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惶匆忙的腳步裏深藏著怎樣的天人交戰。

她固執而愚蠢的堅守著與一個斯萊特林約定的秘密。

然後，又得到了什麽？

靜默中，沒有人能回答格蘭芬多女孩的質問。

“嗒嗒，嗒嗒”，恍惚中，赫敏仿佛聽到一個矜貴而熟悉的敲擊玻璃的聲音。

馬爾福的貓頭鷹！這是赫敏腦中的第一個念頭。她敏捷的跳起來，回身看向緊閉的窗戶。

然而，空無一物。窗外諱莫如深的黑暗中，像蟄伏了一只怪獸，悄無聲息的吞噬了赫敏的希望。

她頹然重新跌坐回扶手椅上。

那是幻覺，又或者說是深切的存在於她記憶中的聲音。

不久之前，赫敏就是這樣獨自待在安靜的公共休息室裏等待著那只黑色的長耳貓頭鷹，用尖喙敲擊窗戶，屈尊降貴的伸腿露出一卷用緞帶紮緊了的羊皮紙，來自於馬爾福的信件。

瘦長的字母，按著某個習慣的角度向□□斜，很考究的花體字。

薄薄的紙張總是能讓女孩的心迅速膨脹起來，充滿了期翼與歡欣，像開在夜色中的紫丁香，團團緊簇，朦朧而柔軟。

但是，不會再有了。

那個自私的馬爾福，那只懦弱的白鼬，正因為某個顯而易見又難以言說的原因畏縮著，並打算就此逃離她的生活。

赫敏想起那個早上德拉科收到一封信後，忽而慘白的臉，以及其後幾天變得焦躁難安的少年，頻頻在他最出色的魔藥上出錯。見面時，也沒有了以往從容的神情。

他表現得那麽明顯。以至於赫敏·格蘭傑聰明的頭腦，是這般接近於真相。

在帕蒂芙茶館的時候，赫敏用盡了所有的自制力才勉強使自己表現得不那麽在乎。可是，又怎能不在乎，心裏是這樣的，這樣的不甘——她付出了卻得不到回報。

她必須得承認自己對這個斯萊特林是傾註了感情的。畢竟他們曾以某種近似於朋友的關系相處了那麽久。

可是現在，她卻不能做任何事來挽救他們的決裂。赫敏知道馬爾福是對的，她無法反駁。她從一開始就不該去奢望一個斯萊特林。

那麽，就這一天吧，只有這一個晚上了。赫敏這樣告訴自己，也許明天就可以回歸正常了。

赫敏站起身，走至窗前，盯著外面霍格沃茨隱匿在黑暗裏的草場。她將額頭抵在冰涼的玻璃上，發出一聲低沈的嘆息，過於喑啞的聲線使得它聽起來更像是一聲抽泣。

夜色深沈，這是個沒有月光也沒有風的夜晚，靜謐得讓人害怕。遠處黑黢黢的禁林裏隱約傳來嘶啞的獸吼，或許是夜騏，又也許是海格新飼養了什麽和善無害的小動物。

這讓她情不自禁的想起那個初秋時，有著微涼而淺淡的夜風的晚上。若是那天，她說了，現在又會怎麽樣？是更糟，還是……

“格蘭傑，你在磨蹭什麽，快一點。”德拉科再一次停下腳步不耐煩的催促落在自己身後的女孩。

“哦，”赫敏無力的□□了一聲，同時神情緊張的朝四周看了看，才快走兩步跟上去，壓低聲音說，“小聲點，馬爾福，你想把整個城堡都吵醒嗎？”

“得了，格蘭傑，別這麽緊張，不過是散個步而已。這麽晚了，不會有人註意到外面的。”德拉科懶洋洋的安撫她。

“散步？所以你在半夜十二點叫我出來，只是為了……散步？！”赫敏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沒錯，我很高興格蘭傑小姐這麽快就弄懂了我的意思。”

赫敏徒勞的張了張嘴，卻什麽都說不出來。巧克力色的眼眸中倒映的是少年籠在夜色中正不管不顧的朝著湖邊走去的身影。

深藍色的天穹上掛著淺淺的一彎月，月光傾灑在湖面上，像浸透了一池揉碎了的星辰，清波搖曳，水光瀲灩。秋季難得的好天氣使得這個瘋狂的夜晚也變得美麗而柔和，甚至包括一向傲慢尖刻的馬爾福。

