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輕卷，卷著落葉輕旋，卷出美妙的樂曲繞在耳邊，和著溪流清靈的梵音，幽幽蕩在安靜的秋夜裏。

微微睜開眼睛，入目是滿天的繁星，周身是如水的月色，遠處是朦朧的山巒，沈靜得像世外桃源。

“我怎麽莫名其妙睡著了，飛宇，怎麽不叫醒我。”掀起身上的衣衫，驀地一怔，怎麽是黑色的，下意識側頭看去，正迎上一張英挺冷峻的臉龐，近在咫尺，呼吸相聞，眸光深邃地望進她的眼底，籠著清冷的月色，卻沒有一絲冷意，滿滿的柔情似水，而自己，正枕在他的胳膊上，一顆心慌亂得像要跳出來，推了他的一下，就欲起身，他卻不肯，借勢將她壓在身下，默默看著她掙紮無果，滿臉羞惱的模樣，唇角慢慢勾起一抹魅惑的淺笑。

“你……你，你想幹什麽？”他的發絲落在她的頸間，癢癢的，撩撥著她更加心慌意亂，知道打不過他，想聲色俱厲震懾一下，怎奈說出的話毫無力度，反倒洩露了她的膽怯心理。

他笑得愈發魅惑，慢慢靠近她，語似呢喃：“你說……一個男人把一個女人壓在身下，他還想幹什麽？”

霄霄簡直要羞死了，狠狠瞪他，吃吃道：“你……你無賴，流氓，亓官九霄，你混蛋，你放開……”

她還想再罵，他已經不給她機會，俯身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唇，輾轉深入，把她的所有情緒盡數吃在口中。

她的掙紮反倒讓他更加享受這種軟玉溫香的感覺，不知為何，心中一酸，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翻江倒海湧了上來，淚水順著眼角肆無忌憚地流淌，他卻根本沒有放開她的打算，越吻越深，霄霄不由得愈發惱怒，趁著他換氣的時候，狠狠咬住他的唇，他痛得一陣吸氣，她借機用力推開他，翻身而起，噙著淚水痛罵：“亓官九霄你這個混蛋，想要女人，找你的凝夢妹妹去，別來招惹我。”

轉身要走，他卻自身後緊緊抱住她，語氣異常堅定，只是略帶一絲委屈：“她不是我的，你才是我的。”

“誰是你的，你怎麽這麽無賴。”越是用力掙紮，他就抱得越緊，直到她不再掙紮，順從地依在他的懷裏，他才慢慢松開她，扳過她的身子，輕柔地拭去她的淚水，低低道：“都過去這麽久了，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你還生氣呀。”

霄霄憤憤地低垂著眼眸，不看他，也不說話。

他輕嘆了聲氣，拉起她的手，她掙了掙，沒掙開，只能任由他拉到心口，緊緊貼在上面，耳邊響起低沈憂傷的聲音：“霄霄，你知道你說的那些話，我這裏有多疼嗎？”

“是你欺負我，是你先欺負我的……”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泉湧般泛濫起來，狠狠錘了幾下他的胸口，撲進他的懷裏。

他緊緊抱住她，月色下的眸光波光粼粼，湧動著數不盡的溫柔愛憐，輕吻著她的額頭低語：“我知道是我不好，我錯了，我知道錯了，可是，霄霄，你能不能答應我，以後我若是不小心再惹你生氣了，你想怎樣打我罵我都行，就是不要再說那些傷人的話了好嗎？那些話……我真的受不了……”

她默默依在他的懷裏，哭聲消失好久了，也不說話，亓官九霄等得詫異了，用力擁了擁她，垂著眼眸看她，問：“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又過了一會兒，懷裏終於傳來她悶悶的聲音：“那要看你的表現了。”

“我一定會表現得很好。”他從懷裏取出一個手鏈戴在她的手腕上，唇角含笑：“你曾經說這個手鏈上的咒語可以帶你回到原來的世界，後來手鏈就掉在了湖裏，我怕你離開我，找到了也告訴你沒有找到，如今，物歸原主了。”

