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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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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宴北趕到的時候, 正巧看見溫禪和鐘文晉一人一只腳被趴在地上的少年抱住。

抱得很死,溫禪抽了抽腳,沒抽動。

而一個袖子高擼的少年正掄著拳頭,瘋了似的大吼著沖向他們。

周圍站了不少圍觀的人,但似乎沒人要出手幫忙。

梁宴北再次從袖中摸出院牌,沖著那少年甩出去。

溫禪被猝不及防抱住腳,下意識的就是掙紮, 可沒想到腳下這個一直喊“救命”的少年力氣極大。

眼看著對面的人就要沖過來,忽而一塊黑色的東西極快的飛來,準確的砸中少年大叫的嘴上, 頓時就把吼聲砸沒了。

少年捂著痛極的牙,瞪著眼睛往後退兩步,眼睛染上生理痛楚的淚水,怒道, “是誰?!”

溫禪一楞,低頭看去, 見落在地上的是一方院牌,上方刻著“甲一”二字,他似猜到,轉頭尋人。

果然見一襲白衣的梁宴北款款走來, 面上的笑無害和善。

此時堂外應為方才的爭執已經吸引了不少人,圍在不遠處看著。

梁宴北來京城時日尚短,可名聲卻並不小,尤其是剛立了大功, 他一現身,就已有人將他認出,“哎——這是梁尚書家的。”

京城裏的梁公子有兩個,可梁尚書卻只有一個。

“是梁宴北啊,聽說是個厲害人。”

眾人低聲議論。

溫禪一時看出神,回過神來時,腳下的人已經被鐘文晉給拎起來。

那少年顯然已經被揍過一拳,鼻血正流得歡,怕得雙腿打顫幾乎站不住,緊緊的抱住鐘文晉,“救我,救我!”

鐘文晉很是嫌棄,一邊推他一邊道,“你這人怎麽回事?不會站嗎?”

少年抱得緊,鐘文晉推不開,眼看著他把鼻血全糊在自己的身上。

“誰叫你多管閑事的?!”被砸了牙的少年兇狠的瞪著梁宴北,牙上還一陣陣的疼,不敢再擼袖子沖上去。

溫禪把人仔細一看,發現這人還是個熟悉的。

當下西涼內有三個將軍,其中當以鹿家最為勢大,鹿家的將位是世襲的。

鐘家造反動亂結束後,西涼的權勢大換血,老鹿將軍戰死,將位自然而然的落在其子鹿軼的頭上。

然鹿軼這個人,溫禪每每提起他都一言難盡。

他頂著個將軍的頭銜,卻屢戰屢敗,溫禪有段時間心疼梁宴北在打仗受傷,特地讓鹿軼頂替他出戰,可一連幾封邊疆戰事,竟都是戰敗,損失了不少兵力和城池。

怕是個豬托生的。梁宴北曾經這樣形容他。

眼前的鹿軼還稚嫩的很,眉目之間有其父的影子,張牙舞爪的瞪著梁宴北,似乎隨時想要撲上來決鬥一番。

溫禪記得鹿軼是個講道理的人,“是你先動手的。”

“老子打他,跟你們有什麽關系!”鹿軼氣得跳腳。

“大家都是在書院讀書的斯文人,何必動手動腳。”梁宴北在一旁溫聲勸道。

“誰是斯文人!老子以後是要上戰場打仗的!”鹿軼似乎相當看不起書生一類的人,“讀再多的書,還不如習一柄長劍來的實用!”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

溫禪一時竟無法反駁這話。

“話可不是這麽說的。”梁宴北兩步走到少年面前,腳尖一挑便將那塊黑色的院牌挑起,接到手中,對鹿軼笑瞇瞇道,“你知道人和牲畜最大的區別在何處嗎?”

鹿軼楞住,“何處?”

