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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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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興書院是京城中相當有名望的書院, 裏面都是些官宦子弟和富貴公子,傳聞最小的學生十五歲,最大的學生近三十。

這個時候還未創辦男女共讀的書院,所以一般進寧興書院的公子,非是將來的朝廷重臣就是富甲一方的名門大族。

溫禪是一個例外,他是唯一一個進民間書院念書的皇嗣。

一大早就被阿福從溫暖的床榻上叫醒,溫禪困得眼皮子直打架。

他要乘車出宮, 前往書院,所以要比旁人早起一些時辰,眼下東方剛剛破曉, 雞鳴聲遠遠傳來,彰顯著皇宮的寧靜。

洗漱更衣過後,阿福端來了早膳,對溫禪道, “殿下,聖上特地下了令, 不準奴才跟著伺候,筆墨紙硯以及書院要習的書奴才都放進了書袋,殿下若還有其他需要,奴才現在就去準備。”

一聽不能帶阿福, 溫禪的尚是惺忪的眉毛微微皺起,隨後又松開一些,“你找個食盒,裝些糕點我帶著去。”

阿福聽令, 把糕點裝好放進書袋中,找出了溫禪要穿的大氅,又催了兩邊,溫禪才不緊不慢的出殿。

門口的馬車早就候著,溫禪上了馬車接過書袋後,對阿福道,“你在殿中閑著無事就多教話話說幾句,之前學的它是一句都不會說了。”

話話就是梁宴北送來的那只鸚鵡,溫禪走的這五個月,殿裏的下人盡心盡力的照顧,昨日回來一看發現肥了幾圈,越發懶了,溫禪逗了好一會兒它都沒叫。

“奴才領命。”阿福低首行禮。

溫禪點點頭,降了簾子,“走吧。”

一路出了皇宮,街道已有了來往的行人,不少店鋪開門,迎接著晨曦的寒冷。

溫禪把手縮進大氅內,縮著脖子在馬車搖晃中迷糊睡去,不過沒睡多長時間,就又被叫醒了。

寧興書院雖不是在繁華街道中心,但也不在偏遠之地,馬車行過幾條街,明目張膽的行駛到書院大門前。

來上早課的人不少,但是大家都知道一個規矩:不能把馬車行到書院門口。

這是書院的夫子特地強調的事情,因為怕擁堵,然而初來乍到的溫禪卻不知,每日都來得極早的文學夫子正巧看見了這輛囂張的馬車。

被叫醒後,他拿起放在一邊的書袋,下意識背到身上,背上之後又覺得有些傻,想拿下來拎在手中,可又覺得那樣更傻,於是還是背著從馬車上下來。

簾子一撩開就是書院的大門,他下來的時候發現一旁站著幾個人似乎在議論他。

站定後馬車離開,溫禪背著鼓囊囊的書袋,整了整衣袍,儼然一個乖巧的學生,擡頭打量寧興書院。

書院是皇帝撥款建的,他還親自來看過,單是一座大門就修得氣派非常,上方掛著皇帝禦筆的四個大字,無不體現權貴。

寧興書院雖然不許寒門子弟和女子入學,但也在京城鼎盛十數年,直到後來鐘家造反,把書院砸了個稀爛,寧興書院的名望才到了頭。

溫禪收了收思緒,正要踏入大門,卻被人叫住。

“前面那個穿木黃色衣裳的學生,你先別走。”

溫禪聽了低頭看一眼,真巧,他穿的就是木黃色。

一回頭,就見一個年紀約莫五十多的男子走來,下巴上有一撮泛白的小胡子,手裏卷著書,一身青白衣袍。

他幾步走到溫禪面前,“這位小公子,書院早已強調過不需乘馬車至書院門前,你為何要違反?”

溫禪一楞,“我不知道。”

“你看看,書院中的哪一個人缺那一輛馬車?誰人不是停在橋那邊?就連夫子我也是徒步而來,你為何要做特殊之人?在書院中,不管你是什麽身份王權貴族,來了這裏,就是學生,就要跟大家一樣,就是那皇子來,也是如此。”

小胡子夫子說話很慢,既認真又古板。

一串話下來,溫禪已經聽出自己錯在何處,認錯態度相當積極,“夫子,是學生的不是,學生下次定不會再犯。”

“恩……古人雲——”夫子見他這樣乖巧,打算再說兩句把事情揭過去,卻突然被旁的聲音打斷。

“九殿下!”那一嗓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正好足夠門前的人聽個清楚。

溫禪疑惑的轉頭,見來的人竟是謝昭雪和一個面生的少年,訝異道,“謝公子?”

後知後覺的,他才發現,喊他的人並不是謝昭雪,而是謝昭雪身邊的少年。

少年相貌平平,皮膚略黑,身著藍緞錦衣,走來幾步對夫子作上一揖,然後十分熟絡的對溫禪道,“九殿下,前兩日聽聞你會來書院的傳言,想不到你竟真的來了。”

夫子聽聞,臉色微變。

溫禪微楞,在自己腦中怎麽也找不到與面前這張臉相應的身份或名字。

少年見他沒反應,忙擠眉弄眼,那張相貌普通的臉更醜三分。

“聽聞寧興書院聚天下棟梁之才,我特地向父皇請命來此處修習。”溫禪不動聲色的回答。

這時夫子才徹底信了溫禪的身份,畢竟沒人會在皇城冒充皇子,神色一慌,當即跪下,“草民有眼不識九殿下,方才大不敬之為,還望殿下切莫怪罪。”

他讀書數十載,落榜數十次,好不容易才謀得了寧興書院的夫子一職,可千萬別因為九殿下的一句話被革職才好。

溫禪忙去扶,“夫子方才沒做錯,我既來了書院,就是學生,夫子責備我虛心聽之,何來怪罪之說?”

