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下午柳寧離開銀華閣之後，卓昕菡對她就一直耿耿於懷。

之所以對柳寧有著這樣過分敵對的心理，並不僅僅是因為她飛揚跋扈，而是因為她的家族——卓家。卓家織造業出身，在上京城縱使小有名氣卻也只是混跡普通百姓之間，一直無法更上一層，若不是因為魏錦茹生母的緣故，卓家怕是一輩子都無緣上流階級，可即便如此，卻因為妾侍的緣故，也只能腆著臉卑微地在晉魏侯府行走，再加之，魏錦茹一直覺得是自己母系家族的薄弱才讓自己在晉魏侯府舉步維艱，心裏頭更是厭棄卓家。

此次太後壽宴，是魏家的機緣，更是魏錦茹唯一一次攀鳳枝的機會，卻也成了卓家的一大機遇。若是魏錦茹能穿著他們卓家的衣服在壽宴上大出風頭，毫無疑問卓家的等級顯然會上升許多，甚至有可能直接成為宮裏的禦用衣店之一，可就是沒想到，這樣絕好的機會生生地被柳寧給破壞了。魏錦茹一見到旗袍，就給迷上了，便有了接下來千裏迢迢地讓自己奶娘去安平縣禮請柳寧的一幕，卓家便也成了備選之一。

這突然的轉折打了卓家一個措手不及，可為時已晚，卓昕菡自然暗暗地將柳寧恨在了心頭上。魏錦茹再不稀罕卓家，再不喜歡這個愚蠢的表妹，可是也不能徹底和卓家決裂，況且還有很多她不能做的事說的話都得借卓昕菡之口，所以她也不得不顧忌自己這個表妹的感受。

“柳寧都已經立下軍令狀，你還有哪裏不滿意的？”

聞言，卓昕菡訕訕一笑道：“我哪裏有不滿意的，還不是為了表姐嘛。太後壽宴這樣大的事情，總不能叫一個鄉巴佬給搞砸吧？”

“搞砸？”魏錦茹輕笑著搖了搖頭，“這倒是不會。”心裏卻想著，柳寧還沒這個搞砸她計劃的能耐。

“看她那樣子，就覺著不可信。”

“是嗎？我倒是看她的樣子，也算是還有點底氣。我說昕菡，你對她，是不是過分地敵對了？”

“我哪有？”

卓昕菡見魏錦茹蹙著眉似是有些不高興，便也不再說話了，兩人又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到了飯點，卓昕菡見魏錦茹沒留，就兀自跪安離開了晉魏侯府。一離開侯府，就有一個女子迎了上來，這女子眉眼含春，口若含丹，是個典型的瓜子臉，這貌美程度即便不是頂尖的，卻也實屬上層，她覺察到了卓昕菡的不高興，眉頭一皺眼底掠過了一絲擔憂：“姑娘，何如？”

卓昕菡起初略顯沮喪，可後來想到了什麽一般突然亢奮起來，狠狠道：“不管如何，總是叫那賤人寫了狀子，要我看，她這一次死定了。”說完，她將下午發生的事情細細告訴給了身旁的女子，末了還補了一句，“阿曲，你是如何斷定她會寫狀子的，不然她不肯寫，即便要受點難，卻也無需抵上性命的，難道鄉巴佬都那麽笨？”

被喚做阿曲的女子小心攙著卓昕菡往卓家作坊走去，聽到問話輕聲笑了起來：“因為，天才總歸是有些傲氣的。”

“傲氣？”卓昕菡琢磨著，倒是也沒註意到柳寧身上有什麽傲氣，只是一想到自家唯一的路即將被掐斷，更是發狠了，“不管她了，只是這一次大好的機會，算是白費了，縱使拉了她的性命賠償，何以解我卓家之困了？”

阿曲搖了搖頭：“也算不得白費，正如姑娘所言，萬一柳寧成了呢？那姑娘可就間接地和當今最尊貴的天子攀上了親戚關系。不管怎樣，您總是二姑娘的表妹，二姑娘不該擔待著你點麽？”

一提到魏錦茹，卓昕菡更是氣了，鼻息發出了重重的一個哼聲道：“若她還知道我是她表妹，她身上留著一半的卓家血，又怎會叫那奶媽子去安平縣了？哪怕她有一點點向著我們卓家，我們卓家早就有所出路了，何至於還要死乞白賴地賴著她，她還以為自己多尊貴，不過是個沒人疼沒人寵被送進後宮的一枚棋子罷了，還真以為魏大人疼她才……”

話說了一半，阿曲連忙捂住了卓昕菡的嘴，將食指放在唇上小聲地噓了一聲，慌張地見四下無人才說：“姑娘，這裏可還沒出侯府的地盤，小心讓人聽到了。”

“聽到就聽到，我還怕她不成？”

說是這麽說，可卓昕菡還是識相地再沒說話，悻悻地回家去了，阿曲挽著她往身後侯府外門的一處巷子掃了一眼，見到一條綠色的裙擺晃了晃，露出了一抹冷笑……

時間流轉極快，魏錦茹要用偏遠鄉間民婦所制衣裳赴宴的消息很快就是傳遍了上京名望家族中的姑娘圈裏，一時之間感嘆魏錦茹大膽的有，冷嘲熱諷她不自量力的有，冷眼旁觀看好戲的也有……

當然更多的還是譏諷，畢竟魏家的這些心思好比司馬昭之心，誰人不知，況且存著這種心思的又何止是魏家，可其他人安排的皆是身份尊貴的嫡女，魏家區區一個小作坊的妾侍所生的庶女如何能比？太後素來講究尊卑，即便是給天子選妃，也萬無可能選一個庶女，故而大家都在等著看魏家的笑話，等著看魏錦茹的洋相。

“這魏家二姑娘也不是個傻子，怎地會如此大意去相信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婦人？縱使做出了旗袍，到底是流轉煙花等地登不了大雅之堂，這二姑娘胡來，難道魏大人也會不知輕重由著她胡來？”

彼時，幾個衣著繁華的年輕姑娘們聚在一處茶亭裏聊天，這些大抵是朝堂大官的女兒們，身份尊貴衣食皆有人照顧，百無聊賴之際就喜歡偶爾相聚八卦，若是得個關系好些的，無非就是說某某家裏的某某男子又作了什麽有名的詩句，亦或者是立下了什麽功勞年輕有為，其中多為女兒家的懷春之心。若是個關系一般的，也無非是不交心的互相應付吹捧，各自試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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