這麽多年，她都要對這個手鏈沒什麽印象了，如今看到自己從現代帶來的另一件物品，倍感親切的同時，還有一些淡淡的感傷，斂了心神，撫摸著失而覆得的手鏈，撤出身子，擡頭問他：“你知道這咒語是什麽嗎？”

他淡淡一笑：“六字大明咒。”

她驚訝不已：“梵文你都認識。”

“你夫君厲害的地方多了。”他挑眉輕笑，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子。他也不明白，為什麽那時候霄霄找不到這個咒語，他的藏書閣有許多佛經，就是韓府，也會有許多的佛經，可是霄霄就是找不到，想必，是老天不想讓她找到吧。

“你現在就不怕我離開了嗎？”她知道她的穿越與手鏈無關，只是故意逗他。

“我不會讓你再舍得離開我。”他深情篤定的目光透過她的眼睛望進她的心底，字字珠璣，一顆一顆鑲進她的靈魂，變成永恒。

他俯身親吻她的額頭，看著她嬌羞的俏顏，忍住了繼續吻下去的沖動，從懷裏取出一個錦盒，在她的眼前慢慢打開。

借著淺淡的月光，一支翠綠色的翡翠玉簪靜靜躺在錦盒裏，簪子頂部雕出一片小小的荷葉，清新得像剛被雨水洗禮過，一閉上眼睛，似乎就能聞到那股淡淡的荷香，輕輕拿起握在手中，冰涼清爽的觸感，震得心魂微顫，一支簪子而已，怎麽會帶給她如此大的心靈觸動，不解地擡頭看他，等他解釋，他卻只是幽幽淺笑，拿過簪子插進她的發髻，淡淡說了五個字：“本就屬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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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的燭光輕籠了一室的暖意，桌上的香爐裊裊地盤旋著青煙，手指輕觸屋中的一桌一椅，一杯一盞，那些曾經的片段，就像美妙的音符在腦海中不住跳動，又像手中的流沙，越想抓，越抓不住。

門輕輕打開，亓官九霄緩步進來，然後，怔住。

沐浴後的霄霄頭上只用發簪盤起一個簡單的發髻，穿著一條白色修身吊帶連衣裙，纖細曼妙，氤氳的燭光下，雪白的肌|膚凝脂般瑩潤，明艷的臉龐笑靨如花，攝人心魂。

“我們初次相遇的時候，我就是這個樣子是不是？”霄霄側頭看了看銅鏡中的自己，禁不住吐了吐舌頭，六年了，她已經不再是曾經那個稚嫩的小丫頭了，但裙子依舊合身，身材保持不錯，值得表揚。

亓官九霄終於收回了三魂七魄，踱步到她身前，緩緩伸手拔下她頭上的發簪，烏黑濃密的長發瀑布般傾瀉而下，他的眸中慢慢攢滿了笑意，帶著對久遠過去的無限懷念，深深凝視著她，唇角微揚：“這樣……更像。”

“當時……有沒有迷到你？”她仰起頭看他，一臉的狡黠淺笑。

他很配合，看著她狠狠點頭，肯定道：“當然有，簡直把我迷得神魂顛倒。”

霄霄低笑：“真想看看你神魂顛倒是什麽樣子。”

燭光似乎一時間更加氤氳了，氤氳得讓人心慌意亂，他眼中的笑意慢慢變成了癡眷，伸手觸上她的臉頰，默默看了好久，看得她的呼吸都要亂了，他終於用了一種執著到駭人的語氣，說出了一句摒棄了世俗倫理，瘋狂到了極點的話語：“霄霄，縱然你是我的親妹妹，你也應該是我的。”

霄霄怔了一瞬，唇角慢慢牽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卻多少帶著一絲苦澀，若是三年前他就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們又豈會遭受這麽多多餘的苦痛折磨，可是話又說回來，若是沒有經歷後來的諸多劫難，他們又怎會懂得，這份愛，早已在不知不覺間逾越了世間的一切，他們愛的是彼此，要的是彼此，與其他的附加身份，毫無關系。

