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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好大的本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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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柳成蔭, 碧水清澈,祁丹朱站在青琊岸旁,看著停靠在清澈江面上的漁船, 輕聲道:“習綠, 你此次回沂臨縣,千萬一切小心。”

習綠背著包袱, 輕輕笑了笑道:“小姐放心, 奴婢一身武藝,三個壯漢也打不倒奴婢,奴婢回去給父母上過香之後就回來,用不了太久的,倒是小姐您千萬要小心, 沒有奴婢在身邊保護您, 您夜裏能不出去就不要出去了。”

祁丹朱輕輕點頭,“我有分寸, 別擔心。”

習綠爽朗地笑了笑道:“奴婢離開之後, 小姐有何打算?”

祁丹朱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我還沒有想好。”

她心裏惦記著朝朝,如果可以, 她還想偷偷去看看君行之, 有時候她忍不住想,她如果能搬到太子府對面隱姓埋名的過一輩子就好了。

船家喊了一聲, 催促著習綠快點上船,習綠應了一聲,拿著包袱跟祁丹朱告別之後,乘船而去。

祁丹朱正站在岸邊揮手,看著習綠的船漸漸飄遠, 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她沒有防備地回眸望去,她日思夜想的人,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映入了她的眼簾,君行之騎馬快速迎面而來。

他面容冰冷,臉上的神色似乎有些憤怒和焦急。

祁丹朱倏然楞住,眼睛一熱,瞬間忘了反應,就這樣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君行之越來越近,直到來到了自己的面前。

君行之勒緊韁繩,四目相接。

祁丹朱隔著面紗楞楞地看著他,君行之冷冽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她不自覺輕顫了一下,神色有些恍然。

君行之身穿石青雲紋蟒袍,腰間扣著銀絲緞帶,肩寬腰細,身體修長,他的身量仿佛比兩年前高了一些,身上的貴氣渾然天成,劍眉星目,不怒而威。

他有一雙春江一樣的眼睛,仿佛蘊含萬物一樣溫柔,平靜無波,曾經只有祁丹朱能讓裏面泛起漣漪,可如今這雙眼睛卻結了冰,春江變成了冰封。

他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幹凈明亮,清澈的瞳孔裏映著她的影子,可裏面已經再不見任何波瀾了。

祁丹朱微微垂眸,註意到他腰上以前戴著的香囊,已經換成了碧玉穗子,碧玉通透,泛著冰冷的光。

她想起那個香囊,心中酸軟,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那個香囊裏曾經藏著君行之身世和他們用紅繩綁在一起的頭發,也代表著她的算計和她最深的愛。

祁丹朱想起往事,微微側過頭去,用頭上的帷帽遮住了臉,河邊的輕風吹拂過她臉上的白紗,如畫的面容隱隱約約藏在其中。

君行之眸光一閃,抽出腰間的佩劍,劍尖輕挑,祁丹朱頭上的帷帽掉落水中,像一朵白色的蓮花飄拂在水面上。

他動作利落地將劍插回劍鞘中,聲音冷硬道:“君小姐既然回來了,何必再躲?見到故人,難道不打一聲招呼嗎?”

祁丹朱看著水中的帷帽,微微怔住,帷帽的白紗浸了水,漸漸變得透明,最後沈到水底,再也不見了蹤影。

當初她與君行之匆匆分開,沒想到再見已成了故人。

她垂著眸子靜默片刻,只得回過頭來,微微鼓起勇氣,擡頭看向君行之。

君行之目光如斯冰冷,他以前從未像如今這樣冰冷過,仿佛一潭死水一樣。

祁丹朱抿了抿唇,唇齒發出幹澀的聲音,“殿下……好久不見。”

君行之聽到她的稱呼,眸色一沈,咬牙看了她許久,定定地沒有移開目光。

直到祁丹朱微微轉開視線,他才若無其事問:“你回來都做了什麽?”