“人會讀書,牲畜不會。”梁宴北手指一使力,只聽掌中傳來“哢”的脆響,他仍是笑容不變,“打人沒有錯,可傷及無辜就是不對。”

他拉起鹿軼的一只手,把掌中的東西放他手上,“這個院牌送給你。”

那個院牌已經碎成好幾瓣,很難相信是徒手捏的。

溫禪點點頭,“梁公子說得不錯,君子動手不動口。”

梁宴北詫異的看他一眼,“???”

發覺說錯,溫禪又忙改口,“君子動口不動手,萬事好商量。”

說完他轉頭看那個被鹿軼揍得鼻血橫流的倒黴鬼,只見他吸吸鼻子,依舊不肯松開鐘文晉,露出半張臉。

單憑這半張臉,溫禪就將人認出。

好像是何家的小少爺,何雲城。

如果沒記錯,何雲城的嫡姐是鹿軼的正妻。

“……我勸你還是住手。”溫禪對鹿軼默默道。再打幾拳說不定就把媳婦兒給打沒了。

“鹹吃蘿蔔淡操心!”鹿軼氣結,見對面人多,便好漢不吃眼前虧,把手裏的碎塊往地上一摔,“你們都給我等著!”

說完一頭沖出甲五堂院。

梁宴北看著人跑走,走到溫禪面前,“下次遇到這種瘋子,就繞遠些。”

剛才若是再來晚一步,他肯定會被拳頭誤傷。

溫禪也是突如其來撞上這事,道,“我會註意的。”

“哎這位朋友,那人都走了,你這麽還不松手,你看我這衣裳,全是你的鼻血。”鐘文晉抱怨的聲音傳來。

何雲城這才慌慌張張的松開,捂著鼻子連聲道歉,“對不起,我會陪你一件新衣裳的!”

鐘文晉遞給他一條錦帕,“算了,你還是快去治治你的鼻子吧。”

正好他也有個理由正大光明的跟謝昭雪告假回府中。

何雲城又是連聲道謝,捂著鼻子匆匆離去。

沒一會兒夫子就夾著書籍而來,看著外面站了一圈人,“為何還不進堂?不想念書了?”

這夫子看起來挺嚴厲,嚇得少年們爭先恐後的回堂中,梁宴北看一眼夫子,轉頭對溫禪低聲道,“我的院牌壞了,待會去重新考一張來,你等著我。”

溫禪心說,原來你方才捏碎院牌為的就是這個嗎?

夫子幾步走來,對溫禪深深作揖,“草民見過九殿下。”

“夫子不必多禮。”溫禪著手虛扶。

梁宴北和鐘文晉同時對夫子打了聲招呼,兩人結伴離開,溫禪則跟著夫子進了堂內。

堂內不小,桌子擺的整齊,尚未坐滿。

溫禪尋著空位坐下,把身上的書袋拿下來放在桌子上,拿出書本。

夫子看一眼堂中人,也不理會人來得齊不齊,便翻開了書本,沈聲念道,“跟我一起讀,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

“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

溫禪身處朗朗讀書聲中,忽而湧起奇怪的感覺,畢竟他從沒有在書院讀過書,一直都是在皇宮內習書。

好像那麽多人一起讀著,這書就沒有那麽枯燥乏味了。

何雲城捂著鼻子,並沒有尋醫,而是沿著小路一直走,直到看見一方矮亭,才加快腳步走過去。

“鐘大哥。”他走近,沖著亭中坐著的人低聲喊道。

那人轉頭過來,俊朗的面上有幾分與鐘文晉相似,看見何雲城之後微微一笑,“你來了。”

“按照你說的,我方才看了李一松的脖子,並沒有紅色的痣。”何雲城的臉上帶著沈靜,與方才判若兩人,把手中的錦帕一遞,“這是他給我東西。”

鐘文亭似乎對這消息有些失望,接過錦帕細細一看,只見錦帕的右下角繡著一個“松”字,沈默無言。

過了片刻,他問道,“這是你的血?你受傷了?”

