警惕，那麽現在，他的腦海裏已經瘋狂響起了警報，幾乎已經將希爾達劃入了危險的陣營——在盧瑟的宴會上，他本來以為，正義的一方即將迎來新生的力量，然而，或許是他錯了。

他朝希爾達伸出了手：“把宇宙立方還回去。”

希爾達滿頭問號，甚至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不好意思，你現在是在命令我做事？”

超人肌肉微微繃緊，做好了戰鬥的準備：“那不是你的東西。”

“宇宙立方屬於地球，”她回答道，“怎麽，你們這群家夥是沒見過好東西嗎？一個阿斯加德人也就算了，現在你這個氪星人也想來湊湊熱鬧？”

對話失敗。

超人盯著宇宙立方，動用超級速度，想要取走它。

然而希爾達更快一步，閃開了他的突襲，在他愕然的眼神中，她冷下了臉，掏出藍色的宇宙立方，對著緊緊盯住它的超人微微一笑：“想要？”

她驟然用力，將宇宙立方拋向天空。

那抹藍色在超人眼中倏忽閃過，他下意識地領空飛起，想要追上去，下一秒卻感受到一股難以忽略的重力——他被希爾達拽住了鬥篷，進而將他整個人拖離了原本的方向。

超人：“！”

他轉過頭，對上希爾達露出的冷笑，他伸出手想要擺脫希爾達，卻恰巧落了她的下懷——兩個人迅速糾纏在了一起，陷入了激烈的戰鬥之中。

超級速度、超級力量、熱視線……這一切的能力在和希爾達的戰鬥過程中都無法發揮平時的強大作用：對此刻的希爾達來說，這些戰鬥能力似乎是稀疏平常的。因為能力相當又同樣具備鋼鐵之軀，所以盡管這場常人根本無法跟上的戰鬥消耗的能量堪稱恐怖，兩人身上卻都沒有過重的損傷。

宇宙立方從空中落了回來。

超人一手按住希爾達，伸出另外一只手想要接住那抹已經倒映在他雙眸中的藍色。

他的指尖幾乎就要接觸到宇宙立方的邊緣了——希爾達一把扯住他的頭發，藍色的焰火沿著她的手臂一路向前，湧向了似有所覺的超人，與此同時，一只渾身躍動著藍色焰火的海燕不知從何處竄出，搶先一步，吞下了宇宙立方。

超人甚至不知道那是怎麽發生的！海燕怎麽可能吞下一塊手掌那麽大的宇宙立方？也許那不該叫做吞噬，而應該叫做融合。在它融合了宇宙立方的下一秒，它身上的藍色光芒大盛，海燕沈默著朝兩人俯沖過來，沖進了希爾達的身體之中。

希爾達打了個嗝。

超人震驚地看著她，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麽辦好——宇宙立方被海燕吞下，可是海燕現在又被希爾達“吞下”，所以現在他應該從希爾達身體裏取出宇宙立方？

……如果現在把希爾達倒過來晃一晃的話，能晃出宇宙立方嗎？

希爾達和超人無聲對視，她眨了眨眼，又打了一個嗝。

超人：“……把宇宙立方還回去。”

“你是要我吐出來？”希爾達問。

他眼睛一亮：“你能吐出來？”

她笑了：“哈哈，不能。”

超人臉色一黑，他想要將希爾達整個拉起來，嘗試把宇宙立方從她身體裏倒出來，可是，他的手剛剛伸出，一股莫名的阻力就出現在了他的身前，他皺起眉，用力克服這股障礙力，然而，他不僅不能對這看不見的空氣墻造成任何損傷，反而整個人都被這股力量所束縛。超人感到無形的繩索繞過了他的脖頸，扼住他的喉嚨，它們將他整個人牢牢困住，叫他動彈不得。

希爾達施施然站在了他的面前，露出一個得意的微笑，剛想要說點什麽，就意識到了自己需要仰頭才能對上超人的視線。

希爾達笑容一頓，迅速後退一步，超人再次感受到了那股奇異的力量，迫使他彎下了腰。他暗自抗拒，卻毫無效果，只能冷冷地盯著希爾達，一言不發。

她才不管超人的心情，現在她總算能夠俯視超人，於是不急不緩背著雙手，步伐輕快繞著超人走了一圈，邊走邊搖頭：“……氪星人，嘖。”

超人：“你可以操縱空氣。”

“哈哈，”希爾達說道，“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也對，氪星遺孤嘛，既然是遺孤，當然有很多東西都無人教導。”

他怒視著希爾達。

“瞧你，真是一個小可憐，”希爾達笑容更盛，甚至伸手輕浮地摸了一把超人的臉，輕輕拍了拍，她的指尖不經意間掠過那雙藍色的眼睛，微微一頓，便收了回來，她的表情微微收斂，顯得有些漫不經心，“我看著都要心疼了。”

超人沈聲道：“我勸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別忘了，這裏是紐約，眾多的超級英雄守護在這裏。”

“真傻，”希爾達嘲笑道，“你難道沒有發現，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經過了嗎？”

超人：“！”

她觀賞著人間之神的表情，覺得十分愉悅：“現在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超人薄唇緊閉，一言不發，抗拒配合。

然而他低估了希爾達，因為，她根本不需要任何配合，就能興致勃勃地演完這出戲。

“好消息是，我決定不讓你還我錢了，畢竟……你看起來那麽可憐。”希爾達說道，“怎麽樣，開心嗎？小可憐？”

超人不說話。

“壞消息是，之所以不讓你還我的錢，是因為……你得用你自己來還債。”希爾達得意洋洋地說。

超人猛地擡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希爾達。

她正期待著超人的反應，於是微笑著與他對視，然而，在這漫長的對視中，她終於意識到了什麽，整個人瞬間裂開：“——等等，你在想什麽？！我可不是要你用肉體償債！我只是要你服從我的命令，我對你可沒有任何興趣！”

超人耳朵紅了，他有些狼狽地說道：“你休想！我不可能服從你的命令。”

“那你就只能乖乖呆在這裏了，”希爾達威脅道，“我知道你死不了，但是，那些在世界各地等待著超人救援的普通人，可就不一定了。”

“……我本來以為，你是個好人。”他失望地看著她，“至少，我以為你不會輕易地拿普通人的生命開玩笑。”他還記得希爾達對布魯斯·韋恩的重視，也知道那天她救下了所有人——雖然是通過遏制他而拯救了所有人。更何況，那天外星人入侵，是她沖在了最前面，救下了整個紐約。

他本來以為，地球上即將出現一個全新的超級英雄。

“你不覺得現在說這個有點晚嗎？”希爾達說道，“這是我的領域，沒有人能夠闖進來救你，所以我勸你最好……誰？！”

她扭過頭去，對上了一雙溫和的仿佛看透了一切的雙眼。

“是你……”她站直了身體，註視著這個不速之客身後的橙色火花，慢吞吞道，“……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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