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寧去了這麽久才回來，姊妹們早就擔心壞了，見她進來連忙簇擁過去，將柳寧團團圍住，小嘴你一言我一語地似是炸開了的鳥窩，停不下來，卻也讓人聽不清楚。直到柳寧從中脫身出來，道了一聲沒事了眾人才歡天喜地地歡呼起來，甚至都想要為此慶祝一下。只是沒想到本來以為就此可以放假了，卻被柳寧一句“還要改工”給澆滅了所有興致，不過好在，壓在眾人心頭的那一把刀算是沒了，沒了那麽刀，每個人的心頭都是寬松了不少。

可是讓張淩郁悶的是，這改工原本不是一件需要夜以繼日的事情，可偏生柳寧硬是將自己忙得不可開交，一刻停下來的時間都是沒有，所以他想與她說話都是沒有得到機會，這個機會直到了第二天晚上亥時的鐘聲敲響時才得了，柳寧因為翌日要起早去給魏錦茹獻衣這才得了空沐浴收拾一番後。上床去睡了。

“你在躲我？”

張淩看著床上將被子蓋得嚴嚴實實的柳寧，無奈地坐到了床頭，她面朝內背朝外，故而張淩看不清其神情，但是想來，應該就好似紅透了的蘋果，應當甚是可愛的。

“我為什麽要躲你？”

“是啊，你為什麽要躲我呢？”張淩強硬地將柳寧從被子裏拽出來，盯著她的雙眸問，“不如娘子來告訴為夫？”

黑夜裏，柳寧楞楞地看著面前的張淩，她習慣了那個需要她照顧的傻子張淩，如今突然變了個調調，換做是誰都受不了吧？更何況，她方才都在考慮休夫了，既然都不傻了，她總不能耽誤人家不是？她一個在商場上拋頭露面的女子，沒有人會看得上的。

柳寧不是個扭捏的人，當下就答：“你突然就不傻了，這明明就是在當我傻子不是？”

生氣了。

這是張淩的直覺，而且確信無疑。

張淩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放開了柳寧，讓她重新鉆回了被窩，自己則是拿了被子和褥子在地上鋪了一床，躺上去後雙手抱胸就這麽閉上眼睡了。柳寧聽到身後沒了動靜，也不知張淩到底在做啥，掙紮了許久終於忍不住翻個身去瞧了眼，這才看到張淩竟然是直接打了地鋪睡覺了。

這這這……直男也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安慰姑娘的好嗎？

柳寧氣鼓鼓地撅起了唇。月光從窗外灑下來，落下了一地的銀光，正好似有似無地落在張淩緊閉的雙眸上，隨著他均勻的呼吸，卷而長的睫毛一顫顫的，竟讓柳寧不自覺地看呆了過去。試問她也不算是個花癡，可不知為何每次看熟睡的張淩，總是不由自主地就看癡了。

這傻子的睡相，絕對有毒。

“還沒看夠？”

柳寧一楞，連忙縮回了被窩內，半晌後掀開被子一角看過去，發現張淩並沒有睜眼，她虛虛地問了一句：“你怎麽知道我在看你？”

張淩還是沒有睜眼，只是唇角卻勾起一抹壞笑：“不如娘子試一試閉上眼睛，讓為夫一直盯著你，娘子感覺一下是不是能知道？”

“不，不用了。”

也不知怎麽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柳寧，在此刻的張淩面前，竟然有些慫。柳寧悻悻地又躺了回去，當下兩人沒再說話了。

……

“不管你信與不信，我永遠都不可能當你是傻子。”

柳寧兩眼盯著床頂，突然聽到這算解釋的一句話，輕輕地“嗯”了一聲，隨後又歸入了一片寂靜，只聽得到兩人均勻的呼吸聲。

這一天一夜的時間裏，柳寧看似忙碌，實則思考了很多事情，很多事情發生的時候，人們通常不能考慮地太周全，就似柳寧昨日也一直深陷在一種虛假的甜美幻想中，夢醒了，她不得不面對很多現實，比如張淩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恢覆的，怎麽恢覆的，但是顯然，他並不想說這個，甚至連兩人接下來如何相處都沒有交談，這讓柳寧有些惶恐不安。

再厲害的女強人，面對來敲門的戀情，也會手足無措，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不過顯然，是她多慮了，因為過了很久之後，張淩似乎是知道柳寧還沒睡，呢喃了一句：“暫時不用對外說這個事情，以前，辛苦你了。”辛苦你撐起了本應他一個男人來承擔的家，不過既然都承擔了，他覺得被包養的感覺還不錯。

“那相公，對以後有什麽打算嗎？”

除非一無是處的男人，不然叫他一直呆在家裏無所事事往往都是很難接受的，之前張淩心智不成熟自然不會覺得什麽，可如今，心智一下成熟了那麽多，他遲早會想找些事情來做做的，比如時下最流行的讀書考取功名，又或者像張淩這樣武藝高強的會想去衙門做個捕快，去大戶人家做個打手，去當兵等等的，雖然柳寧心中有些私心，但是她不想去左右張淩的想法，就好像她不希望張淩來左右她的做法一樣。

“現在還沒有。”張淩呼了一口氣，對這樣深奧的問題，顯然想都沒想過。

“……”

“娘子想讓我來幫你嗎？”

柳寧一怔，倒是沒有想到張淩會主動問起來，更讓她高興的還是他竟然一點都不反對她出去拋頭露面的這個事情：“相公不在意嗎？畢竟其他人家的娘子，都是在家裏相夫教子的，可我卻……”以前張淩不懂，她也不擔心那些流言蜚語，可現在不一樣了，她竟然有點點在意自己在張淩心目中的形象。

“娘子喜歡，就去做好了。”

柳寧再次一楞，難為她能找到一個這麽知書達理的相公，暗中美滋滋地笑了笑，這一夜，她睡得格外安詳，直到雞鳴三次都沒醒過來，還是張淩強行將她從床上拉了起來。

“將軍別鬧了，你再鬧我斷你一天糧食。”

柳寧第一次睡得那樣沈，拉著張淩的胳膊都沒醒過來，嘴裏胡言亂語地說些夢話，本來也沒什麽，可偏生這樣不清不楚的一句話實在令人聯想翩翩，讓張淩拉著柳寧的手陡然一頓，眼眸都突然寒冷起來：“將軍？”

不過柳寧沒有聽到，她逐漸從睡夢中醒過來，揉了揉惺忪的雙眼，見到一臉發臭的張淩不在意地嘟噥了聲：“早啊，張淩。”

然後，就起來洗漱更衣了。

只有張淩還一直發楞地在原地，思考著柳寧一個鄉下生活的丫頭怎麽會跟一個將軍扯上什麽聯系，還有那個將軍到底是哪個將軍？

這一天，一顆酸溜溜的種子就此種在了張淩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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