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兒一驚心下不敢耽擱，偷偷繞到了外邊聽著堂廳裏頭的聲音。

“大夫，有什麽話你只管說就是。”

大家都是成年人，一個眼神就知其意，花景常怎能不明白吳大夫方才說到藥方之時沖著柳寧語重心長地眨了一下眼。

吳大夫聞言，長嘆一聲：“這個藥方確實有落胎可能，幸虧奶奶沒吃，不然即便大羅金仙也難救了。但雖然沒吃，卻還有一事，為人醫者不得不叮囑兩句。”

“但說無妨，我定細細記著。”

“奶奶近日來胎氣有所動，我方才號脈也覺有滑胎之癥，接下來七日，可千萬別讓奶奶出去，就是躺著累了，也盡管在屋裏走走，待七日用藥後，我會再上門來瞧瞧，屆時在看奶奶恢覆得如何。”

“她都沒吃藥，怎地竟有滑胎之癥？”

吳大夫說地如此危險，就連花景常都是驚著了，更不必說偷聽的蓮兒，嚇得嘴都是給捂上了。

“這個事，我卻不知了，只是這滑胎之癥和奶奶身體緣故也有一些牽扯。不過一般有這等癥狀之人，多是服用了利於打胎的，接下來也請奶奶註意吃穿，飲食還以清淡為主。”

花景常不明緣由，可蓮兒卻立刻想到了那盅燕窩的事情來，心下計較之後，見吳大夫和柳寧出去了，而花景常也還未有進屋來的跡象，立刻到裏屋將事情都給告訴了王月瑤。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等賤貨怎會如此好心？可是，她怎知道我懷了身孕？”

蓮兒不好亂作猜想只能說：“本是大補之物，再加奶奶經期不來，加點活血養身也不難理解，倒不能真說就是開大奶奶的緣故了。”

被蓮兒這一分析，王月瑤也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了，重新躺了回去說：“不管如何，接下來我的藥和飲食就都由我們屋裏來做，外頭送來的一律不要給我，還有，我有身孕的這個事情，先不要傳出去，你與二爺也去說一聲，且等過了這陣子，身子安穩了，再尋個好時候告訴老太太。至於那庸醫，你幫我留點心，要我知道也如何處理了，若是痛快了我便不管，若是不痛快，你就將我哥哥叫來。”

蓮兒一聽，立刻應了，彼時還打趣道：“想來這也是柳姐姐事先告訴你的罷。”

被說中心坎，王月瑤沒好氣地說：“你這蹄子，等我起來還不撕爛你的嘴。”

“那我還真得盼著奶奶趕緊來撕我的嘴才是。”說著，蓮兒便是出了門，叫人去親自熬了清粥來。

且說柳寧和吳大夫出門後，吳大夫便是停了下來道：“阿寧，這些大家內的事情別瞧著簡單，實則亂得很，你別陷得太深，將自己給搭進去。”

“老師寬心，這些我心中還是有些數的，只是和奶奶有了些交情，也不能白看著她受罪。”

吳大夫又是一聲嘆息道：“為人醫者父母也，只是大局之下，很多人卻失了本心。”

“也不能這般怪罪，誰還不是為了保命，怕只怕有些事，並沒有選擇的機會。”

吳大夫一驚，擡起渾濁的雙眸看著柳寧，半晌後才略微有些冷靜地說：“是啊，只怕是沒有選擇的機會。”她看的那樣明白那樣透徹，只怕有朝一日東窗事發，她發現自己並不似她想得那般醫者之心，或許今日，就不會和自己說這番話了。

柳寧直接去了新衣尚，因為新店，柳寧現在除了去洗頭鋪結賬之外幾乎都在新衣尚裏。柳寧一進屋裏就感覺暖和許多，脫了大氅卻發現沈伯不在鋪裏，只見到王阿芳一人。

“今日如何？還沒什麽人嗎？”

王阿芳笑呵呵地湊上來：“不然，今天可是來了一人。”

“一人？是誰？”

“是秦家三房的趙姨娘。”

