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柳寧就備了馬車前往顧府，欲將自己昨日得知的一切告訴給顧念，可未曾想，顧念一夜未回，就是顧府上下也都擔心得緊。

“顧大人可派人去尋了？”

顧敏搖了搖頭，旋即一想又點頭道：“倒是叫了兩個親信去打聽消息，只是念兒尚未出閣便一夜未歸，實在不宜大張旗鼓。”再說，以顧念的性子和身手來說，除非她願意不然誰也奈何不了她，所以顧敏擔心歸擔心，但並不緊張，左右顧念出不了什麽事。

柳寧出了顧府，擡頭望了一眼正耀眼的灼日，顧敏所思她又何嘗不知，顧念並非普通的千金閨秀，自然無需擔心，可是不知為何，她這心頭總是有著一抹惴惴不安，到得家來，也提不起精神，隨口問了幾句鋪子裏的事，又聽到李芷柔問起關於甜點鋪子事情，柳寧“哧”地一聲笑了出來打趣她：“莫不是嘴饞了？”

李芷柔撅了撅嘴，倒沒否認，不過她之關心卻另有其事：“姑娘，那商學院，不知何時會開學啊？”

柳寧淡淡“哦”了一聲，隨即道：“已經令人在修繕了，若要正式開學，應要等到明年春天了。”

“明年春天啊？”李芷柔一喜，這速度委實效率了，可落在柳寧的耳朵裏卻並非如此，喃喃道：“或許是慢了些，可奈何前陣子賬房虧空太多，這幾日縱使生意還行，可一時半會兒卻也得耽擱些許了。”

“姑娘，這商學院開學，不知該會如何擇人呢？”

“自然會有一番試驗，過了便可入學。”

李芷柔心頭一滯，對自己還是有些不自信的：“試驗？會是怎樣的試驗？”

這一回，柳寧轉過頭來將李芷柔望了一望，帶出了明媚如春般的笑顏：“縱使是你，我可也不會開小竈的，不過若你有心，得空的時候就去幫香冬一些，想來能學到不少。”

李芷柔的心思已不是一天兩天，柳寧何曾敲不出來了。但這從商之路與女子而言卻有著萬分坎坷，李伯和李嬸自然不願，因此柳寧也未曾給李芷柔機會過，可李芷柔的迫切卻是一日強過一日，既然如此，就讓她自己抉擇好了。

李芷柔未料柳寧直接挑明，喜滋滋道：“多謝姑娘。”

“這何須謝我，不過舉手之勞而已，你若喜歡又是這塊料，我還要感謝你才是。”柳寧輕嘗了一口水，望向窗外的秋景不甚淒涼，想起了徐家的那些事，又問，“近日徐家何如？”

“徐家啊，忙得不可開交呢。”

李芷柔剝了一個葡萄遞到柳寧眼前，露出了一張滿是八卦的神情：“自那開張之日比文招親後，徐傅兩家便失了交合，傅家雖不從商，可和萬和商會的分會長卻私交甚廣，萬和商會有意為老友出氣，刻意打壓之下，徐家自然也吃不到好果子，再加上徐家那日重金收買文人卻事後翻臉的事兒也不知被誰給傳了出來，一傳十十傳百地頗像這一回事，越來越多的人自然也站在了傅家一邊，徐家本來要因此給自己紮實鞏固地位的，如今反倒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咯。”

柳寧邊聽八卦邊吃糕點，看著李芷柔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存心想要提拔她便輕笑道：“其實生意之事和那些書香門第頗有不同，書香門第在乎名聲在乎體統，可生意卻不同，無非是彼此的利潤而已，開門做生意，掌櫃有錢賺，客人花得值，這生意自然能做下去。而這徐家，本就商賈出身，卻又想轉書香門第，殊不知有色眼鏡的可怕，這才落得個驢不是驢馬不是馬的局面。”

李芷柔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出言問：“姑娘，若是你落得這個局面，會何如？”

“若是我……自然大方應之了。這收買文人之事既然揭穿了，便坦然應之，沒準會駁個好感，畢竟，本來就是供大家愉悅之事，說穿便也說穿了，卻偏偏跟個骨子裏酸腐透了的文人墨客計較，這才是真真地忘了有所為有所不為，非商人之為也。”

李芷柔聽得半懵半解，這還是頭一次聽姑娘論關於生意場的事，果然如香冬姐姐所言，姑娘可厲害著呢，委實叫她欽佩，如此一想，便更加堅定了她從商的信念。

“姑娘一言，真真是大智慧，都將芷柔繞暈了，姑娘可否簡單些？”到底，無法徹底悟透就是了。

“當今世道，才子和商人的身份，孰低孰高？”

“那自然是才子了？”

“若是商人出身的才子，你覺著如何？”

“不倫不類。”

“這便是其中之道也。”

李芷柔長長地“哦”了一聲，陷入了思索，片刻後見到柳寧起身似要離開，連忙追問：“那姑娘，敢問這個有色眼鏡又是何東西？”

柳寧偏過頭笑了笑，便不再答話兀自離開了。

不知為何，心頭的惴惴愈加嚴重了，找到張淩，將顧念之事一說，果然與柳寧想到了一塊：“這顧念，或許是出事了。”

柳寧捏著帕子的手一緊：“何以如此肯定？”

“顧念非無知小兒，倘若真是要離開的一宿，自然會給家人留下書信，又怎會讓顧大人擔憂？”

柳寧一想可不是如此，遂點頭，一副吾家有夫初長成的模樣看著張淩，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不錯，不錯。”

“又何以不錯？”

柳寧點著頭欣慰道：“越來越聰慧了，真不愧是我教出來的，他日定能做個好父親。”

張淩的臉黑了黑，雖然明知柳寧還很難從對他傻子的梗裏跳脫出來，可到底也有著小半年了，這女人的適應能力，真是令人堪憂。

這般想著，他的眼神變得愈加柔和，一把揉過柳寧便是按在了自己的胸前，旋即眼眸便被愧疚取代：“阿寧，我這可算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你可得再聰明些，不然可落後了。”

他日我若離開，何以能安心地離開呢？

柳寧懵懵懂懂：“不知夫君可曾聽過正正得負，夫君如此聰慧了，我若還聰明下去，怕吾兒將來莫不是個傻子。”

可埋藏在張淩胸前的小臉，卻漸漸失了笑顏。

張淩很快便放開了柳寧，沒再繼續方才的話題，而是轉到了顧念身上：“你在家裏安心等著，我去尋顧念。”

柳寧點頭：“若有蛛絲馬跡，便告訴給顧大人即可，千萬不可以身涉險。”

張淩揉了揉柳寧的頭，無視了她不耐的雙眸，便轉身離開了。

沖著他的背影，柳寧張牙舞爪地揮舞了一番，可隨後便立刻沈寂下來，呆楞地看著不見人影的遠方，皇甫靜安路過，疑惑地瞧了四周才過去問：“姑娘莫不是魔癥了，這裏可有甚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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