何雲城沒想到他會突然問,楞了一下,搖搖頭,“已無礙。”

鐘文亭見他鼻子上還殘留有一絲血跡,便拉著人沈聲問,“是誰打傷的你?”

他道,“是我故意激怒鹿軼,這樣才有機會接近李一松。”

鐘文亭聽後擰眉嘆息,“往後不可如此,走,跟我去就醫。”

何雲城微微抿唇,也沒有掙紮,跟著鐘文亭離開。

那邊不知道已經被人懷疑的鐘文晉還興顛顛的跑去甲一院找謝昭雪,去的時候夫子正在上課,他貼著窗邊站,一雙易容後的小眼睛往裏瞟,一眼就看見謝昭雪。

堂中有不少人發現這個突然出現在窗邊,還鬼頭鬼腦的人,紛紛看去,夫子讀到一半的書停下,對鐘文晉問道,“你是哪個院的?在這做什麽?”

夫子這一問,就把堂內所有人的註意力都吸引來,謝昭雪瞥眼一看,發現是鐘文晉,第二眼時,便看見他肩上的血,因為鐘文晉穿得是淺色衣裳,所以血色明顯。

謝昭雪當即從座位站起,不由分說的走出堂外,奔著鐘文晉去了。

“你受傷了?”他拉著人離開窗邊,好看的眉毛皺起,盯著鐘文晉的肩膀。

“沒有,這是別人的血,方才有人打架。”鐘文晉擺擺手。

謝昭雪微不可查的松一口氣,又摸了摸鐘文晉的肩膀,確認不是他的血之後,才道,“真是無法無天,還敢在書院內鬥毆,是誰家的人?”

鐘文晉道,“鹿家的那個,好像是叫鹿軼。”

謝昭雪的記憶比鐘文晉好,聽見這名字當即對上了這號人,點了點頭,心道,回去跟他爹說道說道,在皇上面前參鹿將軍一本,這樣他回家就會好好管教兒子了。

“你來尋我做什麽?”謝昭雪問道。

“我衣裳臟了,總要回去換吧。”鐘文晉理直氣壯道。

謝昭雪知道他是又要借此翹學,於是道,“確實要換,正好我也有事要回去,咱們一道。”

鐘文晉一聽,有些洩氣,但轉念一想,這總比一直坐在堂中念書強,跟著就跟著吧。

他催促,“那快走啊。”

謝昭雪跟夫子道了別,兩人一同離開書院。

溫禪一個人坐在堂中,沒等到梁宴北不說,就連鐘文晉也不見了,好在心裏有股新奇勁,倒也沒覺得太無趣,一直到晌午鐘響。

夫子又夾著書離開,堂中的少年三三兩兩的結伴,相繼離開書院,回家去了,很快堂內就空無一人。

溫禪離皇宮有些遠,且進出麻煩,並不打算回去,坐在堂中拿出書袋中讓阿福備著的兩盒糕點,打開來吃。

剛吃了一塊,梁宴北就走進來,“殿下不回宮?”

溫禪把盒子往前一推,示意他也吃點,“來回麻煩。”

他往嘴裏扔了一塊,覺得有些甜,並不能當飯吃,對溫禪道,“兩個時辰後書院才敲鐘,殿下莫不是要一直在這?再說,不吃飯下午的騎射課,殿下哪來的力氣拉弓?”

溫禪嚼著糕點,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不如去我府上,殿下用過膳後還能小睡一會兒。”梁宴北提議道。

“去你府上?”溫禪聽聞,條件反射想起梁峻的面容,想要拒絕,“還是罷了,萬一叨擾到梁尚書……”

“殿下想吃什麽,我都讓府上的廚子做給你吃,可比這些糕點好吃多了。”梁宴北語氣輕緩,充滿著蠱惑,“我記得殿下愛吃和悅樓的燜雞,這是我家廚子的拿手菜。”

“好好好。”溫禪再沒半分拒絕的心思,忙道,“那我就打擾了,想必梁大人不會介意。”

梁宴北眼眸一彎,笑得燦爛,“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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