“見了一些想見的人。”

君行之沈了臉,冷冷道:“既然見的都是想見的人,那麽沒見的人,是不是就是你不想見的人了。”

“……不是。”祁丹朱微楞,擡眸看著他雋秀的面容,輕輕搖了搖頭,低聲道:“是不敢見的人。”

君行之楞了一下,臉色卻更加難看。

祁丹朱沈默片刻,近乎貪婪地看著面前這張自己日思夜想的臉,終於小心翼翼地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話,“你……這兩年過得還好麽?”

君行之眸色漸沈,冷冷地笑了一聲,聲音疏離又冷漠:“我這次過來,可不是跟君姑娘敘舊的。”

祁丹朱微微怔然,“那你是……”她沒想到君行之會忽然出現在這裏。

君行之看了一眼獨自乘船而去的習綠,眉宇間閃過一絲懊惱,他抿了抿薄薄的唇,唇尖微涼。

江水拍打著岸邊的石頭,輕風吹拂,游魚在江水裏游來游去,習綠的船只漸行漸遠,只留下縹縹渺的一道影子。

祁丹朱沒有再繼續問他為何而來,只是關切問:“朝朝還好麽?”

君行之眉心蹙起,語氣有些冷:“你不是已經見過他了嗎?”

祁丹朱沒有隱瞞,遺憾道:“那日只遠遠看了一眼,並未看真切。”

她想念朝朝,可不敢輕易過去打擾他,擔心會嚇到他,那日習綠偷偷聯系了青枚,讓青枚想辦法將於朝朝帶了出來,她躲在茶樓裏偷偷看了幾眼,她這兩天睡夢中都是朝朝那天的模樣,她真的很想再見見朝朝。

君行之眼中一片冰冷,“你都已經不要他了,他過得好或不好跟你有什麽關系?”

祁丹朱眼睫一顫,心裏疼痛起來,清澈的眼中盈滿淚水,“我沒有不要他,我……”

她喉嚨又幹又澀,竟然說不下去。

君行之看著她眼裏盈盈墜墜的淚,沈默片刻,聲音無波無瀾地道:“朝朝過得很好,不過……他身邊的奶娘剛剛回家養老了,現在他身邊缺位照顧他的奶娘。”

祁丹朱楞了一下,眼睛微亮道:“我可以嗎?”

她想留在朝朝身邊照顧他,哪怕只能留一段時間也好。

君行之深深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地調轉馬頭,轉身而去。

祁丹朱心情急切,不由自主地往前追了兩步,看著他走遠的背影,心裏沈甸甸的,又酸又澀。

蔡伍洋及時攔住她,神色恭敬地拱手道:“君小姐留步,臣已為您備好了馬車,這就帶您去太子府。”

祁丹朱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陡然松了一口氣。

她想道馬上就能見到朝朝,忍不住心情激動起來,對蔡伍洋感激地笑了笑,“多謝。”

蔡伍洋趕緊垂下目光,親自掀開車簾,恭敬地將祁丹朱送上了馬車。

祁丹朱被帶到了太子府,她邁步走進太子府之後,一路上眾人忍不住好奇地打量她,卻都不敢多看,全都噤若寒蟬地低著頭,太子府內一片安靜,大家各自做著自己的事,看起來井然有序。

祁丹朱一路往前走,看著太子府內的景致,莫名覺得有些熟悉,她低頭思索了一會兒,忍不住詫異擡頭道:“這裏是……以前的公主府?”

蔡伍洋跟在她身後,恭敬道:“是的,君小姐,這裏是陛下以前為您修建的公主府, 後來太子回宮,就選擇了這裏做太子府。”

祁丹朱有些吃驚,問道:“是太子自己選的麽?”

“是的,太子府本來應該規模更大一些,但太子說不必重新修建,就選擇這座府邸。”

祁丹朱微微有些詫異,她本來以為君行之會厭惡關於她的一切,不會再碰跟她相關的東西,沒想到他竟然把太子府選在了這裏。

這個地方當初的確是錦帝給她修建的公主府,她來過幾次,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是按照她的喜好修建的,只是她還沒有機會在這裏住過一天。

祁丹朱正低頭思索著,青枚接到消息,興奮地跑了過來,她看到祁丹朱,忍不住紅著眼眶大呼,“主子,您回來了!”

