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慶在七夕過後一周才回來，不過剛下腳沒多久，他就又立刻出門去了，說是要去看看柳記在開河府的店鋪修繕進度。他一回來，也就代表著給柳寧帶來了許多賬目以及資料，柳寧自顧不暇，柳慶願意分擔一些自然也隨了他去。

這一夜，柳寧看賬看到了很晚，雖然總有些許小額對不上，但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並非底下做事之人手腳不幹凈，而是自家鋪子裏那些算賬人的能力，還是有很大的進步空間的。

“哈，你輸了……”

“姑爺，你耍賴。”

“我哪裏有？”

“姑娘都會讓我點的。”

“是你說不用讓的。”

芷柔氣急地咬了咬唇，扭過頭去：“芷柔不跟姑爺玩了。”

張淩這才知錯地賠禮。

聽著從外室傳來的一男一女的嬉鬧聲，柳寧擡起略顯疲倦的眼眸，不由地勾起了唇。自前陣侯德拜訪過柳宅之後，見柳家人手短缺，便自作主張給柳家送了三個使喚的人過來，李家一家子自李秋生和田氏還年幼時起就在侯府了，李芷柔又是個家生丫頭，本不實非願意，不過好在，一家人既然來了，也都盡職盡責，並未有任何懈怠刁難之意。

柳寧見他們一家子本性還算淳厚，觀察了兩天便也留了下來，這其中自然不忘備了大禮送到侯府上去。

柳家一家子以往雖然使慣了人手，可一段苦日子吃過了，這方面一時之間竟還有些不習慣起來。柳寧很順便地就將李芷柔派給了柳慶和桂花，桂花現在要帶長樂，自然是需要個搭手，只不過李芷柔雖然看過去嬌滴滴，但也勤快地很，每當桂花那邊閑下來，就會時不時地往柳寧這邊跑，自後來一日發現柳寧和張淩所玩的五子棋之時，便給迷上了，這不，一有空就來抓著柳寧和張淩玩五子棋。

從柳寧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外間張淩低著頭下棋的模樣。

長眉如鬢，如同遠山入嵐；眸光幽暗，深不見光；鼻梁挺拔，勾畫地臉部線條冷硬些許。手指頎長，夾著黑子自帶一份餘韻。

難怪那一日柳福詩會回來就讓柳寧看緊些張淩，不得不說，這樣的人兒隨便往哪一放，都能吸引眼球，可謂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柳寧不知不覺就有些看癡了。

自那日深夜糾結過後，柳寧下意識地就避開了和張淩的獨處，話說回來，倒也是有幾日沒有好好打量他了。

曾經人人不屑的傻子相公，縱使長了一張好皮囊都不見得有人要，反倒是白白便宜了她。

思及此，柳寧突然搖了搖腦袋，自己這都是在想些什麽呢，就在這時候，聽到前方傳來某人戲謔的聲音。

“好看嗎？”

原來一局棋早結束，而李芷柔也已經回去了，此時此刻張淩正一臉狹促地看著柳寧，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好看。”

柳寧呆頭呆腦地回了一句，話說出口了才追悔莫及：“窗外的風景真好看。”

張淩順著柳寧的話扭頭看向窗外，煞有介事地凝起了眉：“原來阿寧喜歡看這個？”

今夜的天並不好，層層烏雲遮蓋住了皎潔月光，窗外一片漆黑的景象，樹影搖曳更如鬼魅。

柳寧硬著頭說：“是呀，只有這樣的天，才能好好思考……人生。”說到思考的時候，柳寧很明顯地頓了一下，因為她方才思考的，明顯不是什麽正經事。

即便張淩看穿了柳寧，不過這會兒也並不戳破，反而笑道：“既然娘子喜歡，為夫自然要滿足娘子。”

說完，張淩幾個箭步就走到了柳寧跟前，單手一摟懷住了柳寧，下一刻，柳寧已經置身在屋頂上了。

“快放開我。”

下意識地就要推開張淩，可誰想一推柳寧身形就搖晃不穩差些摔下去，又立刻被張淩扶住了。

“若是思考人生的話，我覺得這裏或許更好。”

柳寧低著頭坐下來，心裏卻在暗罵張淩，因為她覺得張淩就是故意的，明知道方才的那些話都是借口，他竟然還這樣嚴肅認真地給接上去了，這讓她如今走也不是，罵也不是，只能真的思考人生大事了。

“不知阿寧要思考的是什麽人生？”

“……今日看了賬目，發現家裏的銀子快要不夠使了。”柳寧一時語塞，想了很久才扯出點皮來。

“嗯。”

“‘嗯’？”柳寧驚訝地扭頭看向張淩，黑夜勾勒出了他線條分明的輪廓，添了幾分冷峻，“你只是‘嗯’？”

“我猜到了，最近幾乎沒多少盈利，卻又花出去那麽多，不光是我，就是爹娘嫂子阿哥他們，心裏應該也都猜到了。”

也是，張淩又不是以前那個傻子了，這種事情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不難猜出來。

“現在又多了李家三口子，在有錢人家裏自然瞧不出，可與我們而言，卻也顯得更加困難了。”這種事情，柳寧從不和秦月娘等人說，畢竟說了也是白說，她們不見得就能有什麽好的計策來，反而惹得一家人都憂心忡忡，與其如此，不如就讓她一人擔著，“可畢竟是侯總管好意，我們又不好退回去，一切吃用月俸都照舊，若是這會兒與侯總管去說，沒得他出錢替我們養人，那我也是萬萬不願意的。”

張淩聽著柳寧的訴苦，這才知道她心底裏壓的事情，事無巨細，她統統放在心上，也是難怪，會胖不起來，當下輕聲說：“人是不能退回去了。”而你，也得好好補補了，這樣才好生養。

“相公也如此覺得？”

張淩點頭道：“現在的關鍵在於賺錢。”錢多了，就能給你天天買燕窩吃了。

一聽到賺錢，柳寧就無奈地托起了下巴，兩眼望著被烏雲遮蓋的月亮，眸光閃亮帶了一絲憂慮，嘆氣道：“我又何嘗不想了，可是賺錢這個事，很難一下子就來的。”即便她有現代的頭腦，可有些事得慢慢來，不能著急，畢竟她手頭的本金太少了。

“你經商才能如此出眾，有沒有想過換一種方法？”

“換一種方法？”柳寧黛眉微蹙，連鎖店大集團這算得上現代的商業帝國了，一旦養成財富取之不竭，只是打基石的時候辛苦了些罷了，如今卻讓一個古代人來告訴自己要換種方法，她有些楞了，“相公是有妙計嗎？”

張淩輕笑地搖頭道：“哪裏算得上妙計。只是有些想法而已。”

“是何想法？”

“此次我們搬家來到開河府，又能在府城擴店，雖然有侯總管暗中相助之功，可是最主要的還是因為昔日積累的一些銀兩以及此次從上京得來的封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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