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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溫·挑釁·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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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禪提著沈重的木桶, 走在火光通明的磚道上。

這木桶裏裝滿了水,所以他提得頗是費力,腳步聲在寂靜的環境中略顯突兀。

為了不讓桶裏的水灑出來,溫禪走得很慢。

走到道路盡頭,一間鐵牢就出現在眼前,他走到鐵欄桿面前站定。

牢裏燃著微弱的燈火,可能因為正在融雪, 四周透著濃重的潮濕,和著一股奇怪的味道,讓人反感。

溫禪往牢中看一眼, 見裏面的人正蜷縮著身子睡覺,便不由分說的提起水桶,用力朝那人一潑。

好歹是他辛辛苦苦提來的水,發揮出了巨大的用處, 雪融的水冰冷刺骨,全數潑在了那正在睡覺的人身上, 一下子就把人從夢中拽出來。

他被這突如其來的寒意刺得跳起,渾身都被潑了個透徹,冰水瞬間襲卷了全身,骨子裏都冒著涼氣。

他抹了一把頭發和臉上的水, 對著溫禪怒目而視,額上暴起青筋。

“鐘文亭。”溫禪輕輕一笑,“這滋味如何?”

被關押在牢中的,正是被判了死刑的鐘文亭, 他身上的衣裳已經臟得看不出顏色,胸背上都是血紅的鞭痕,模樣狼狽不堪。

但那一雙眼睛卻很精神,其中充滿著恨意和怨毒,死死的盯著溫禪。

溫禪絲毫不懼,放下木桶,拍了拍衣袖,“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們自己也沒想到會輸得那麽快吧?”

鐘文亭冷笑,“溫禪,你有什麽好得意的?不過是靠著梁宴北罷了。”

“是啊,我就是靠著他。”溫禪大大方方的承認,“前世我靠著他才能把你們這些賊寇從王座上趕下來,靠著他才將你們殺光殺盡,今世我同樣靠著他贏了你們,可是那又怎樣,梁宴北就是站在我這邊,你能如何?”

“你知道嗎?前世我收回皇權之後,把你們鐘家人的頭顱整整齊齊的掛在京城城門之上。”溫禪殘忍的笑著,“每日受萬人唾罵,受日光暴曬,每一個從你們頭顱下經過的百姓,都要誇讚我一句,我能從一個廢材皇子變成西涼擁戴的帝王,還是拜你們所賜。”

鐘文亭聽得臉色迅速回血,一臉怒氣,嘶吼一聲撞在鐵欄桿上,手從縫隙中伸出來,汙濁的手要去抓溫禪的脖子,奈何距離不夠。

溫禪冷眼看著他這般模樣,繼續道,“那些頭顱中,有大半是鐘文晉親手砍下來的,看看你的好兄弟,可比你強多了。”

來之前他就琢磨過了,若想讓鐘文亭陷入極端的情緒中,必先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講大道理與他吵架是行不通的。

溫禪想要的,就是他帶著極度的不甘心和恨意,卻又有無可奈何,無法作為的無力感,然後恨到咬牙切齒,氣到吐血的死去,那樣才會讓溫禪心裏舒暢一些。

果然一提到鐘文晉,鐘文亭就瘋狂起來,目眥欲裂,“鐘文晉,鐘文晉!”

溫禪趁熱打鐵,“說起來,若不是他,我還不知道你們也重生了呢,現在想來,恐怕年宴那晚,在林子裏要殺我刺客,也是你吧?真是好險,等你們死了之後,我要提一壺酒去好好謝謝他。”

“又是他!又是他!”鐘文亭手死死的抓著鐵欄桿,手背青筋暴起,一雙眼睛染上血腥紅色,怒不可遏,“這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廢物,鐘家白白養了他幾十年!早知道我就應該直接毒死他!”

“鐘文晉為何背叛鐘家,你們心裏不自知?”他冷嘲熱諷。

“為什麽?不過就是因為一個毫無血親關系的謝家人,是他自己病態,對謝昭雪起了不該有的心思,我們想盡辦法殺了謝昭雪,也是為他好,可他呢?竟然因為這個背叛我們這些骨肉至親!他才是最該死的!”

鐘文亭像一只被激怒的惡犬,喉嚨間發出粗糲的嘶叫,“你又算什麽,一個漏網之魚,茍且偷生的廢物,憑什麽敢與我鐘家相抗,西涼交由我鐘家,才能走上真正的昌盛之峰!”

溫禪聽了他說的話,心中暗駭,他只知曉謝昭雪前世是戰死在疆場上,卻沒想到謝昭雪竟然是被鐘家害死的。

謝昭雪在千裏之外的邊疆,也能遭鐘家毒手,說是想盡辦法倒是半點不誇張。

而鐘文晉又對謝昭雪有特殊的情感,所以一氣之下反了鐘家。

雖然溫禪知道這並不是鐘文晉背叛鐘家的全部原因,但也必然是個主要原因,所以謝昭雪死之後,鐘文晉就變成了一個瘋子。

可是他後來分明娶了丁子韻啊,當年鐘文晉死了之後,溫禪還一度可惜他沒能給丁子韻留下個一兒半女的。

那個時候的溫禪尚處於崩潰的邊緣,根本無暇去了解他,如今一回憶,就發現對鐘文晉的印象始終停留在他是個瘋子上,其他的都很模糊。

難不成是另有隱情?前世的鐘文晉到底是怎麽想的?又經歷了什麽?