她那日雖然按照習綠的話將朝朝抱了出去,但她並沒有看到祁丹朱,這段日子她一直心裏急切,想要想辦法偷偷去接祁丹朱,如今終於看到祁丹朱,忍不住紅了眼睛。

祁丹朱看著她笑了笑,打趣道:“那麽大人了,怎麽還哭鼻子?”

青枚吸了吸鼻子,破涕而笑,“您能回來是好事,奴婢不哭,奴婢帶您去見小殿下!”

她轉頭對蔡伍洋福了福,道:“大人先去忙吧,奴婢帶主子過去就行了。”

蔡伍洋點了點頭,太子府後院他本就不方便過去,如今青枚來了正合適,“那就勞煩青枚姑娘了。”

他對祁丹朱拱了拱手,轉身走了。

青枚知道祁丹朱急著見朝朝,沒有耽擱,直接帶著祁丹朱往後院走,她一邊走一邊興奮道:“您能回京真是太好了。”

祁丹朱莞爾,“這些年來勞煩你照顧朝朝了。”

青枚趕緊搖了搖頭,“這都是奴婢應該做的,不過如果沒有太子殿下,奴婢就是想照顧小殿下也照顧不了,奴婢當初不想再做陛下的眼線,陛下本來想殺了奴婢,是太子保下了奴婢,還恩準奴婢留在太子府照顧朝朝小殿下。”

祁丹朱輕輕點頭,君行之會這樣做,她並沒有太意外,不然她當初也不會同意讓青枚回去。

兩人穿過月亮門,隔得遠遠的便聽到了孩子的歡笑聲,祁丹朱不由神色一震,有些激動問:“是朝朝嗎?”

青枚笑道:“是小殿下,小殿下這幾日迷上了捉蝴蝶,正在後院捉蝴蝶呢。”

祁丹朱迫不及待地加快了腳步,聽著遠處傳來的歡笑聲,心臟激動地跳動著,眼神迫切。

走到長廊的盡頭,祁丹朱停住了腳步,霎時紅了眼眶,她看到一個奶白的孩子站在花叢裏,長得乖巧可愛,他穿著一身翠綠的衣裳,身上衣裳幾乎要與地上的草坪融為一體,但她卻一眼就看到了他。

那是她的孩子。

祁丹朱心底一顫,手扶著墻,雙腳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氣,她看著在花叢天跑來跑去的朝朝,瞬間濕了眼眶。

青枚站在她身後無聲地嘆息一聲,沒有開口打擾她。

朝朝追逐著一只彩色的蝴蝶,自由暢快的伸著小手,一群人跟在他身後追著他,七彩蝴蝶在花叢間飛來飛去,漸漸朝著祁丹朱的方向飛了過來。

祁丹朱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看著那只蝴蝶越飛越近。

朝朝一邊跑一邊指著蝴蝶,朝她奶呼呼地喊:“福蝶......”

祁丹朱看著他迫切的眼神,條件反射地伸出手,雙手並攏,將蝴蝶抓到了掌心,蝴蝶在她掌心撲扇著翅膀,手心有些癢。

朝朝在原地興奮地跳了一下,咯咯笑著朝她跑過來。

祁丹朱看著越跑越近的朝朝,忍不住落下一滴淚來,她飛快地擡起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在朝朝跑到她面前的時候,蹲下身,揚起了自己最好看的笑容。

朝朝看著她陌生的面龐,微微頓住腳,怯怯地看了她一眼,見青枚站在她身後,才放松下來,有些羞澀地望著她,指著她的手心,小聲道:“福蝶!”

