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再次見到兩位客人時，古蘭敏銳的發現，那種若有若無的緊張感已經消失不見。像是繃緊的弦重新回到了正常狀態，柔韌有度，又帶著幾分快意的悠閑。明明將要臨戰，這種輕松似乎有些古怪，卻又恰如其分的適合這兩人。

看來效果不錯。古蘭微笑著迎了上去：“昨晚休息的還好嗎？聽古藤說，洛林先生的傷問題並不大，不知好些沒有？”

她並沒有提起戰事，就像對待真正的客人一樣體貼自然。燕北辰微微頷首：“基本痊愈了，多謝。”

“那就好。”古蘭滿意的點了點頭，“兩位請跟我來吧。”

這次，他們並沒有去議事大廳，而是直接乘坐飛行器來到了村外的山谷。不知何時，天空已經密密麻麻停滿了飛船。體型窄小，兩頭尖尖，形狀酷似紡錘的劍舟停泊在山谷下方。高空則懸停著巨大的福船。像是一夜之間整備完畢，蓄勢待發。

“這就是古寧兩家的所有戰力了。”古蘭面容整肅，盡職盡責的介紹道，“兩族超過千人參戰。其中寧家更擅長接觸戰，會派出精銳乘劍舟偷襲敵方母艦。古家人則更擅長遠程戰鬥，負責駕駛福船正面牽制敵人。”

與燕北辰對視了一眼，格裏芬說道：“你們已經準備開拔了？”

這裏是大氣圈內，飛船懸停需要更多的動能，不可能專門升空做做樣子給他們看的。古蘭點頭：“兩族已經很多年沒有經歷太空戰了，準備先進入空港演練。只是不知道聯邦艦隊的戰場何時會轉移，黑石號又何時會對賽爾特星發起攻擊？”

“不會超過兩天。”格裏芬幹脆答道。

這也是聯邦艦隊的極限。之前他帶領艦隊沖的太深，所處環境相當不妙。只要那位薩丁少校有點腦子，就不會在這片區域盤亙太久。如果不被擊潰的話，全艦退出賽爾特星，也就是最近兩天了。

古蘭楞了一下，沒想到會得到如此明確的答案，她的目光不由自主望向了站在一旁的燕北辰。燕北辰並沒有反駁的意思，而是補了一句：“不出意外，黑石號會在聯邦艦隊撤退時發起總攻。”

前世，正是燕北辰率軍徹底剿滅黑石號，他當然了解史丹·斯通的脾性。那不是個會坐視機遇錯過的家夥，相反，他的性格非常機敏，貪婪而狂妄。如果聯邦軍撤出賽爾特星邊緣，他會第一時間發兵，占領那個自由港，並把它吞入肚中。

得到了雙重肯定的答案，古蘭的面色沈了下來，局勢比她想象的還要惡劣。他們的準備時間足夠嗎？

“能上去看看嗎？”格裏芬卻沒什麽擔憂的表情，扭頭問道。

“當然。”古蘭立刻反應了過來，身邊兩人才是他們最後的依仗，只要這兩人能夠全力投入，他們的勝算就會增加不少。毫不遲疑，她領著兩人登上了旗艦。

隨著嗡嗡震顫，飛船遞次突破大氣層，駛入外層空間。比起大氣層內的笨拙姿態，龐大的福船進入宇宙，立刻變得靈活起來。它的船體有別於一般戰艦的碟形結構，呈橢圓柱形，航速並不很快，但是正面交戰時的接觸面更小，非常利於防護。劍舟的速度則出乎意料，比一般戰鬥機還要迅猛，銳利的艦艏如同槍尖，閃爍著刺目的光芒。

“讓飛船布陣，雁形展開。”燕北辰只看了一會兒，就對站在身邊的古森船長說道。

明白這是考驗他們的配合度，船長立刻傳令下去，原本來紛亂的戰艦不一會兒就各歸其位，緩緩向兩翼延伸。

“還不錯。”格裏芬讚了一句，“劍舟的最大攻擊速度能到幾節呢？”

“3節亞光速。”寧鶴答道，聲音頗為自豪。這也是他們古家最犀利的武器，只要運用得當，絕對不容小覷。

格裏芬和燕北辰對視了一眼，齊齊點頭。想要完成戰略部署，這些就足夠了。

“兩天內，練習戰艦列陣配合。”燕北辰最終拍板，“在誘敵時飛船需要更敏捷的變位，吸引敵人的兵鋒，又不至被對方的猛烈攻擊擊潰。還有賽爾特星的飛船，提前讓他們在行星外圍列陣，一旦黑石號攻來，他們必須吸引戰艦，把敵人引人包圍圈。”

這可是一個雙重陷阱，想要控制，必須具備極高的指揮天賦。看著燕北辰有條不紊的布陣，格裏芬終於松下口氣。就如燕北辰所言，兩線作戰才是他們最好的選擇。而他的戀人，戰略天賦比自己預測的還高一籌。

