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寧緩步繞了一圈，重新從正門進了柳宅，不過這會兒卻沒立刻回自己小樓，反而是去了東院找桂花，進院子的時候，桂花正追著柳長樂跑，柳長樂手上拿著一支樹枝笑得歡快，見到柳寧，立刻沖著她跑了過來：“姑姑，姑姑……”

柳寧笑呵呵地想要將她抱起來，還記得長樂還不太會走路時，最喜歡玩舉高高，只是她這個動作剛做了個開端，就慌忙被桂花攔下了：“都是有身子的人了，還要這樣胡來？”

但見桂花蹙了她一眼，然後招李嬸過來帶柳長樂下去睡覺。

“嫂子，李嬸何如？”

李氏一家子到柳宅也有些時日了，雖然平日裏她自覺可行，倒是還未問過家人意見，尤其是桂花這廂，李嬸一天除了早中晚備飯之時大多數的時間還是留在這東院照看長樂的。

“自然是再好不過了。”桂花拉著柳寧到一旁坐下，笑臉吟吟，“果然是從侯府出來的人，到底不一樣，依我瞧著，比咱們那安平縣裏花府的下人都要盡心盡責。”

柳寧訕笑一聲道：“若是如此，甚好，甚好。”

瞧著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桂花伸手替她捋了前額的一綹發，關切地問：“這個時候，你不早些去歇著，卻來我這裏，想來是有心事吧？”

心事？這麽明顯嗎？

柳寧拍了拍自己的臉，確定臉上無字之時才突然想到柳慶，就順勢岔開了話題去：“阿哥呢，這幾日似乎甚少見他。”

“說是忙，白日裏倒常在家裏，只是你要麽在鋪子裏要麽在房裏休息，自然不容易碰面，到了晚上，無非總有些應酬。”桂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比柳寧早懷孕，這會兒身子已然很重了。

柳寧以為她不舒服，立刻起身攙著她去房裏坐著，不過被桂花笑吟吟地推開：“我的身子可沒你這麽嬌嫩，吹吹風無礙的。”

此話倒是不假，也不盡然是柳寧嬌嫩，而是因著體內寒毒和火毒才去，這麽多年總給身子骨落下了毛病，若非她勤加鍛煉，想來這生孩子便是個鬼門關，行將踏錯便是萬劫不覆。

兩人又閑聊了片刻，柳寧瞧著天色不早便起身離開了，到底她心中所思所慮無法傾述人前，往前她心中所思大多逃不過桂花之眼，又或者按捺不住自己這火爆脾氣通通告給了桂花，可如今，一家子搬到了這大宅子裏，反而有著聚少離多之感，這黑瓦白墻的院子高高豎起，又似乎豎在了眾人的心頭。

回到院裏，夜色越加深邃，空氣靜謐地無風又無波，偶然聽到遠處傳來狗叫之聲，卻也匆匆一喊便盡歸混沌，似只是不起眼的一陣鼾聲，院子裏卻依舊燈火通明，張淩負手站在院裏，遙望著頭上那方天空，或許是想得太過入神了，明明是等柳寧的人，如今見到柳寧進來卻未曾發現，還是柳寧站他身後假意輕咳了一聲，才拉回了他的思緒。

“想什麽想得這般緊，就連我來了都不曾瞧見？”

張淩雙眸閃過一絲尷尬，不過立刻又恢覆了平靜：“在想，我們的孩子。”

柳寧顯然不信，不光是張淩眼中的躲閃之意，更是憑著她一如既往的直覺，什麽時候開始，他們二人之間已經不再似以前那般坦誠布公了，她遣人去上京調查他，而他卻讓姜雲九跟蹤她，罷了，也算是兩相抵過扯平了。

這般一想，郁結在柳寧心頭的那一股氣倏地就沒了。

“阿淩，你這傷怎樣了？”

“不礙事了，若是娘子想了，為夫……”張淩略顯苦惱地一頓，隨即笑顏一開道，“為夫還是能滿足的。”

柳寧一腳踹過去，不想這次張淩未躲，反而被他給接住，但見他心疼地摟住柳寧的腰，轉身將她一抱放下，埋怨道：“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怎地還如此歡喜動手動腳，不好，不好。”

柳寧一跺腳，頭也不回地就進屋了，不過走了兩步，轉身看向張淩：“阿淩，你若是無事，這幾日幫我看著點阿哥吧。”

“阿哥？”張淩劍眉豎起來，“怎麽了？”心裏卻是有著八分猜測，難不成那日羽伯瞧見的真是柳慶？

“也沒怎麽，只是這幾日鋪子的事也都忙過去了，阿哥一男子，家裏閑著也不是事，總得找些事做，可見他最近忙著很，卻不知忙了些什麽，便替我照看他一些，若是真忙不過來，你也好知會我，或者替我阿哥搭把手。”

張淩卻完全聽出了柳寧的話外音，完全就是覺得柳慶在外面亂搞，叫他盯緊了。

這般一想，他一直站直，朝著柳寧深深一個鞠躬：“是，大人。”

柳寧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覺得張淩怎地就端了個沒正經的樣子，正在擔心是不是不該讓他離柳慶走太近的時候，張淩就已經拉著她進屋準備歇息了。

“說到阿哥，阿福那邊，倒才是緊要的。”

柳寧點了頭，確實如此。

“只是他那邊，我們實在使不上力，一切只能靠他自己了。”

若是叫柳寧出錢替他去上京城打點，她是萬萬不願的，不說家裏這銀子確實杯水車薪以外，不光是她就是連柳承，也都對這種賄賂嗤之以鼻，更覺得不能因此給柳福做了壞榜樣，到底他們一介地主出身如今又是商賈之流，能不能出個當官的，還得憑本事，不然日後柳福即便為官，可常年被人揪著個辮子，保不準不得已就上了哪條賊船，這其中利害，就不是柳寧之流如今所能估量的了。

張淩也明白柳寧的想法，其實他心底裏也不希望柳福真的金榜高中，若是他日他真的站在了大炎的對立面，屆時他們連襟二人又該如何相對？

故而這會兒不著風雲地說：“以阿福的才氣，中個秀才不在話下，若在明年春考真的名落孫山，回來做個私塾老師也挺好，說不定比應對上京那些暗濤雲湧來得更好。”

……

或許是張淩對柳寧太過的縱容和信任，這讓姜雲九心裏又妒又憤，妒張淩對柳寧的情意，憤柳寧的水性楊花，因此當晚回來之後輾轉不能入眠，就從床上起來想去院裏練劍，千想萬想沒想到，竟然見到古老的房裏亮著一盞微弱的燭燈，觀其影，似有兩人在說話。

“咦？古爺爺深夜還有好友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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