祁丹朱溫柔地笑了笑,向他招了招手。

朝朝遲疑了一下,向她走近了一些,微微伸過頭去,朝她手裏希翼地看了過去。

祁丹朱在朝朝期待的目光下,小心翼翼地張開手心,蝴蝶在她的手心裏撲扇著漂亮的翅膀。

朝朝張大了眼睛,小小地‘哇’了一聲,眼睛亮晶晶地擡頭看著祁丹朱,“好漂釀。”

祁丹朱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稚嫩臉龐,心頭酸澀,努力對他笑了笑。

朝朝眨了眨眼睛,疑惑道:“你是誰?我為什麽沒有見過你?”

“小殿下,您怎麽會沒有見過呢?”青枚站在祁丹朱身後急道:“這位可是您的……”

“青枚!”祁丹朱及時阻止了她,輕輕搖了搖頭。

祁丹朱對朝朝笑了笑道:“朝朝,你好呀,我是......”

她聲音頓住,一時之間有些啞然,不知該怎麽告訴朝朝,她只是他的奶娘。

朝朝聽到她的話,倏然站得筆直,一只小手放在背後,一只小手放到身前,看著祁丹朱一本正經道:“我是小殿下。”

祁丹朱看著他滑稽的模樣,繃不住笑了出來,心頭的酸澀被沖散了不少。

青枚在祁丹朱身後含笑解釋道:“主子,小殿下最近在跟著嬤嬤學禮儀。”

祁丹朱莞爾,將蝴蝶握在一只手裏,站起身來,對朝朝伸出另一只手,柔聲道:“我們找一個透明的琉璃罩,將蝴蝶放進去,然後讓朝朝慢慢看,好不好?”

朝朝開心地點了點頭,看著她伸向自己的手,卻有些猶豫,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祁丹朱,仰頭看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將小手放進了祁丹朱的手心。

青枚吃驚地看了朝朝一眼,沒想到他真的會握著祁丹朱的手,他們周圍的護衛和丫鬟們也紛紛楞住。

朝朝看起來性子軟,其實旁人很難接近他,他平時除了他爹爹和他身邊從小伺候的幾個丫頭,從讓旁人親近,更別說第一次見面就讓別人牽他的手了。

祁丹朱不知道這些,更沒有註意到其他人驚詫的目光,她心滿意足地握住朝朝柔軟的小手,牽著他進了屋。

君行之來到後院的時候,夜幕已經初落,祁丹朱和朝朝已經熟識起來,屋內燃著暖融融的燭光,他掀簾走進去,裏屋傳來祁丹朱和朝朝輕輕揚揚的聲音,他微微楞了一下,靜靜地聽著,站在門口沒有動。

“朝朝,等會兒我們就將蝴蝶放了好不好?”

“為什麽?”朝朝聲音透著不舍。

“因為蝴蝶被關在琉璃罩裏雖然很漂亮,但時間久了它會死的。”

“什麽是死啊?”

“就是......它再也不能飛,再也不能動,它令你喜歡的所有模樣都會褪去,漸漸變得枯黃,最後隨風而散。”

“啊?”朝朝奶呼呼的驚呼了一聲,聲音變得急切起來:“現在就放,朝朝不要了。”

“不要蝴蝶變成那樣對不對?”

“嗯!福蝶,要漂亮。”

祁丹朱笑了笑,“好,我們就讓蝴蝶一直保持著漂漂亮亮的樣子。”

君行之一步步走向裏面,擡眸望過去,祁丹朱和朝朝坐在暖炕上,祁丹朱將窗欞支開,朝朝不舍地摸了摸琉璃瓶,他們一起掀開琉璃罩,將蝴蝶放了出去。

蝴蝶在琉璃罩裏動了動翅膀,飛了出去,它在空中盤旋兩圈,展開漂亮的七彩翅膀,飛回花叢,逐漸消失是在夜色裏。

朝朝攥著小手,眼巴巴地看著它飛遠,雖然不舍,但沒有挽留,還乖乖揮了揮手,蝴蝶不見了之後,他身子一歪,失落地靠在了祁丹朱的身上,像個小大人一樣嘆了一口氣。

祁丹朱身體微微僵了一下,朝朝的身體綿軟而溫暖,她垂眸看著朝朝,一顆心變得綿軟,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輕輕摸了一下朝朝的頭頂,稍觸即離。

