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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破罐破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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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重要的事情就是叮囑梁宴北和謝昭雪照顧好鐘文晉。

怎麽說鐘文晉也是鐘家人, 溫禪還是有些擔心的。

接下來的幾天,皇帝果然下令徹查鐘家,不論是明查還是暗查,牽扯出的人和事都是一籮筐。

而且糟糕的是,即便溫禪給溫玲瓏送了解藥,溫玲瓏還是死在了皇帝的手中,雖然他對外宣稱是中毒而亡, 溫禪聽了幽幽嘆一口氣。

早就知道,一旦梅妃和鐘文亭的事抖出來,溫玲瓏的結局是註定的。

最終安在鐘家頭上的罪名不止有蓄意謀害皇嗣, 還有結黨營私,私相授受,貪汙受賄等等,巨大的帽子扣下來, 結結實實的把鐘家扣死了。

鐘國義和鐘文亭都被判了斬首死刑,而鐘家妻妾兒女統統判到漠北流放, 永世剝削官籍,不得入京。

平日裏與鐘家關系極近的幾家官員都或大或小的降了官職,朝廷這一陣風來的猛烈,縱然百官都知曉皇帝此案查的馬虎, 卻無人再敢為鐘家勸諫。

皇帝想拔鐘家是早有的事,只是缺個理由而已。

若是以往,鐘氏一黨還能以手中的籌碼與皇帝一搏,但現在不行了, 如今梁家入了京,占的不再是文官的位置,分明是禮部尚書,皇帝卻給了兵權,其意思再明顯不過。

再多的不合規矩,也抵不過一聲皇令。

鐘家被抄了。

鐘文晉站在雪地裏,渾身上下冰冰涼涼,眼睛死死的盯著鐘宅。

那曾經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府邸,鐘文晉在那裏出生,在那裏長大,無數次在那個門檻進進出出,十幾年來,每一個夜幕降臨時,那裏就是他的歸宿。

短短幾天的時間,那裏變得破敗不堪,所有東西被一掃而空錄入國庫,所有奴仆被遣散,父親和兄弟姐妹還關在牢裏。

幸存的只有嫁出去的庶姐和回到謝府的娘,然後還有他自己。

這對鐘文晉來說就像一場大夢,去年的今日,他尚是鐘家無法無天的嫡少爺,不論走到何處都是前擁後簇,周遭的人自動退避,無不是千依百順。

而後來父親和兄長都拿起利刃,猙獰著面目要取他的命,他被迫逃離鐘家。

現在,鐘家沒了,昔日偌大的家族,而今只剩下一座空蕩蕩的破宅子。

鐘文晉往前走了兩步,想進去看看。

而守在門口的侍衛早就發現他在那地朝鐘宅望了許久,見他有動作立即出聲道,“這裏是罪宅,尋常百姓不得靠近!”

罪宅,他的家變成了罪宅。

他止住了腳步,腦子有些木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鐘宅面前離開的,虛浮著腳步在大街上游蕩。

鐘文晉也不知道自己這時候該想些什麽,或者該考慮什麽,好像整個思想都處於一個空白階段,目光掠過大街上形形色色的人,什麽也沒收進眼中。

走著走著,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哄笑聲,鐘文晉覺得很熟悉,擡眼一看,就見迎面走來幾個富家公子哥,都是鐘文晉以往的在京城中的酒肉朋友。

這些個人平日裏都聚在鐘文晉前後,左一個“晉爺”,又一個“鐘小少爺”,鐘文晉知曉他們這是故意追捧,卻也懶得計較。

其中有幾個跟他關系也確實不錯的,最起碼能夠每次出來在一起玩樂。

鐘文晉看著那些人慢慢走來,互相說笑著,時不時發出令人側目的笑聲。仿佛在聊什麽有趣的事情。

鐘文晉曾經是站在那些人中間的那個。

他站在路牙邊,看著往昔的朋友說著笑著擦肩而過,甚至沒人註意到他。

他始終沈默著,也沒有出聲喊,就這樣看著幾人越走越遠,直到背影都消失在人群中。

他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隔著一層皮,臉頰沒法真正的感受到指腹的觸覺。

現在的他是一個貼著人皮假面茍且生存的人,他在這景京城之內,再不能以真名字真面目示人。

換句話說,現在的他就是這個世界的陌生人。

再也不能像從前那般,揍了別人之後還理直氣壯道,“老子是謝家行四,名字叫鐘文晉,你記清楚了別報仇找錯了門!”

