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兒，我們回去吧。”緩緩回身，怔住，身後哪裏還有秀兒的影子，佇立在不遠處的，是那個昨晚言語中傷她，讓她傷心流淚了一夜的男人。

依舊是一襲玄色錦衣，頎長的身姿臨風而立，陰沈的天色籠著冷峻的面容，平添了幾分蕭索，眸若深潭，深深鎖在她的身上。

垂下頭，不去看他，怪不得他肯放她出來，原來一路跟著呢，他怎麽可能給她逃脫的機會，可是不知怎麽，內心深處，似乎隱隱冒出了一絲歡喜，狠狠咬了咬唇，暗罵自己：歡喜個頭，他昨晚那樣說你，你有點兒出息行不行。

他慢慢走向她，眼底隱含一絲欣喜，只因她的那句：我們回去吧。這就證明，她沒有想過要逃離他。

風吹亂長發，拂過她憔悴的面頰，他駐步在她面前，眸色幽深，匿著深深的自責擔憂，伸手輕觸她額前的亂發，她微微側身，躲開了。

他眼底一瞬黯然，默默看著她，沒有收回手臂，柔聲問：“還生氣呢？”

他的溫柔是麗到極致的罌粟，沾染過了，就再也無力脫逃，縱然明知是萬劫不覆，也甘願形如枯槁。

她最抵不住的就是他的溫柔，一股股委屈翻江倒海地湧上心頭，眼底的酸澀漸漸凝聚，緊緊咬住唇，不準哭，不準哭。

他的手溫柔地撫過她的亂發，她微垂著眼眸沒有再拒絕，輕柔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無盡的憐惜：“你一夜沒睡，我也一夜沒睡；你吃不下飯，我也吃不下飯，可是你的身子本就不好，不能這樣折騰自己，我惹你生氣，你可以打我，罵我，就是不要一個人生悶氣，你這樣，我會心疼。”

那無盡的委屈直沖眼底再也抑制不住，大顆大顆滾落下來，她狠狠推開他，哭喊：“你就會欺負我，你就會欺負我……”

她一落淚，他就慌了，疾步上前把她攬在懷裏，拭著她不斷滾落的淚，聲音帶著幾分焦灼：“霄霄，不哭了，是我不好，我不該那樣說你，我向你道歉，我錯了，我錯了，不哭了，好不好？”

有沒有聽錯，他竟然向她道歉，竟然承認自己錯了，這是從來都不曾發生過的事情啊，完全不可思議，她仰起頭，睜大了雙眼驚奇地看著他，淚水卻仍在大顆大顆不住滾落。

“霄霄，不生我的氣了好不好？”他慢慢俯下頭，抵著她的額頭與她四目相對，她正陷入他向她道歉的事件中不可自拔，完全忽略了這麽暧|昧的舉動。

他默默看著她，她癡癡的目光燒得他神魂俱醉，泛濫的淚水順著蜿蜒的淚痕一路滾向唇角，淹沒在她微微輕啟的唇瓣中。一瞬間，他只有一個念頭，要去采擷那顆消失在她唇中的淚水，他要品嘗它的味道。

她傻傻地看著他靠近，一時間忘記了世間的一切，連淚水都忘記了收回，始終大顆大顆滾落，不斷消失在唇中，直到唇上傳來一片溫熱的觸感，她才猛地反應過來，他在吻她，心底所有的矛盾，所有的糾結，所有的掙紮，都抵不過那股狂熱的迷戀，慢慢閉上眼睛，沈淪吧，縱然萬劫不覆。

可惜，他沒有嘗到那滴淚的味道，她也沒有沈淪到萬劫不覆，一切都被一聲淒厲的嘶喊聲打斷：“凝凝——”

兩個人保持雙唇相觸的姿勢楞怔了一瞬，霄霄猛地意識到嘶喊聲出自何人，心一驚，下意識推開了亓官九霄，循聲望了過去，吃吃地喚了聲：“娘……娘親……”

韓老爺扶著韓老夫人站在桃林的邊緣，臉色已經不止是蒼白那麽難看了，簡直就是死灰，驚恐地看著他們，就像看到了地獄的惡鬼。

“噗——”韓老夫人噴出一口血，無力地倚在了韓老爺的懷裏。

“娘親——”霄霄大駭，猛地撲上前去扶住韓老夫人，她卻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推開霄霄，揚手就是一記耳光。

霄霄一下子就傻了，直到嘴裏嘗到一股腥鹹之味，才知道這一巴掌有多狠，才感覺到臉上一陣陣火辣辣的疼痛。

“敢打霄霄，你簡直是不想活了。”亓官九霄掠身上前把霄霄攬在懷裏，手指輕輕觸上她臉上泛紅的指痕，又怕弄疼她，慢慢收回，目光觸及她唇角流下的鮮血，心疼得直皺眉，急忙用衣袖輕輕去拭，看向韓老夫人時，眼中漸漸籠上一層殺人的戾氣，他連霄霄的一根手指頭都不舍得碰，這個老太婆竟敢打霄霄，他真應該早點殺了她。

“你們……你們……”韓老爺唇色發青，伸出手指顫抖地指了指他們，咬了咬牙，無力地閉了閉眼睛。

“凝凝，你忘記了你答應我什麽了嗎？你……畜生……”韓老夫人想伸手再打霄霄，卻發現已經沒有力氣擡起手臂了。

“我……我……”霄霄不知道該說什麽，說什麽都是沒有用的，看著韓家二老失望厭惡的眼神，淚水無助地落了下來。

“夫人……夫人……”韓老夫人神色一陣恍惚，眼看就要倒下，韓老爺也顧不得兒子女兒的醜事，攙扶著夫人踉踉蹌蹌朝寺院而去。

“娘親……娘親……”霄霄推開亓官九霄追出幾步，卻被他攔住。

“不許去。”他淩厲地看著她，身上還散發那股戾氣的殘餘氣息，她知道他方才有多想殺了那個老太婆嗎？可是他不能，只是為了她。

“娘親會被我氣死的。”淚水應聲落下，她不知道怎樣面對他，不知道怎樣面對韓家，甚至不知道怎樣面對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她到底應該怎麽辦？可是韓老夫人如果被她氣死了，她會恨死自己的，不再管他覆雜的心情，推開他，追了出去。

“如果你回去了，就別再回來。”身後傳來他壓抑的怒吼，她口口聲聲說她不是凝凝，那為什麽在韓家和他之間，她永遠都只會選擇韓家。

她驀然停下了腳步，沈默了一會兒，淡淡說了一個字：“好。”快步跑向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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