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府的主人姓周，名武旭。

周武旭是文帝賜給尚還是幼年之時的先帝光孝皇的陪讀和陪練，兩人的感情從小就勝似親兄弟，在光孝皇任東宮太子時期，屢遭暗算，都是周武旭及時救下了先帝，兩人的感情在這一次次的暗算和險惡中變得更加深厚。也是因此，待光孝皇繼位之後，周武旭理所當然地就分封了將軍，那時很多老將軍甚至那些世家都堅決反對，周武旭也是相當硬氣不肯讓光孝皇為難，請兵去了邊疆，一去便是七年，立下了赫赫戰功，還就此帶回了一支虎狼軍。

光孝皇為這手足兄弟凱旋歸來大宴七天七夜，之後直接封號“大將軍”賜三街府邸，這等榮耀足以讓周武旭萬人之上一人之下，可光孝皇卻還不僅僅於此，為了自己這個手足兄弟，也為了他在邊疆的貢獻，更是為了狠狠打擊門閥世家，光孝皇在雲雯皇後病逝之後，不顧朝臣反對堅決立了周武旭的親姐周貴妃為後，又在幾年後，立了周貴妃之子偃安為東宮太子，並將自己最為疼愛的文萊公主下嫁給了周武旭長子周靖。

但是周氏一族卻因為光孝皇的獨寵越發的低調。在這幾年中，周武旭未曾因為光孝皇的恩寵而自滿，一旦戰事告急，屢次主動領兵出征，曾經的七年不是戰功的終結，與他而言只不過是盡忠的開始。而其長子周靖也繼承其父衣缽，在統軍方面有著得天獨厚的天賦，效仿其父練出了一支大炎精兵——周家軍，周家軍一出所向披靡，那時候但凡敵邦聽到虎狼軍或者周家軍的，無一不是聞風喪膽，邊疆戰事一度太平了多年。

光孝皇的寵幸，以及一門兩大將的榮譽和兵權，讓當時的門閥世家感覺到了壓力，壓力愈大反抗也愈激烈，多多少少的暗探在大將軍府外蟄伏，可都收效甚微，如此情形直到到了十七年前的白城之亂。

“白城之亂？”柳寧認真地聽著老者的訴說，聽到白城的時候黛眉不自覺地就是蹙了起來，臉上鮮有的嚴肅，“父親有和我提過幾句，說那一戰是史上鮮有的一戰，也是大炎朝敗得最徹底的一戰。”

老者聞言，帶著莫名的弧度冷笑了兩聲：“敗得最徹底？呵呵……”與其說大將軍敗給了北國，不如說是敗給了大炎的朝堂，敗給了內亂。

“難道不是嗎？”

老者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道：“是啊，敗得徹頭徹尾，十萬兒郎在那一戰埋骨他鄉，就連先太子都身首異處。那一戰，死了太多人了。”

“先太子也是那一戰戰死的？”這柳寧倒是不知了，至於張淩，完全懵逼了，張錚從沒和他說過這些事情，先不管張錚是不是知曉，就是知道，以張淩先前的見識，張錚也沒必要告訴他聽。只是不知為何，他聽著這些，心裏就好似被擰了起來，難受地就是呼吸都變得沈重。

“是啊。”

那一年，白城水澇，又遭邊境騷擾，太子偃安請命去白城征戰，順道撫慰城民，本就不是多大事光孝皇自然應允，並遣周靖一路保護太子。只是到了白城後，一切就開始脫離了掌控，大炎太子親赴白城的消息不知如何就給傳了出去，北郡人知道後，所謂的邊境騷擾，很快就變成了全力圍攻，白城關一戰白骨累累，應援補給十餘日都未有消息，當下老將軍周武旭正在玉清山鎮守，玉清山距離白城也就三個城池，得到消息的時候立刻八百裏加急上京請命前往白城關支援，只是沒人知道那時光孝皇已經重病，加急的請命被當朝內閣攔下，未曾請示便暗自口諭假傳陛下已經應允，老將軍當時心中急切，不曾細想，便就此踏上了不覆回程的護駕之路。

太子和大將軍與白城謀逆叛亂，光孝皇憤怒至極下令誅殺，白城關上將士本以為終於來了援軍，可沒想到自以為的盟軍轉瞬成了敵人，已經廝殺近一月的周家軍毫無抵抗之力，魂埋他鄉，還安上了叛國之罪，就是家人這輩子都不能擡頭做人。

太子、大將軍以及周靖首級被帶回城之時，光孝皇一口鮮血噴在愛子首級之上，自此駕崩，周皇後自縊宮中，文萊公主投湖自盡，自此周氏一族沒落。

這故事的結局在柳寧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只是這時候張淩的臉色卻愈加慘白了。

“阿淩，你沒事吧？”

“沒事。”張淩搖了搖頭，也在柳寧的身邊坐下，擡頭看向老者，“若真如老人家說的這般，大將軍謀逆罪名應當洗清才是，又如何會落得如今這般淒慘境地？”

老者苦笑道：“不過是鄉間謠傳，所謂的內閣假傳聖旨，被陷害謀逆罪都是不得朝廷官府成立的，這些話也都是說不出去的。”

“那老人家為何告訴我們二人，難道不怕？”

“呵……我剛才有說了什麽嗎？”

柳寧眨眼，沒想到老者還很狡猾，會意道：“老人家，起先我們到這裏時，你問我們是什麽人派來的，難道這裏還經常有人過來？”

老者臉色一變，扭過頭去：“沒有的事。老夫只是沒想到還會有人來到這裏，或許是懷著不良居心的。畢竟，老夫我也還是惜命的，在這裏被瞧見，一個不好便是殺頭的罪。”

柳寧點頭，說的倒也沒錯，這會兒張淩的臉色更加不好了，嘴唇都白得發青，渾身冒著冷汗，明明方才還是大好的人，這會兒卻渾然變了樣：“阿淩，阿淩，你到底如何了？”可是張淩已經分辨不清是柳寧的聲音還是自己腦海裏雜亂的聲音，就感覺自己的腦袋在這個有限的空間無限膨脹，直到最後徹底地失去了意識。

醒來的時候，已經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望了望四周不見柳寧的蹤影，張淩立刻焦急地爬了起來，但因為體虛，才剛站起來就覺得一陣眩暈，片刻後才稍微舒緩了一些。張淩坐在床上，單手撐著額頭，回想著方才夢裏的情境，真真切切卻又虛虛實實分不透徹，有人進屋來，見到張淩醒了，立刻端過藥來：“醒來了？”

是之前在廢墟禁地看到的那位老者。

“我娘子呢？”

“侯府要落鎖，她擔心同行姊妹進不去，只能先將你拜托給我了。”

張淩這才發現外面天色已經很晚了，遂問道：“我這是……怎麽了？”

“不礙事，就是一時氣血攻心，受了驚嚇罷了。”

驚嚇？張淩楞在了原地，腦門無數道黑線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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