君行之看著依偎在一起的一大一小,壓抑著胸口翻江倒海的情緒,手指攥著門框,指骨微微泛白,半天都沒有動。

曾經,他是那麽希望自己每天回府的時候都可以看到這一幕。

他在心裏輕笑了一聲,輕輕閉了閉眼睛。

他一直站在那裏看著他們,直到朝朝回過頭來,開心地喚了一聲,他才動了動,壓下眼中的情緒,換上冰冷的神色,擡腳走了過去。

朝朝撲進他懷裏,君行之將他抱了起來。

祁丹朱看到君行之楞了一下,下地將鞋穿上,拘謹地站到一旁,看著他們心中一陣酸楚,微微垂下眸。

朝朝指著祁丹朱,想告訴爹爹,卻不知道該叫什麽,苦惱地緊了緊鼻子。

君行之抱著朝朝坐下,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神色冷淡地看了一眼祁丹朱,開口道:“朝朝,她以後就是你的奶娘。”

祁丹朱本來也沒想過君行之會告訴朝朝她的身份,她之前拋下他們離開,君行之親自將朝朝照顧長大,她沒資格回來便想讓兒子接受她,更何況她擔心驟然告訴朝朝,朝朝會無法接受。

朝朝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娘娘?”

朝朝雖然已經會說話了,但是有些比較難的字還是說不清楚,例如蝴蝶的‘蝴’、漂亮的‘亮’和奶娘的‘奶’。

君行之輕輕皺眉,看著他糾正,“是奶娘。”

朝朝眨著眼睛看爹爹,被弄糊塗了,這次只肯說一個字,“......娘?”

祁丹朱明知道他不是在叫自己,還是忍不住紅了眼。

君行之臉色沈了下來,看著朝朝不說話,他每次不說話的時候,朝朝都有些怕他,朝朝在他懷裏動了動,又試著叫了一遍,“狼狼?”

這次連娘都不會說了。

眼看著君行之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祁丹朱站在旁邊忍不住開口勸了一句,“別為難朝朝了,朝朝實在不會叫就算了,慢慢來。”

君行之擡頭冷冷看了她一眼,“一個將他生下來當作籌碼,說走就走的娘,配聽他叫娘麽?”

祁丹朱微微楞了一下,解釋道:“我沒把朝朝當作籌碼……我雖然用朝朝跟陛下對峙過,但絕對沒想真的利用朝朝做什麽,更沒想讓他置身於危險之中。”

她當初雖然置問過錦帝是否會像當年害祁明淵一樣害朝朝,但她當時心裏清楚,有陳皇後和陳家在,錦帝這一次根本無法傷害君行之和朝朝。

陳皇後的父親曾是沂臨縣太守,錦帝能夠起兵少不了陳家的幫助,陳家雖然平日低調,但他們手裏的權利足以保住君行之和朝朝,她從未想將他們置身於危險當中。

朝朝坐在君行之懷裏,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低頭好奇地把玩著君行之腰間的碧玉穗子,拿著穗子一下下的晃著,沒有意識到屋內氣氛的劍拔弩張,一個人玩的開心。

君行之臉色沒有任何緩和,他眼中的陰雲更濃,聲音沈沈道:“那你為何要將朝朝生下來?既然我對你來說只是報仇的工具,你何必多給自己留一個念想?”