“若是你膽子再大一點，我早就是你的了。”她迎著他的視線淺笑，伸出蔥白般修長的手指戳了戳他的心口。

他克制不住似的猛地握住她搗亂的手指，眸中的柔情似水瞬間變得炙熱迷亂，魅惑地勾唇一笑，沙啞的嗓音低低響起：“現在……也來得及。”

攬住她的腰肢輕輕一旋，一白一黑兩抹衣擺在昏黃的燭光中交疊出一個極美的弧形，雙雙倒在床榻之上。

桌上的紅燭被衣袂帶起的風絲吹得搖擺不定，燭火不安地跳動了好一會兒，慢慢熄滅，只有窗外的月光毫無顧忌地投進屋中，傾灑了一室的銀光似水，幔帳微晃，撩撥了誰的苦短春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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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聲透過蒼涼的夜色穿透淩雲九霄，或急或緩，或抑或揚；時而似情人之間的耳鬢廝磨，軟語呢喃，時而又似離人之間的相望淚眼，無語凝噎；時而似暢飲席間高歌四起，時而又似魂斷藍橋哀鳴滿天。

又是那亙古不變的噩夢，霄霄的琴聲像一根根帶火的箭矢，慢慢穿透他的心，穿透他的靈魂，疼得他毫無抵抗能力，疼得他恨不得銷毀自己的生命，可是他不能，他要等她，無論等來的是她的懲罰，還是她的原諒，他都要等她，再痛，再苦，都不可以放棄。

“霄霄……”低呼一聲，猛地睜開了眼睛，狠狠捂住心口，餘痛還在蔓延，周身上下已是冷汗淋漓。

伸手去攬霄霄，驀地一驚，身邊空空如也，哪裏還有霄霄的身影，而那如泣如訴的琴聲並沒有因為他的驚醒而停止，那琴聲……竟然是真實的，就連琴聲中的痛意……一樣是真實的，他的臉色一寸一寸蒼白下去，起身拿起一旁的衣衫穿上，手卻抖得連腰帶都系不好。

他幾乎是跌跌撞撞跑到後花園的，月夜的涼亭裏，霄霄一襲皓白長裙的撫琴背影淒清得讓人心疼，他再沒有勇氣上前，只能駐步在她身後的不遠處，默默看著她，默默聽她撫琴。

所以的一切都證明，霄霄恢覆記憶了，他驚喜交加的同時，更多的卻是心底翻湧而上的恐懼，她想起了那些傷心欲絕的往事，還會理智地選擇相信他嗎？若是真的相信，此時的琴聲又怎會痛得如此清晰？霄霄，他真的不可以再沒有她。

月漸西斜，滿園的銀輝漸漸淡去，秋風乍起，卷起落葉片片，卷起黃花點點，飄散在一黑一白兩抹身影之間，不近不遠。

最後一抹琴聲在她的指尖消散，她沈默了一會兒，慢慢起身步下涼亭，在距離他兩步遠的地方停下腳步，靜靜看著他。

“霄霄……”他不安極了，害怕極了，簡單的兩個字從顫抖的唇角剛剛溢出，就被蕭索的秋風吹散。

她俏麗的臉龐縱橫著斑駁的淚痕，找不到一絲情緒，竟連眼睛裏，都找不到一絲情緒，這樣的她，他讀不懂，他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卻只是靜靜看著他，看了很久，緩緩擡起手臂拔下頭上的發簪，任一頭長發隨著秋風輕舞飛揚，緊緊握住發簪送到他的眼前，慢慢攤開手掌，一支翠綠色頂部雕有荷葉的翡翠玉簪靜靜躺在手心，眼中漸漸蓄滿濕意，櫻唇輕啟：“這支簪子……遲到了六年……”

他像似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目光從簪子上慢慢轉移到她的臉上，看到她默默流淌著眼淚卻笑靨如花的時候，唇角才一點一點彎出一抹弧度，眼中泛起斑駁晶瑩，伸手觸上她手心的發簪，連同她的手掌一起握住，四目相對，在淺淡的月色銀輝中，在漣漣淚水的掩隱下，粲然一笑。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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