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以來，關於柳記的流言蜚語可以說是傳遍了安平縣的大街小巷，也幾乎成為了每個人的茶語飯點。小縣城裏的人本就沒什麽大世面聽風就是雨的，因而聽到前日子裏還風光無限的女東家柳寧如此快就是完了的時候，都不免幸災樂禍起來，只道女子無才便是德，果然就該在家裏當家立紀針指女工的，何苦硬要學男人們出來做買賣敗壞風德。

不過也有不少人還是看好柳寧的，畢竟女子掌家開店實屬千年難得的新聞，更為不少女子樹立了一個堅強的榜樣，其改革創新精神引流的潮流也與此年代的革新相符合，因而他們都等著柳寧再做出些什麽不一樣的來，可不想她如此快就失敗在了現實的碾壓下。好在柳寧也沒叫這些人失望，因為沒幾天，她就回來了。

待她一回來，這些流言蜚語自然不攻自破，最初散播流言的那些人倒還好不覺著有甚害臊，畢竟他們本就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可那些風吹就倒的墻頭草卻自覺被打臉了，短時間內躲在家裏不出來，也無臉再去爭辯什麽。

你說人家破財跑路，結果人家不過是去開河府游玩了幾天。你說人家缺布無法按時交貨，結果每日送出去的衣裳根本沒停過，而且還有消息傳出來說是新衣尚新合作了花府綢緞莊。可想而知，流言終歸是流言。

此時紅繡坊的暗房內，林軼博臉色鐵青地站在窗格子前，雙拳負在身後，身旁是畢恭畢敬的小廝低著頭端著一個木盤子，其上的衣物均是線人之前在柳記訂制今日才送過來的。此刻，他渾身略有哆嗦，薄汗浸衣，大氣都不敢出，可還是逃不過坊主的大發雷霆。

“廢物，全都是廢物。”林軼博猛地轉過身來，打掉了盤子上的衣物的同時，小廝也立刻後退兩步跪伏下去，身子抖得越發厲害了。

鐵心蘭見狀，立刻迎了上去寬慰道：“坊主息怒，這一次要怪也只能怪我，誰知道柳寧竟然留了一手？”同時，還朝著小廝使了使眼色，示意他退下。

聞言，林軼博臉色更差了，腦門青筋暴露吼了起來：“怪你有何用？你一條賤命又值得了多少？這一次本要將柳記一網打盡的，現在倒好，反被將了一軍，你如何賠得起？”

說到這裏，林軼博更加惱怒，竟是直接朝著鐵心蘭的心口一腳踹了過去。

鐵心蘭應聲倒地，不過很快就是艱難地爬了起來重新跪下道：“坊主，我認為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先找到我們原本安排的那批綢緞的下落。”

林軼博氣得冷哼了一聲坐了下來，罵也罵了，打也打了，如今看到死心塌地陪著自己多年的鐵心蘭嘴角的血漬，他的氣也緩緩地消了下去。鐵心蘭說的沒錯，如今再如何氣惱也於事無補，當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原本應該送到柳寧鋪子的那批綢緞的下落。

“此事你不必管了，我自有打算。”

說著，林軼博又站起來走到鐵心蘭面前將她扶了起來，輕輕地替她擦去了唇角血漬，隨後又按了按她的肩胛，看到她隱藏的痛苦之時心懷愧疚道：“方才是我氣糊塗了，只是你也知道，好不容易有了這樣的機會，卻白白喪失了去，要有下一次卻是難了。”

鐵心蘭低著頭溫順道：“心蘭知道，只是心蘭早就規勸坊主柳寧並非尋常人可以對付，遑論她現在也並未影響到我們紅繡坊的買賣，坊主何必總與她過不去呢？不過是個小小柳記，再有能耐又如何能與我們萬和商會相較？”

“無知婦人，這其中蹊蹺僅是你能看透的？”

說完，他就緩步走了出去，留下鐵心蘭一人站在暗室內。半晌後，鐵心蘭走到窗邊，果然見到林軼博上了馬車離開，她不知道他去見誰，但是她知道，就是那個神秘人讓林軼博變得不一樣了，想到這裏，她的眼神陡然變得憂傷，猶如被碾碎的花瓣，滄桑中帶著淒涼。

就在這時，門外一個小廝過來傳話：“鐵管事，玲瓏綢緞莊的貨到了。”

“貨到了告訴小肖就可以，來知會我做什麽？”

小廝又恭敬道：“肖哥今日告假了，管事怕是忙忘了。”

果然是忘了。鐵心蘭轉過身來，漫漫的冷漠覆蓋了整個眼眸，她道：“我這就過去，你去藥店給我配這幾個藥來。”

小廝應了是，跟著鐵心蘭一道消失在了暗房內。

……

三月的天，微風和煦，因一早就收到了柳承柳慶今日回來的消息，故柳寧和林嬸再次溝通了關於內衣內褲的細節之後，便提前和張淩離開了安平縣往家去，還一並告了兩天的假。其實到了這會兒，柳寧已經是大東家，不管是洗頭鋪還是新衣尚都上了正軌，無需柳寧時刻都留在鋪子裏了，閑暇時候柳寧大可待在家裏，只是柳寧註定是個操心命，叫她閑在家裏還真不適應，這才每天還是保持著兩頭跑的局面。

到家時，秦月娘和桂花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看著村外的期待呼之躍出，叫柳寧好不責怪：“都是我不好，讓阿爹阿哥大老遠地去了這麽久時間，叫娘親嫂子掛念。”

“又開始瞎說話了。”桂花過來握著柳寧的手嗔怪道，“叫咱娘聽到，又要數落你一陣。你可不知你去開河府那幾日，阿娘那是擔心地吃不好睡不好，好幾日連續做了噩夢，說是你被人綁了，還好姚妹子在，叫她陪著阿娘睡了幾天才消停。故而若真是你去，不等你發生點什麽，咱娘率先就給病倒了。”

柳寧前陣子回來時姚姐就說了這個事，如今又聽到桂花說起，愧疚道：“是我不懂事，得虧嫂子照顧阿娘了。”

“又說的什麽混東西，可不耐煩聽。都是咱娘，誰不該照顧似的？”

柳寧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今日怎凈說這些沒來由的客氣話，連忙啐了好幾口道：“瞧我這嘴，活該縫上了，和誰客氣不好，竟然和嫂子客氣上了。今日阿哥他們回來，還得瞧瞧到底帶了些甚特產來，若一點都沒的，我們可是不依的。”

“正是這個理，若沒有，叫他外頭睡去。”

兩人又在院子裏玩笑了片刻，秦月娘才和抱著柳長樂的姚姐出來，見到妯娌兩個笑得這麽開心，連忙打趣著道：“說什麽這麽高興，也一並說與我們聽聽樂樂才是。姚姐，你說是不是？”

“嬸子說的正是，可要叫我們一並樂樂才好，藏著掩著又算什麽。”

桂花見狀笑道：“正在說娘你今天可一下年輕了十歲，過會兒阿爹見著想來要不認得了。”

秦月娘聞言兩頰立刻緋紅一片：“說什麽胡話呢？”

柳家院子裏一片歡聲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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