“我......”祁丹朱無聲的沈默下來。

因為那個時候的君行之對她來說,已經不止是報仇的工具,她曾經也準備過避孕湯,但直到最後她都沒有喝過。

她利用了君行之,也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狽。

只是現在說這些,君行之也不會相信了吧。

君行之看著她微微蒼白的面色,等了半晌也沒有等到她的回答,心裏不由一陣煩躁。

他抱著朝朝站起來,扔下一句,“母後知道你回來了,讓你明天進宮去見她。”

君行之大步離去,朝朝趴在他的背上對祁丹朱招了招手,祁丹朱不舍地看著他,盡力彎了彎唇。

夜色沈沈,祁丹朱靠在門邊看著他們走遠,輕輕笑了笑,不管怎麽樣,能這樣看著他們,她已經很知足了。

翌日清晨,祁丹朱一早便起床了,她雖然說是來做奶娘的。卻沒人告訴她該做什麽,也沒人敢讓她做什麽,就連她隨手給自己倒杯茶,屋裏的丫鬟們也得大驚小怪,不敢讓她自己來,祁丹朱實在是有些無奈,對於自己不尷不尬的身份也很無力。

青枚親自過來服侍她,一邊給她束發一邊喜不自勝道:“主子,太子殿下讓人送來了好多漂亮衣裳。”

祁丹朱微微楞了一下,她回頭看向衣架上的衣衫,那些衣衫看起來名貴而華麗,有她以前喜歡穿的朱色,也有素雅的顏色,無一不精致,實在不像‘奶娘’能穿的衣衫。

青枚掩唇而笑,眼中都是喜色,壓低聲音道:“奴婢看過了,那些衣裳主子您穿大小正合適,看來太子殿下還記得您的尺寸呢。”

祁丹朱臉頰微紅,低了低頭。

青枚語氣篤定道:“奴婢覺得太子殿下心裏一定還惦記著主子呢。”

祁丹朱神色遲疑了一下,微微有些黯然,她反駁道:“你不是也記得我的尺寸呢麽?”

“奴婢哪裏敢跟太子殿下比。”青枚大驚小怪道:“太子殿下日理萬機,如果樣樣都記得可不累壞了?奴婢就伺候過您和小殿下,當然把你們的事牢牢記在心裏,可太子殿下能記住這麽細節的東西,可見對太子殿下來說,主子您必定是萬分重要的。”

祁丹朱微微沈默,看著手裏的玉簪,眉心漸漸蹙了起來。

青枚看了看祁丹朱的面色,見她面色不虞,半晌都沒有說話,不由疑惑道:“主子,太子殿下還想著您,您難道不開心嗎?”

祁丹朱輕輕搖了搖頭,若經歷了這麽多事,君行之心中對她卻還有情意,那麽她就真的是難辭其咎,虧欠君行之太多太多。

祁丹朱挑選了一件淡綠色的裙子穿在身上,未施脂粉,頭上只戴了一只玉簪,清清淡淡的出了門。

一路上,大家眼中依舊難掩好奇,但都不敢多看她,馬車已經等候在門口,她掀開車簾,看到君行之坐在馬車裏,不由微微楞了一下。

她擔心君行之不想跟自己坐在一起,猶豫不前,遲疑問道:“我們乘坐同一輛馬車進宮嗎?”

君行之擡眸,挑眉冷冷地看她:“你難道還想讓我為你這位‘奶娘’,再準備一輛馬車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祁丹朱趕緊搖了搖頭,老老實實地坐了進去。

馬車搖搖晃晃地往前行,她擡頭打量了一下這輛馬車,馬車外面處處奢華,由高馬拉著,內部卻裝飾的很簡單,車壁上連一個掛飾都沒有,這輛馬車比她以前乘坐的公主轎攆要大一些,行的極穩,是太子的專屬座駕,因為朝中以前沒有太子,所以她沒有看過這樣的太子車攆。

她恍然想起,君行之剛入京城時連匹馬都沒有,她那個時候坐在他的毛驢車上,真希望時間可以慢點走。

君行之靠在車壁上,輕輕閉著眼睛,祁丹朱目光在馬車裏四處看了一會兒,眼睛就忍不住偷偷移到了他的身上。

君行之今天穿著一身玄色朝服,襯得他身材頎長,面容英俊,祁丹朱看著他如玉的面龐,忍不住在心裏描繪著他的面部輪廓,唇角微微翹起,君行之比兩年前更成熟了一些,臉上的輪廓也更加硬朗。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跟君行之單獨相處過了,馬車裏充斥著君行之身上淡淡的味道,讓她安心而悸動,他身上的衣服應該用龍涎香熏過,聞起來很好聞。