德拉科沒有再說話，而是真就與赫敏一起沿著湖邊兜起了圈子。

這樣安靜柔和的馬爾福，就走在自己身側，一偏頭就可以看得到，甚至於那抹耀眼的金色時時刻刻蕩漾在赫敏眼角的餘光中。

赫敏緊繃的心突然柔軟下來。

德拉科的步履平穩而緩慢，不動聲色的照顧著赫敏的速度，而不再是貴族輕描淡寫的優雅或是斯萊特林昂首闊步的倨傲。

沒有了慣常隔著一個書桌和許多課本的距離，少年顯得那麽真實。

真實卻又充滿了奇幻的色彩，想想吧，赫敏·格蘭傑在深夜與馬爾福溜出城堡在湖邊散步，這足以使整個霍格沃茨沸騰起來。

但是真切地感覺到它的發生的赫敏，反而沒有那麽多的擔憂了。沒有嘲諷，沒有中傷，她很享受這樣與德拉科如真正的朋友一樣相處。

“告訴我，為什麽？”赫敏仍舊沒有放棄剛才的追問。

萬事通令人恐懼的好奇心，格蘭芬多的女孩果然是麻煩，德拉科皺了皺眉，但還是回答道，“我就是想出來透透氣，行嗎？”

說實話，德拉科覺得一定有人給他施了一個混淆咒，並且刪除了他前三十分鐘的記憶。他記得明明前一刻還是潘西在反覆暗示今晚的天氣有多好，她不介意有人約她出去走走。那麽現在走在自己身邊的為什麽會是格蘭傑？

但一切好像又都非常順理成章。

他不想再呆在斯萊特林地牢，然後腦子裏第一時間就出現了格蘭傑。接著，他就走在了霍格沃茨草場上，與這個毛毛躁躁的女孩於深夜進行一場“溫馨而浪漫”的散步。

真是再好不過了，德拉科無不嘲諷的想著。

赫敏顯然對這個回答不太滿意——她皺起了眉。

但馬爾福總有對付女孩嘮叨的絕招，“格蘭傑，這幾天晚上你都在幹什麽？眼圈這麽深，你是一個女孩，潘西就從不熬夜——為了她完美的皮膚。”

在這一點上，哈利和羅恩顯然比不上圓滑的斯萊特林。果然，赫敏立刻忘記了自己想要說的話，而是驚訝的瞪大了眼。

梅林啊，馬爾福這是在……關心她？

哦，德拉科煩悶的別開頭，也許是月光太過清淺的關系，眼前的格蘭傑似乎比平時多了兩分難以言說的魅力，使她看上去不那麽冷靜理智而顯得老氣橫秋。

“那麽，請你好好回憶一下，到底是誰讓我熬夜的。”赫敏低聲反駁道。

德拉科知道她在說午夜貓頭鷹的事，聳了聳肩，“可是，薇拉告訴我，它每天半夜出門都有人很熱情地接待她呢。”

少年很有技巧的在“熱情”兩個字上加了重音，意料之中的看到女孩陡然作紅的面頰，又不懷好意的加了一句，“順便再提一下，薇拉已經無法再忍受格蘭芬多的劣質貓頭鷹食了，那侮辱了她高貴的身份。”

“該死的，馬爾福！”赫敏氣急的叫道，“貓頭鷹不能告訴你這些，即使是海德薇那麽聰明也不能。而且，我沒有貓頭鷹食，那只不過是一只克魯克山捉到的死耗子。”

“是嗎？”德拉科用一種惱人的顯而易見的目光緩緩的上下打量她，直到赫敏覺得自己快被這樣的目光灼傷時，才滿意的轉過身去，“別把馬爾福家的貓頭鷹和波特那只傻乎乎的大鳥相提並論。”

“是啊，海德薇會生氣的。”赫敏小聲嘀咕了一句，再一次追上德拉科的步子。但她沒有再與少年並肩，而是故意退後半步，使自己能夠清晰的看到斯萊特林裹在寬大的袍子裏的背影。

男孩的背線條流暢，消瘦而凜冽，挺得筆直，仿佛生來就有這樣一種傲然的氣度。貴族的教育，赫敏在心裏嘆息。但這的確很令人著迷，特別是在他疲憊的時候，不情願的微微松弛下來的背部弧度，帶著某種倔強而使人心疼。

因此，她總是這樣，無法遏止自己的，把目光長時間停留在他的背影上，以一種不尋常的癡迷的態度。

即使這已經成為了馬爾福嘲笑她的絕佳材料和自負於他英俊外貌的典型事例。

但此時，赫敏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哈利。

上個學年，哈利被伏地魔的噩夢，斯內普的大腦封閉術和烏姆裏奇輪番折磨的時候，就表現出了和德拉科極其相似的蒼白與壓抑。男孩們截然不同的外表下都隱藏著驚人的狂躁與不安。

夜風輕輕的吹來，拂開赫敏額前的碎發，柔和的觸感讓赫敏的心裏情不自禁生出一點曼妙來。

這樣的夜晚，這樣的少年。

她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

而格蘭芬多向來是勇敢的，於是她叫住他，“馬爾福。”

“又怎麽了，格蘭傑？”德拉科疑惑得問，心中有些莫名的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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