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鋪就的道路上，凹凸不平，兩側都是低矮的青瓦白墻，有些人家的白墻一嶄如新，有些卻已經爬上了青苔，這在幹燥的北方甚是少見，不過大多數還是有了崩裂的痕跡，似是隨時就要坍塌的拆遷屋，讓人提心吊膽。

柳寧三人路過一戶人家，放眼望進去時，一老奶奶警惕地出來將在路邊上玩耍的孩童給抱了進去，一路行來，多是如此，想來巷子深處的命案，讓這裏的人都極其警惕陌生人的光臨，尤其是她們這樣的外鄉人。

註意到快到目的地的時候，是因為空氣中隱約飄來的淡淡的血腥味，這味道讓柳寧等人神情一肅，心頭也隨之緊張起來，隨後便是無助又絕望的哭泣聲，聲音中透露著對人世無望的淒涼以及對失去愛人的悲痛，無需多想，這便是沁芳的嫂嫂了。果然，拐個彎，就能見到黑壓壓的一片人群了，聚集在一處三岔路口，本就不寬闊的道路就這樣被堵住了。

官差在方才帶著柳寧她們走近了一些就離開了，這個時候他不敢離開值守位置太久。這會兒三人好不容易擠過人群，卻又見到了長長的封條，幾個官兵鐵青著面色攔著這些不嫌事大的看戲群眾，臉色已經不能再差了，顯然在為這些竟然還愛看人命案這種熱鬧的人感到相當不滿。

“哥哥，哥哥，官爺，你讓我進去，那是我哥哥，我哥哥啊……”

柳寧還沒回過神來，耳邊就傳來了沁芳的哭喊聲，順著聲音望去，那一抹小小的身影不甘地和官兵做著對抗，焦急的小眼神裏望著的都是屋裏的方向。

“這丫頭，什麽時候跑過去的？”

不過這會兒說這些都於事無補了，柳寧也擠了過去替沁芳說話，也想故技重施收買官兵，不過這一撥人顯然不同了，都是受過良好的素質教育，黑著臉一分都不肯拿，不過見到他閃爍的眼神柳寧很快就是明白不是他不想拿，而是這裏人太多了，若是隨便被一個人舉報，那掉的可是飯碗。

可這樣一來，更是沒有辦法了。

“這麽吵，怎麽回事？”

興許是沁芳喊得太大聲，驚擾了裏頭大人的辦案，有一個人走了出來不悅地掃了一眼眾人，隨後將眼神定在了沁芳小小的身影上。

“是你在吵？”

那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穿著黑色官服顯得利落幹凈，卻也更加襯托了一份狠辣和危險，柳寧下意識地拉住了沁芳，示意她安靜，這個人可不是她們可以招惹的，若是惹這樣的人物不高興，小命都有可能丟在這裏。

“暗手兄，外頭可是有什麽線索？”

不過很快，從屋裏又走出來了一個白衣男子，性子較之前那人有些不同，少了些陰暗，多了些陽光，最重要的還是——竟然是個老相識。

“柳姑娘，你怎麽會在這裏？”

蘇尹只用了一個呼吸的時間來消化看到了柳寧和張淩的事實，下一刻就已經用鬼影神蹤一般的步伐到了兩人面前。張淩見到他的時候，隱約覺察到了屬於男人之間的威脅，尤其是當他靠近後看見他看著柳寧那明顯不同的眼神，他更加不高興了，擡手將柳寧摟在了自己的懷裏。

“蘇大人，真是哪裏有案，哪裏就有你啊。”

柳寧打趣了一聲，幾人欲要繼續寒暄，方才被叫暗手兄的人走了過來：“少卿，你認識？”

既然都過來了，蘇尹便依次給幾人作介紹：“暗手兄，這位便是我與你提起過的，在安平縣助我破案的女掌櫃柳寧柳姑娘，旁邊這位是她相公，張淩。”

柳寧和張淩都朝著暗手兄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隨後又聽到蘇尹說：“這位便是赫赫有名的上京四大捕快暗手夜子陵，不過沒多少人記得他本名，都叫他暗手了。”

柳寧頷首輯禮道：“民婦見過暗手大人。”

暗手連稱不敢當忙拱手回禮：“柳娘子客氣了。”

能讓暗手這般客氣的人不多，柳寧便是其中之一，這其中緣故倒不是柳寧的女掌櫃身份，而是蘇尹之前的那起江州知府案子，關於這個案子他也略有耳聞，兇手委實不簡單，當聽了案子詳細之後，他便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女子肅然起敬，他敬重的是柳寧的心懷和睿智，故而當真見到本人的時候，態度較之平常儼然差了一個色。

“你們在這裏作甚？”

寒暄過後，柳寧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大概與蘇尹說了，蘇尹一聽原來是死者妹子來投親，立刻下令放行，沁芳連連道謝後一股煙似地就跑進屋去了，柳寧和張淩沒有進去，只是被蘇尹請著饒了一圈到了屋子的後院，後院沒什麽人，正是敘舊的地方，不過顯然此時此刻蘇尹不是來找她們敘舊的，因為剛走到後院外沿，柳寧和張淩就被禁止進去了，原因是這院子後的泥土上有大量的腳印。

“你們還要回去魏府，進去死人的屋子總歸晦氣，前院又吵鬧了些，就先在這裏收收腳罷，等這案子理完，我請你們吃飯。”

能在上京見到柳寧，蘇尹自然不會立刻放了她們，雖然他不關心宮裏的事情，可或多或少都能傳一些到耳朵裏，柳寧要回去至少也要等太後的三天壽宴結束之後了。

不過顯然，暗手對這個柳寧的好奇不只一點點，當蘇尹走開重新去嚴查腳印時，暗手已經走到了柳寧的身後，看著腳印的眼神若有若無地問她：“柳娘子在安平縣能助少卿破了這樣一個大案，不知看了這些可有什麽想法？”

“啊？問我嗎？”柳寧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難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她承認她方才的思緒放空了，根本沒註意聽。

暗手點頭道：“正是。”

“這？”柳寧為難地低下頭，卻看到蘇尹也頗為期待地轉過頭來看她，“我不過是個外行人，頂多看個熱鬧，哪能懂呢？”

暗手卻不依不饒：“正是因為外行，有時能發現一些我們所看不到的。”

“你們所看不到的？”

當下蘇尹也開口摻合了：“是啊，有時很簡單的事情，往往就被我們想覆雜了。”

這樣說倒也有理，可是要在這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四大名捕跟前發表言論，實在是忐忑不安忐忑不安啊。

“柳寧，他們都虛心請教了，你便別藏拙了，告訴他們唄。”

更恐怖的是，還有一個火上澆油的張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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