鐘文晉的情緒一下子變得低落,他又繼續漫無目的的往前走,兩邊的風景模糊不清。

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顯得格格不入。

鐘文晉不知不覺走到了京城內最大的糕點樓前,擡頭看去,見這座自己以前經常光顧的樓進出的人絡繹不絕,仿佛一直沒有變過。

只要往門口一站,就能聞到糕點的香氣,但現在的鐘文晉卻沒有吃糕點的心思,呆呆的站了一會兒。

正當他發著呆時,忽然瞥見謝昭雪的身影,他眸光一亮,再盯著一看,又暗下來。

謝昭雪依舊是那副模樣,淺黃色的大氅繡著如意紋一樣精致的花紋,雪白的狐裘幾乎要與他白皙的臉形成一色,俊美的臉上帶著溫潤的淺笑。

謝昭雪一直都是這副溫文儒雅的模樣,笑容從來都是不顯疏離和冷漠的,總覺得想讓人無端親近。

這也是謝昭雪在京城中人緣極好的原因。

鐘文晉也正恰恰討厭他這一點,不論跟誰都交好,也只有他對著謝昭雪潑皮耍賴的時候,謝昭雪才翻了那張笑臉,是他怒目圓睜。

眼下他正往糕點樓走著,身旁跟著一個衣裙華貴的女子,身後還跟著婢女家丁。

謝昭雪對女子一向保持明顯的距離,從不曾見過他跟哪個姑娘單獨在街上閑逛的。

鐘文晉有些納悶,仔細一看,卻發覺那女子不是別人,竟然是喬妍詞。

那一切就合理了,喬家本來機會謝家有婚約在身,兩人就算一起在街上走,也是正常的事。

“老兄,你在看什麽呢?”身邊忽然有人問道。

這是鐘文晉自打出門以來,第一個主動跟他搭話道人,他瞧了一眼,發現是個一個普通男子。

“看喬家姑娘。”鐘文晉回答。

“嗨!別肖想了,喬家千金這朵花已經被摘了,你沒機會了。”身旁人毫不留情道。

“我知道。”鐘文晉淡淡的回答,聲音沈下去,“我一直都有沒有機會。”

這話不知道指的是喬妍詞還是其他。

“這京城裏的好姑娘多的是,老兄你也別太傷心。那人隨便安慰了兩句,隨口道,“不過喬家這姑娘算是極幸運的了,嫁去謝家就再也不用愁往後的日子了。”

“喬家也是朝廷大官之家,何時愁過?”

“這位老兄呢這就不知道了吧。”那人是神神秘秘道,“而今謝家正是聖上重寵的時期,謝家少爺又沒有納妾娶妻,若是喬千金嫁進去,那便是整個謝家的主人,身份自然就不一樣了。”

整個謝府?

鐘文晉仔細想了想,覺得有些不對。

謝昭雪如今是獨住一府的,雖然比之謝晟然主的府邸要小,但謝昭雪一個人住也足夠了,京城的人都稱之為小謝府。

鐘文晉就是住在這座小謝府裏,平日裏十分自由,謝晟然和謝漪露也只來看過他幾回。

他覺得喬妍詞若是嫁進來,最多也就做小謝府的主人,大謝府裏還有外公外婆撐著呢!

後轉念一想,只一個小謝府的主人也足夠了,鐘文晉又不是謝家人,暫住一段時間還好,若是一直住著,將來謝昭雪跟喬妍詞生了孩子,有了自己的家,拿他的存在豈不是非常尷尬?介時謝昭雪也厭煩了他,那若是被喬妍詞趕走,也只是一句話的事。

直到這個時候,鐘文晉才意識到,整個京城中,好像沒有他的落腳地了。

看著謝昭雪和喬妍詞進了樓裏,鐘文晉突然失去了跟別人閑聊的心思,一句話沒說的就轉頭離開。

他一路回了謝府,鉆進自己房中,心情郁郁。

沒多久謝昭雪就回來了,他來到鐘文晉的房前,揮手遣退了守在門旁的婢女,提著食盒敲門。

裏面沒聲音,謝昭雪方才進門的時候問過了,下人明明說他在房中,為何不出聲?