她傻傻地盯著君行之看了一會兒,正看得入神,君行之倏然睜開眼睛,正對上她一瞬不瞬的目光,輕輕擰眉。

祁丹朱慌亂地移開眼睛,目光游移地在馬車裏轉來轉去,手指輕輕劃著車壁,沒話找話道:“你每天早上都這麽早去上朝嗎?”

君行之薄唇緊抿著,一言不發地斜睨了她一眼。

祁丹朱懊惱皺眉,在心裏低低地罵了自己一聲,她做了二十年的公主,每天看著朝臣們上朝又下朝,怎麽可能連上朝的時辰都不知道。

“……我忘了。”祁丹朱尷尬地笑了一下,想了想,撫著自己身上的衣衫道:“謝謝你給我準備的衣裳,我很喜歡。”

君行之淡淡看了她一眼,“不是我準備的,是蔡伍洋準備的。”

祁丹朱楞了一下,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衫,“蔡伍洋給我的?”

君行之聽到她喚蔡伍洋的名字,眉心輕皺了一下,不耐道:“我讓他給你準備的。”

“那不是一樣麽?”祁丹朱疑惑。

“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就是不一樣。”

祁丹朱主動投降,老老實實地停下爭辯,忍不住覺得他們的對話突然變得有些幼稚。

君行之似乎也察覺到了,他低低的咳嗽了一聲,神色間閃過一絲尷尬,粗聲粗氣道:“我讓他準備這些衣裳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母後,她如果發現你過得不好,一定又會擔心,我不想讓她擔心。”

祁丹朱輕輕點頭,“我明白。”

她寧可君行之不在乎自己了,也不想讓他因為自己而傷心難過,可神色間卻忍不住微微有些失落。

君行之看著她的模樣,忍不住一陣心浮氣躁,眉心皺緊,又閉上了眼睛。

一路安安靜靜,馬車很快抵達了皇宮,君行之一言不發地下了馬車,直奔上朝的方向,神色冷淡,沒有回頭看祁丹朱一眼。

祁丹朱微怔,下了馬車之後,一名太監笑容滿面地迎了過來,“這位主子,太子殿下吩咐奴才帶您去見皇後娘娘。”

祁丹朱輕輕彎了下唇,“多謝公公。”

這位太監看起來面生,應該是新入宮的,祁丹朱以前沒有看過他。

她跟著這名太監走進了久違的皇宮,短短兩年時間,皇宮跟以前相比沒有什麽變化,只是腳下磚石的顏色好像變暗了一些,墻壁也不如以前鮮艷,宮裏的人好像也變得更加安靜。

祁丹朱走在熟悉的皇宮裏,心情有些覆雜,她曾經以為一輩子逃脫了這座宮廷,沒想到她這麽快就重新走在了這裏,並且心情平穩,沒有絲毫以前的壓抑。

物是人非好像說的沒有錯,人變來變去,這些景致卻好像一直沒有變化,只會讓人徒生傷感。

她進宮的時候沒有聲張,一路上無人知道她的身份,只知道她是皇後娘娘的客人。

往前走了一段路,祁丹朱發現宮裏的氣氛似乎有些低沈,祁丹朱詢問了給她引路的太監,才知道原來今天祁芙薇身死的消息傳回了京城,宮內氣氛一片壓抑,梅貴妃宮裏傳來隱隱的哭聲。

祁丹朱在心裏算了算時間,看來烏亥裏已經處理好內亂,順利坐穩了王位,所以才讓這個消息傳回了京城。

大祁雖然損失了一位公主,但祁芙薇跟胡沃一起謀害那西汗王,幫胡沃搶奪王位,樁樁件件都犯了大錯,大祁在這件事上理虧,不但沒辦法向烏亥裏發難,可能還要想辦法將此事隱瞞下來。