有這麽個正面指揮，他將無所畏懼。

※

“大人，第五家族又傳來了訊息，指使我們前往B區，圍剿聯邦軍。”大副遞上了最新的通訊指使。

端坐在船長椅上的男人接都沒接，冷哼一聲：“告訴他們，黑石號損失太大，無力出戰。”

“可是第五家族……”

“可是什麽？！我們是海盜，不是軍人！”史丹·斯通猛地站了起來，走向艦橋，“艦隊準備的如何了？”

“大人，前鋒已經布置完畢，馬上就能出擊！”駕駛臺前傳來了響亮的回答。

斯通陰測測的笑起來：“很好，一個小時後開始進攻。要在第五艦隊回返前，吞下賽爾特星！”

這次跟第五家族合作，他已經吃了不少虧。為了吸引聯邦艦隊，損失了至少五分之一的兵力。現在那兩家好不容易轉移了陣地，他要抓緊這個時機，趕緊奪下賽爾特星才行。否則拿什麽來彌補損失？

估計現在賽爾特星的註意力也放在另一個戰場上，還有比這更好的機會嗎？等到拿下了這顆自由行星，第五家族就很難讓他再吐出口了。打通了星盟和聯邦的邊境，成為另一個邊境之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他能贏得這場戰爭。

隨著這聲令下，母艦周圍開始騷動，大批戰艦排成陣列，浩浩蕩蕩朝著賽爾特星駛去。

※

“他們開拔了！”古森擡起頭，大聲說道。

“很好。縱隊排列，穿越隕石帶。”燕北辰站在艦橋正中，果斷下令。

兩天時間非常短暫，但是對於古家這些精英來說，已經足夠了。古武訓練給了他們足夠的反射細胞和服從性，這樣的人幾乎天生就是最優秀的士兵。僅僅兩天，他就完成了自己所需的一切戰略模擬。至於其他，就有待實戰驗證了。

命令一道道傳達，龐大的福船開始運動。兩天內，原本的星路已經被清理擴充，足夠艦隊穿行。只要一個多小時，就能在預定目標擺開陣列。

看了眼次第駛入星路的艦隊，燕北辰轉身對靜靜站在身後的格裏芬說道：“送你過去？”

這兩天，格裏芬也沒有閑著，熟悉劍舟，安排偷襲部隊陣型，和寧鶴商討攻擊方略。但是每天，他都會回到旗艦，跟燕北辰呆在一起。直到此時此刻。

微微挑起嘴角，格裏芬沒有拒絕。兩人就這麽扔下艦橋上的所有人，肩並著肩，向著底層甲班的氣密倉走去。

總動員時的旗艦，有的是紛亂匆忙的船員，一路上，兩人都沈默無語，直到進入了高速通道。當自動門閉合的瞬間，一只手用力攬住燕北辰的頸項，送上了滾燙的親吻。沒有了旁人，這個吻來的粘膩熱切，帶著股迫不及待的激情。

“見鬼，我還是不想放你一個人去。”一吻結束，格裏芬不舍得抽出了舌頭，貼著燕北辰的嘴唇，低聲輕喃。

正面作戰的任務並不輕松，任何閃失，都可能導致戰役失敗。他在率領一群新兵，打一場難度極高的戰爭。

“這也是我想說的。”撫摸著格裏芬身上光滑的減壓服，燕北辰輕輕呼出口氣，“那是登陸戰，不是機甲戰，變數太多，太過危險。”

難得的，兩人說出了相同的話，卻誰也沒有退後的意思。看著對方明亮的眼眸，格裏芬輕笑出聲：“如果換個人，我絕對不會把指揮權讓出。”

這也正是燕北辰想說的，如果不是格裏芬，他也未必會使出這樣雙線作戰的戰術。正因為他是他，才有了這一切。

輕輕撫弄對方的耳垂，燕北辰說道：“寧家的人很強，跟著他們的主力部隊走，盡快找到你的機甲。有了機甲，沒人能夠擊敗你。”

這種類似廢話的話，真的很少能從極星嘴裏聽到，格裏芬側過臉，笑著吻了對方的手背：“放心，我還要帶著機甲歸來，讓你把它整備成為真正的聖武機呢。”

“交給我吧。”燕北辰也笑了。

高速通道的門再次打開，一個古家士兵楞在了門口，似乎沒料到會有人在這種時刻，這種地方談情說愛。沒有理會那小子呆滯的目光，燕北辰拉著格裏芬的手，走出了通道。前方，透明的舷窗外是數之不盡的星點隕石，停泊在氣密倉裏的劍舟，就像漂浮在銀河之中。那屬於格裏芬的座艦。

兩人並肩走到了氣密倉前，燕北辰停下了腳步：“保持聯絡，等我的命令。”

“一切聽你指揮。”格裏芬的目光中帶著信任和驕傲，宛若灼熱的新星，“願星空女士於你同在。”

這是宇宙中最古老的祝福。燕北辰笑了：“與我們同在。”

兩只緊緊握著的手松開了，格裏芬轉過身，大步朝著劍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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