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寧洗完澡後出來叫張淩倒水，卻沒想到張淩整個人都是扭曲在了地上痛苦不堪，他猩紅的眼眸，暴露的青筋，瘋狂的嘶吼，讓柳寧感到恐慌的同時也彌漫了滿滿的心疼。她不知道張淩怎麽了，只能不斷地搖他抱他給他溫暖，直到他痛地昏過去，柳寧才吃力地將他半拖半拉半抱地拉回了床上。

重新打了幹凈的熱水，將張淩從頭到腳擦拭幹凈，可這一晚上張淩並不安分，雖然沒有發燒可似乎被夢魘住了怎麽都醒不過來，嘴裏呢喃著聽不清楚的胡話。

柳寧雖然害怕，可不敢叫秦月娘她們知道，這時候的人多迷信，被夢魘住是極其不好的預兆，柳寧不信這些，故而也不想叫人擔心，更不希望有人因此而用異樣的眼光看待張淩。

他從小到大，受到的異樣眼光已經夠多了。

翌日，淡淡的光線一束束地從外透過窗紙照進來在地上落下了溫暖的投影，屋外有燕子築巢的嘰嘰喳喳吵鬧聲，伴隨著清晨的聲音，張淩猛地從噩夢中驚醒過來就要起身，卻突然見到趴在自己身上的柳寧。

他不知道這一夜發生了什麽，可是見到柳寧一夜沒睡一直守候著他這個傻相公的時候，無疑讓他的心底裏掀起了愛的波濤，小心翼翼地落了一個吻在柳寧散落的發絲上。

她沒有醒過來，平時她的睡眠是很淺的，淺地讓人不敢翻身，可如今她睡得依然酣甜。

張淩將她扶正躺在床上，掖好了被角，自己則是轉過身來一只手扶著自己的腦袋靜靜地望著她。

逐漸地，視線逐漸模糊，夢裏的一切又如潮水般湧來，不過這一次張淩雖覺頭疼可沒有昨夜那般無法忍受了，緊緊皺著眉頭，柳寧的臉龐似乎又和那個陌生女子的面龐發生了交融。

突然，那張白皙美麗的面龐上逐漸留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嫣紅，隨之一道又一道，那嫣紅猶如優雅的線條將那張精致的龐兒切割成了無數片。

張淩猛然一個抽搐驚恐出聲，也終於是將柳寧給驚醒了。

“阿淩，你覺得怎樣？”

柳寧剛睜開眼，就迫不及待從視線裏捕捉到張淩，伸出手探了探他的溫度，好在，沒有燒起來。

“雖然說了一夜胡話，好在沒病，你現在可覺得有什麽不舒服的？”

邊說著，柳寧邊放下手來，不過還未等柳寧完全收回手，張淩就立刻抓住了柳寧的手，緩緩地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前。那一瞬間，張淩緊緊地盯著柳寧，眼眸裏猶如灼燒的火焰一絲一絲地想要將她吞沒，柳寧被盯得竟然無所適從起來，下意識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低著頭羞赧道：“我去做早飯。”

隨後也不知自己在偷笑什麽，竟然就這樣小跑著去皰屋了。

自她離開，張淩都沒說一句話，他好想開口對她說，他心悅她已然很久很久，在自己還沒有多少智力還是個傻子的時候，可是他不敢說出口，那場噩夢就好似真真切切發生在眼前的一幕，他不敢就這樣地對她說喜歡，這兩個字背後承擔的責任，太重太重。

倘若有哪一天，他被發現是朝廷要犯，或者有什麽江湖死敵，那柳寧該怎麽辦？陪著自己出生入死嗎？怎麽可能呢，這不是他要的，也不是他想給柳寧的。

裊裊炊煙升騰，張淩從沈思中醒轉過來立刻穿了衣裳給柳寧去生火，兩人極少開竈不過偶爾也會如今天一般生火做飯，享受夫妻之間的兩人時光，只是今日這早飯還沒徹底熟透，院子外頭就傳來了喊聲。

“柳姑娘在嗎？”

柳寧一楞，當下忙得抽不開身，就叫張淩去瞧瞧是誰，張淩立刻擦了擦手走到屋外，沒想到是陳二哥陳雯。

“陳二哥，柳寧在做早飯呢。”

雖如此說，張淩卻註意到了陳雯滿滿的擔憂，心下一個疙瘩，難不成出了什麽事？

果然，陳雯都不消分說推開門走了進來，著急地跺了跺腳：“這會兒還做什麽飯呢？你快帶著你媳婦離開這裏，能有多遠就有多遠，暫時都不要回來了。”

張淩果然被嚇到了，著急道：“二哥，何出此言？”

陳雯都快急死了，跺了跺腳道：“這一回你們真可是攤上大事了，有人作證是你們家的水露出了問題，這才引起了近日大規模的蕁麻疹，今日天未亮，朱縣令大人就帶人去包抄了洗頭鋪，誰知隨手拿了幾瓶給大夫一看，都發現了大量的魚尾葵，有些甚至還帶著致命的毒素。如今大人已經下令要抓所有管事的人去縣衙，你們鋪子裏的慶俞還有香冬都已經被抓了。我心知柳姑娘為人，今次定是被有心人陷害，可我到底做了這麽多年捕快，不管冤情與否，此次柳姑娘只要一去完全兇多吉少，故而我才立刻裝著肚子疼，前來通報。如今縣衙裏的人都已經在路上了，你們還是趕快逃，能有多遠就多遠。”

話音剛落，張淩就聽到身後傳來“哐當”然後是碗碟碎裂的聲音，原來柳寧想著張淩去了這般久還不回來就心存疑惑出來瞧瞧，卻不想正好聽到了陳雯這些話。

柳記是她的心血，她萬萬沒敢想，怎地就一個晚上竟全然變了一個模樣？

陳雯哪還會管的上心血不心血的，他也不懂這些，只知道再拖下去他肚子疼也要白裝了：“柳姑娘，你趕快走，無需擔心大娘她們。朱大人也不是濫及無辜之人，有我在，會保大娘她們平安的。只是你和姑爺還是趕快走，不然真來不及了。”

柳寧深呼吸了一口氣，道：“我不走。”

陳雯一楞，張淩也是隨之一楞。

“且不說柳記是我的心血，是我的全部，就說慶俞和香冬，我也萬萬不能棄她們而去。我若真跑了，豈不是告訴了世人我柳寧就是個黑心商人惡毒潑婦，這才真順了那些小人的意。”

“柳姑娘，有一句話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不過是暫避鋒芒從長計議罷了，反而若你真留下來，打算正義凜然地申冤，這才叫真正的意氣用事，到時，不光是你，就連慶俞和香冬甚至還有其他的人，也會被連累遭殃。張淩，你也一並勸勸才是。”

“陳二哥，你的好意柳寧心領了，但是柳寧並非是意氣用事之人，此事無需再勸我。我有我的計劃，不是要找蕁麻疹的罪魁禍首嗎？那我就來好好找一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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