祁丹朱一路思考著,來到了蓬萊宮門前,她擡頭看去,不由微微吃了一驚。

宮裏沒有什麽變化,蓬萊宮內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以前死氣沈沈的蓬萊宮,現在煥然一新,庭院裏種滿了花草樹木,那些花草樹木肆意生長,看起來生機勃勃,池塘裏養著肥碩的錦鯉,錦鯉在池塘裏游來游去,陽光灑在上面甚是好看,院子裏還擺著用木頭雕刻的木馬,應該是朝朝平日過來時玩的,給院子平添了幾分趣味。

祁丹朱一路走進去,甚至看到向來不茍言笑的芳壽嬤嬤在帶著宮女們刺繡,宮女們圍著她說說笑笑。她臉上帶著慈祥的笑容。

祁丹朱心裏驚訝又欣慰,她一路走過,看著四周的景致,忍不住笑了笑,陳皇後終於重新開始了新生活,有君行之和朝朝陪著她,她終於能走出來了。

祁丹朱見到陳皇後之後,發現陳皇後比以前精神了不少,面色紅潤,目光平和,看起來雍容華貴,眉眼間的神色比以前輕松了很多,就像放下了一直壓在她肩膀上的重擔一樣。

陳皇後看到她後情緒激動,差點落下淚來,自從知道祁丹朱是君鶴晏和沈柔雨的女兒之後,她便將祁丹朱當做了自己的女兒,這一年來沒少替她擔憂,如今見她平安無事,才稍有安心。

陳皇後握著祁丹朱的手,細細地詢問她這段時間都去了哪裏,祁丹朱挑了些開心的事說給她聽,還給她講了衾雅夫人的事,陳皇後知道祁丹朱一直待在衾雅夫人那裏,微微有些驚訝。

兩人待在屋子裏說了許久話,陳皇後聽到最後,忍不住握緊祁丹朱的手道:“丹朱,以前是我虧欠了你,你別再離開了,留在京城裏讓我和淵兒照顧你,好嗎?”

祁丹朱半天都沒有回答。

陳皇後眉心緊蹙,柔聲問:“你和淵兒當真再無可能了嗎?”

祁丹朱心中茫然,抿了抿唇,輕聲答:“我不知道。”

她既說不出有可能,也說不出不可能,最後只能道一句不知道。

陳皇後一聲輕嘆,撫了撫祁丹朱的頭發,柔聲道:“我不逼你,你和淵兒都是好孩子,我只希望你們幸福。”

祁丹朱目光柔和,含笑點頭,“會的。”君行之一定會幸福。

“你如果有一天還是要離開,我不攔你,但你要答應我,這次你不能再一走了之,一定要讓我知道你的下落,讓我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好。”祁丹朱含笑答應了下來。

陳皇後見到祁丹朱健健康康、平安無事,終於放下了這兩年一直懸著的心,她雖然不舍得祁丹朱離宮,但擔心梅貴妃現在情緒激動,如果得知祁丹朱入宮會來找祁丹朱麻煩,所以沒有多留祁丹朱,日落時就送祁丹朱出了宮。

馬車依舊等在宮門外,祁丹朱掀開馬車簾,看到君行之坐在裏面,微微楞了一下,她以為君行之處理完朝政早就已經回府了。

君行之一言不發地坐在馬車裏,不知是不是因為天色暗了下來,他臉上的神色顯得有些陰沈。

祁丹朱覺得氣氛有些怪異,微微蹙眉,矮身進了馬車,她還沒有坐穩,君行之突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將她扯進了懷裏。

祁丹朱微微驚呼了一聲,跌坐在君行之的腿上,她不安地挪動了一下,擡頭詫異地看著君行之近在咫尺的面龐,顫聲問:“怎麽了?”

君行之臉上陰雲密布,風雨欲來地看著她,“祁芙薇死的時候,你也在?”

祁丹朱楞了一下,不明所以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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