“夫子,殿下一向遵規守禮,寬宏大度,自不會在意那些。”謝昭雪也道。

溫禪和少年一起扶,才將夫子扶起,“多謝殿下寬解,殿下遇舊友,草民便不打擾,先行告退。”

他微微點頭,讓夫子先走,這才細細打量起面前的少年,“閣下是?”

“咱們先進去。”少年沒有回答,而是叫上謝昭雪,把溫禪帶進了書院。

書院裏面也很是寬廣,分為兩個小院,一為“甲院”,一為“乙院”,把權貴和富貴區分開。

少年帶著他來到一處偏僻之地,壓低了聲音,“我是鐘文晉。”

溫禪一驚,再把那張臉細細看一遍,眉眼唇鼻,半點沒有鐘文晉俊俏的樣子,他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謝昭雪。

謝昭雪點頭,“三個月前我們離開五月島,單公子給了他一疊人皮假面,回京之後他一直是這副模樣。”

“單柯?”他十分意外,“他會易容術?”

“你不知道?”鐘文晉比他還意外,“單柯就是江湖傳言的千面公子,他的易容術簡直是神術。”

經鐘文晉一說,溫禪忽而想起,五個月前才到風城那日夜,溫禪站在街邊看熱鬧時遇見了三個奇怪的人,其中有一人就是梁宴北。

站在梁宴北身邊的應是謝昭雪,而與他主動搭話那個矮公子,八成是單柯,他當時說千面公子輕功不好,而單柯的輕功也確實不怎麽樣。

難怪當時他能那樣篤定說千面公子不現身。

“原來梁宴北說的辦法就是這個。”溫禪緩緩道,在鐘文晉看不出一絲破綻的臉上定了定目光,讚許道,“確實是個好辦法。”

“好是好,可是這張人皮假面也太醜了……”這是鐘文晉三個月來耿耿於懷的事情。

“有就不錯了。”謝昭雪聽聞輕笑,“越是不起眼,越是用處大。”

“他說的沒錯。”溫禪道,“你這樣最好,沒人會註意到你,十成十的安全。”

鐘文晉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抱怨了一句就沒再說什麽,而是問道,“你怎麽會突然來寧興書院讀書?”

“我偷跑出宮,回來後父皇給了我兩個選擇,一是成家,一是來此地讀書,我自然選擇後者。”一提到這,溫禪微微喪氣,顯然這兩個都不是他想要的。

鐘文晉咂咂嘴道,“成家多好啊,要是我我就選前面那個。”

說完,謝昭雪就輕飄飄給他一個眼風,“你以為人人都是你?”

鐘文晉脾氣暴,向來聽不得明朝暗諷的話,溫禪一聽謝昭雪這話,就知道兩人又要吵。

然而鐘文晉卻道,“這話應當我說才是,你早就定下了婚約,自然不愁沒人嫁。”

脾氣何時這樣好了?溫禪十分迷茫。

他覺得此時臉紅脖子粗,躥天下地的鐘文晉才是正常。

謝昭雪聽後無奈一笑,搖了搖頭不在繼續這個話題,對溫禪道,“九殿下,你初次來應該會有一場書卷測驗,提前知會你一聲,你早做準備。”

“對對對,這書院就是破事多。”鐘文晉笑嘻嘻的攬住溫禪的肩膀,“我在甲五等你。”

謝昭雪隨手敲了一下鐘文晉的頭,目光含著警告。

鐘文晉乖乖又把手拿下來。

溫禪倒沒註意這些,疑問道,“甲五?”

“測驗分院級,若是得了甲等,則會在甲一,但若是得了末等,則會在甲五。”謝昭雪解釋道,隨後又補充了一句,“我和宴北兄都在甲一。”

“梁宴北也在?”溫禪敏銳的抓住重點。

謝昭雪點頭,“他也是前兩日剛進書院。”

溫禪若有所思,而後一轉頭,對上鐘文晉希翼的目光,一時拿不定主意。

梁宴北在甲一,他自然也是想去甲一的。

可鐘文晉那副可憐的模樣,再加上所有人都知道九殿下懶惰,從不肯用功讀書,如若進了甲一,確有不妥。

且現在也是藏鋒芒的時候。

於是溫禪在書卷測驗時,忍痛交了大半張白面上去,換來了一張甲五的院牌。

出門時,發現門外站著不知道等了多久的梁宴北。

他長發高束,換上一身白袍,滿滿的書生氣息,好看的眉眼在對上溫禪視線的那一瞬愜意的舒展開,染上笑意。

然而那抹笑意在他看見溫禪手裏拿著張甲五的院牌時,又變得有些覆雜。

“殿下真是深藏不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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