謝昭雪停頓一刻,擡手推開門,就見鐘文晉已經摘了人皮假面坐在房中,不點燈也不點暖爐,整個房中涼冰冰的。

他走到鐘文晉身邊,把食盒放在桌上,“你坐這想什麽呢?我敲門都聽不見。”

鐘文晉懨懨的擡頭看他一眼,又很快低下頭,抿了抿唇不說話。

鐘文晉若是心情不好的時候,模樣很明顯,謝昭雪一眼就看出來,一邊打開食盒一邊道,“吃點東西吧,別想那麽多了。”

鐘文晉原本還能壓住煩躁的情緒,但看見食盒中那些漂亮的糕點中,有一個被咬了一小口,放在食盒的邊緣。

這是什麽?兩人卿卿我我的吃完糕點,還好心給他打包了一些剩下的回來?

這一口小牙印難不成是喬妍詞俏皮留下的?

鐘文晉一下子覺得怒火中燒,劈手一揮,直接把食盒掃翻在地,食盒掉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裏面的糕點撒了一地。

“謝昭雪,別對我惺惺作態,我不需要!”鐘文晉低眸看著一地的狼藉,眼圈瞬間紅了,強作兇狠道。

謝昭雪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麽大火氣,倒沒有生氣,嘆一口氣道,“怎麽越來越難伺候了,你若不想吃直說就是,我本來還想吃兩塊,現在好了,全被你打翻了。”

這話聽在鐘文晉的耳朵裏,卻是另一番意思。

他就知道,謝昭雪總有厭煩他的一天,並來他就看自己不順眼,如今能收留幾個月估計是極限了,現在鐘家剛一倒,他就迫不及待跟喬妍詞來往。

或許他早就想趕自己走,只不過礙於面子不好直接開口,所以想借喬妍詞來趕走他。

“你何必這樣大費周章?想要我走還不簡單?老子也不稀罕住你這!”鐘文晉恨恨道。

“你想走?”謝昭雪面色一變,微微皺眉,“要去哪裏?”

“就算現在鐘家沒了,我若想活下去,方法多的是,你以為我沒了你就不行?”鐘文晉道。

“誰讓你走的?難不成是我阿姐?”謝昭雪道。

“好男兒志在四方,我能去的地方多的是!離開京城天大地大,我想去何方就去何方。”鐘文晉也說越覺得自己說的有道理。

“應該不是阿姐,如今鐘家身上負罪,你貿然出去太過危險。”謝昭雪猛的盯著他,危險的瞇了瞇眼睛,“是你自己要走?”

“我意已決!”鐘文晉怒道,轉身就要走,打算去銀莊裏把之前存的一些小銀子拿出來,當作盤纏用。

謝昭雪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有些魯莽的把他拉回來,“別胡鬧!”

鐘文晉只覺手腕又些疼,一邊掙紮一邊冷笑,“是啊,不論我做什麽都是胡鬧,這裏只有我們倆,你就不必演戲了,我若走了你指不定在哪偷著樂呢。”

他的眼睛緊盯著鐘文晉,“你胡說什麽?”

“我沒胡說。”鐘文晉道。

“你在謝府住的不如意?想吃什麽帶你去吃,想要什麽我便給你去買,為什麽想著要走?”謝昭雪沈聲逼問。

“想要的東西?我想要的東西你根本沒法給我。”鐘文晉微微搖頭。

“你說。”謝昭雪不想看他搖頭,幹脆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臉往前湊了一分,“你想要什麽?”

如今的他正在氣頭上,沒察覺兩人的距離過於近了。

鐘文晉微微後退一些,像是忽然想到般問,“我想要喬妍詞,你也能給我嗎?”

這話剛一問出口,謝昭雪的臉色霎時黑下來,眸中染上怒氣,“不行!”

“哈,我就知道。”鐘文晉見他這副模樣,冷笑一聲,眼圈又紅了,咬牙切齒道,“你這個騙子。”

“除了這個,其他的都可以。”謝昭雪看見他的眼眶,有幾分故作堅強的脆弱,方才頓起的怒意極快的消融。

“這是你說的!”鐘文晉恨聲撂了一句,然後在謝昭雪完全沒反應的時候猛地撲上前,發狠一般咬住了他的唇。

到底是害怕咬疼他,鐘文晉在最後關頭卸了力,更像是用力的含住他的嘴,毫不客氣的吸吮起來,舌頭直往他的嘴中沖。

謝昭雪驚得呼吸都停了,嘴上被鐘文晉粗暴的舔咬,後腰也被一雙手緊緊抱住。

緊接著,他就感覺臉上傳來泛著涼意的液體,垂眸仔細一看,便看見鐘文晉長長的睫毛上沾了晶瑩的淚珠。

反正要走了,親一口應該沒事吧,總不至於更糟。

鐘文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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