現在不是琢磨這些的時候,溫禪把那些念頭壓下去,對鐘文亭反擊道,“可你們還是輸給了我這個廢物,你們死之後,西涼在我手裏,比現在要繁榮數倍,而鐘家,只給京城百姓帶來了噩夢。”

溫禪說的這話一點不摻假,他算不上是好丈夫,也算不上是好父親,甚至算不上是好兄長,可作為一個皇帝,他盡職盡責,嘔心瀝血。

如若將稱帝後的生活分類,可以算作兩部分,一部分是思念梁宴北,一部分是處理國事。

“你們破壞了西涼原本的安寧,把京城變成修羅場地,回頭看看身後疊起的累累白骨,還有一個個被你麽虐殺的無辜人……”溫禪壓低聲音,帶著無比的痛快,“鐘文亭,現在知道你們輸了的原因了嗎?”

鐘文亭大笑起來,面容扭曲,“成大事必有犧牲,為了更多的西涼子民,犧牲那些人又算什麽?”

溫禪聽聞怔楞一瞬,而後也跟著大笑起來,合不攏嘴,笑得極其開心,聲音回蕩在整個鐵牢內,一層層的相外傳去。

鐘文亭見他這模樣,反而不笑了,冷眼瞧著,等溫禪笑累了,才問道,“你笑什麽?”

溫禪抹了一把眼角笑出的淚,喘一口氣,說,“幸好你們鐘家人都死光了,我一想到這,就開心的笑出聲。”

鐘文亭大怒,牙根咬得吱吱作響,眼白泛出紅血絲,卻又找不出理由反駁,只得道,“鐘文晉為你溫氏不惜背叛我們,到頭來就得一句你這樣的話?溫禪,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溫禪笑著搖搖頭,“鐘文晉在入我聯盟的那一日就起誓,他改姓為謝,助溫氏覆興皇權,不殺盡鐘家反賊,則即便是死也不入輪回。”

“鐘文亭,在你們鐘家拿起刀刃刺向無辜百姓時,你們就已註定了敗局。”溫禪笑意未褪,卻透著冰冷,“不論重來多少次,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

“我才是笑到最後的人。”溫禪道。

說完他提著木桶打算離開,走了兩步又覺得木桶太沈,隨手扔在了一邊,想來就算是有人發現他拿水潑鐘文亭,也不會敢來怪罪他。

把鐘文亭好好氣了一通之後,溫禪打算揚長而去,可鐘文亭的話卻截停了他的腳步。

“溫禪?你高興得太早了。”

他的聲音陰沈至極,還帶著威脅。

溫禪回頭看他,就見他臉上帶著陰森的笑,與渾身的狼狽極不相符,“你以為用了個小計謀,就算贏了?”

“你的意思是讓我等你人頭落地時再笑?”溫禪反問。

“你等不到那一天的。”鐘文亭話中帶著奇妙的自信,往前一步臉貼著鐵欄桿,死死的瞪著他,“你且等著吧,我定不會讓你如意!”

溫禪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似乎對他的威脅視而不見,末了,有沖他露出一個微微的笑容,轉身離去。

出了鐵牢,阿福極快的迎上來,“啊呀殿下,何必親自去見那個罪臣,牢中寒濕氣重,可不能傷了身體啊!”

溫禪擺擺手,示意他閉嘴,裹緊了身上的大氅,踩下一排雪腳印,神色有些凝重。

方才見鐘文亭那般自信的模樣,他心中有些不安。

鐘文亭作為特殊罪人,關在這所獨立的鐵牢裏,那麽多批人看守,根本無法脫身,只能等著行刑,明明是死到臨頭,他卻還能說出那樣的話,十分詭異。

或許,不能等到行刑,應該提前送他上路。

溫禪一邊想一邊走,腳步不免快了些,阿福在後面追得很吃力,原本還想著有事跟他說,這一追,倒給追忘了。

溫禪離開鐵牢後,鐘文亭就撐不住渾身刺骨的冷意,無力的坐在地上,發梢上的水滴順著往下,與身下的水灘融在一起,他瑟瑟發抖起來,咬緊牙關忍著。

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的恨意越來越濃郁,直到眼白被紅血絲布滿,樣子可怖。

正當他想得出神時,牢中又回蕩起腳步聲,不輕不重,由遠及近。

鐘文亭以為是溫禪又回來了,卻又懶得站起來,嘴角勾起冷笑。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停在鐘文亭面前,朱紅色的大氅壓著銀白的裘邊下,一雙黑色的錦靴出現在眼前。

鐘文亭的目光往上擡,視線滑過大氅上金絲線繡的精致紋理,沿著來人雪白的頸子向上,最後看見了張絕世無雙的面容。

這張臉深深刻在鐘文亭的骨子裏,同恐懼一詞死死的釘在一起,他面上的笑容一僵,陡然瞪大眼睛,滿目驚恐,手腳並用的往後快速挪動。

牢前的人見他這幅模樣,微微歪頭,露出一個極致俊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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