安平縣內四大家，花秦黃王，而這其中就屬秦家內最為混亂不堪，說是秦家倒也是一棍子打死的理了，實則還是三房淫亂不堪，因而在早先年秦家曾太祖在時，大怒之下就把三房從秦家完全剝離了出去，差點沒將他們從族譜裏劃開，不過最後還是被制止了。

三房本在家內行事作風還多有遮掩，可一旦分家入了東院，便是老虎不在猴子稱王，行事更加乖張，為此被迫害的少女少婦不在其數，可偏生是人家懂理地很，能將各種骯臟事做地合法合理，且說官府敢不敢管秦家的事，就算敢管，也找不到絲毫的理由和證據。

而這個趙姨娘，便是秦三老爺秦銫諸多姨娘中的一個，不過雖說是秦三老爺的姨娘，但爺孫三向來各玩各的，姨娘屋裏人的，從來沒有任何分界線。就說前日子姚姐，差些就是被買去做秦沛的屋裏人，說的好聽以後是要做姨娘的人，可說的不好聽都是被一老一大一小隨意玩弄的，屆時他們心情一好又賞給哪個屬下玩玩也是不得而知，與勾欄院內的妓女又有何區別，或者說，連妓女都是不如。

“果然如我所想，最先忍不住的就當屬秦家東院了。”

“姐姐神機妙算，自然非尋常人所比。”

“又來，你別凈拍我馬屁，沈伯呢？”

王阿芳“哦”了一聲道：“有幾件旗袍出來了，沈伯就給送到金鳳樓去了。”

“他親自送去的？”

王阿芳又一點頭，心裏卻想著柳寧問的好生奇怪，人都去了，怎不是親自送去。不過她哪知道，那等地方縱使要送，沈伯一個老頭子怎會親身送去，如今這般想來定是有所緣故，不過也沒放在心上。到了晚間，沈伯卻是急匆匆趕了過來：“姑娘，不好了，姑爺在金鳳樓不見了。”

“什麽？”

聞言，柳寧立刻隨著沈伯去了金鳳樓，一路上沈伯沒少給自己少道歉，也沒少給張淩少說話，只是柳寧一直都黑著臉，不過她實在不是怪沈伯，而是她早該想到的。她人不在店裏，張淩定是纏著人想出去玩，若平時也罷了，可今天沈伯要遣人送旗袍去，張淩聽了定是要跟去，若不是這個緣故，沈伯怎會親自前往？

因而回過神來，聽到沈伯還在可勁地道歉，柳寧立刻道：“沈伯，別說這些了，阿淩素來都是如此，你若攔著他，他更是要偷偷地跟去，我怎會怪你呢？”

沈伯老臉都是擔憂，心想著一個傻子丟在了青樓，天知道會不會發生什麽，瞧著柳寧那發黑的臉色就知道。

“怎能不怪我，我就應該看好他的，可是我就一個轉身去結賬，他就不見了，說來說去，還是得怪我。”

“真不怪你，再說現在怪來怪去也沒甚用，早點找到不就好了。我只指望著他千萬別給金鳳樓惹麻煩才好。”

張淩頭一遭來到金鳳樓這種富麗堂皇之地，怎肯就隨著沈伯逛都不逛就走了，因而趁著沈伯沒看他的時候，立刻掉頭跟著一個小姐姐跑了。金鳳樓的姑娘們雖然大多認識柳寧，可是柳寧夫君卻幾乎不曾見過，見到這樣好模樣又軟萌的男人，縱使他口口聲聲說著沒錢，也被他一口一個神仙姐姐給灌迷糊了，拉著他四處玩去。

好不容易張淩沒人管喘了口氣，如今臉上卻印了好幾個唇印還恍然不知，心裏還腹誹著這些姐姐們身上雖然香得很，可還是不及柳寧的味道好聞，而且柳寧的小嘴親在臉上會讓他有酥酥麻麻的感覺，這些姐姐的卻都不曾有，因而很快失了興致。這會兒吃也吃了，玩也玩了，就想著找沈伯回去，可是左右都瞧不見沈伯立刻就急了，差點就要哭出來，卻恰巧聽到了“嗯嗯哈哈唔唔”的奇怪聲音，立刻就又跟著聲音的方向走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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