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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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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過半, 茶飯皆涼。

溫禪的房中堆聚著不少人,燭火微閃,寂靜籠罩著眾人,沒人主動出聲打破。

鐘文晉憋了半天,終是沒忍住打了個打噴嚏,熱淚盈眶。

溫禪微微擡眼,先是看了梁宴北一眼, 而後看了看緊握拳頭的謝昭雪,總覺得應該說些什麽,緩解一下氣氛。

“簡直豈有此理。”謝昭雪沈著聲音, 臉色極其難看,拳頭之上暴出青筋,“虎毒尚不食子,那鐘家老賊竟然對自己的兒子下殺手。”

“素聞鐘丞相極其疼愛嫡子, 沒曾想竟都是假象……”梁宴北咂咂嘴,嘆息一聲搖頭道, “當真狠心。”

鐘家之事,唯有溫禪一人知道真相,但卻又不能如實托出,此時也只得跟著義憤填膺, “鐘國義此人虛偽狠毒,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他人,待我回去時候必定稟告父皇, 不能再讓此等惡毒之人禍亂朝綱。”

鐘文晉一直垂低了頭,任別人辱罵他的親爹,都沒有任何反應,看似已經對父兄斷絕情義。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幸好是有溫禪在一旁,替他說出前因後果,若是由他自己開口,估計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驕傲的鐘家小少爺,可不想在那麽多人的面前哭哭啼啼。

“鐘文晉,你現在回去收拾行李,明日我們啟程回京。”謝昭雪伸手要拉他。

溫禪連忙阻止,“等一等,鐘國義有心想殺他,你現在帶他回京,豈不是羊入虎口?”

謝昭雪冷笑出唇,“鐘文晉的身上,還有我謝家一半的血脈,鐘國義在京城之中雖只手遮天,但我謝家想護的人,他還奈何不得。”

謝昭雪的爹謝晟然是刑部尚書,手中掌著實權,並非低鐘丞相一等,只是謝晟然恪守成規,從不結黨營私,也沒有鐘國義行事高調,是以京城大多數人都認為鐘國義一人頂天。

近年來鐘丞相權勢過大,早已引起王宮貴胄的不滿,更何況是皇帝,明面上他還是皇帝盛寵的權臣,然而暗地裏,皇帝一方提拔謝家,一方扶持梁家,早就埋下了與鐘氏相抗衡的種子。

鐘文晉若藏身謝家,倒也安全,只是……

“你想讓他用什麽理由住在你謝宅?”梁宴北問出一個關鍵的的問題。

這也正是溫禪所憂慮的,鐘文晉是鐘家人,就算是與謝家有關系,但若是鐘家要人,自然有一百個理由讓他名正言順的回去,謝家就算是想留人,也留不住。

謝昭雪一楞,隨後答道,“那便讓他以小廝的身份隨我回謝家。”

“行不通。”溫禪微微搖頭,“即使你能讓鐘文晉不出門,不露面,也止不住消息傳出,太冒風險。”

“我有一辦法。”梁宴北眉尾輕挑,看一眼蔫了氣的鐘文晉說道,“你們今夜就收拾好,明日一早啟程回京城去,這裏的事交由我辦。”

謝昭雪立身而起,對梁宴北躬身,“麻煩宴北兄弟了,此事當是我欠你一筆,待事平之後,我定會償還。”

“何須客氣,你的家事要緊。”他也跟著起身,一只手搭在鐘文晉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鐘文晉緩緩擡起頭,黑黝黝的眸中有些失神,脆弱又無助看著梁宴北。

梁宴北微微一笑,“放心吧,鐘家早晚都會給端掉。”

溫禪一聽驚了,暗道你這是安慰還是捅刀子?就算鐘文晉落得這種境地,好歹也是姓鐘啊!

他打著哈哈緩解氣氛,“鐘文晉,你且放心歸京,謝家實權在握,護你周全綽綽有餘,你該吃吃該喝喝,莫要心憂。”

隨後,他語氣一轉,漂亮的曈眸蒙上肅色,對謝昭雪道,“你們回去之後,切不可貿然對鐘家出手,萬事以退讓為主,待本宮回去,行事再議。”

溫禪平日裏說話,鮮少用“本宮”自稱,而此時他卻刻意加重這兩個字,就是向鐘文晉表明,他會以身為溫氏皇族,以九殿下的身份站在他的身邊。

原本他來五月島,就是抱著與神歸教同歸於盡的決心而來,但是後來鐘文晉的突然出現,並讓他知道鐘國義也極有可能是重生而來之後,他便改變了想法。

鐘家不除,他就是下了地府,也不得安寧。

“九殿下,此事與皇族無關,你何必淌這趟渾水?”謝昭雪皺起雙眉。

“我既然已決定要插手,自然有一千個理由,你又何需再問?”溫禪反問。

謝昭雪還想再說,梁宴北卻出聲打斷,“好了,此事到此為止,這裏人多口雜,不宜論事,你們先回京城再作打算。”

聽得出梁宴北話中有趕人的意思,謝昭雪也不再多言,謝別過後,就帶著喪氣的鐘文晉離開了溫禪的房間。

梁宴北伸了個懶腰,垂著眸若有所思的往外走。

“梁宴北。”溫禪在他一只腳踏出門檻時,突然出聲叫住他。

一轉頭,少年秀氣的眉毛下,隱著的那一雙亮盈盈的眼眸終於不再閃躲,“你所說的方法是什麽?”

梁宴北嘴角一挑,肆意橫生的笑道,“溫少爺想知道?”

溫禪原本是很好奇的,但見他這副神情,頓時又怕梁宴北趁機提要求,便好奇心強壓住,“我不過是閑來無事問問罷了。”

“既然不想知道,那就算了。”梁宴北還就真的不說,聳聳肩若無其事的出了門。

溫禪暗自咬牙,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

“公子……”直到阿福出聲,打斷他的思緒,“鐘家的事……”

阿福自小跟在溫禪身邊服侍,知道他平日懶散憊怠,習文不用功,習武不用心,根本不得聖寵,若不是出身特殊,早就成了人人唾棄的廢物皇子了,參與鐘家之事,就等於惹禍上身。

“我自有主張,無需擔心。”溫禪嘆一口氣,感覺有些疲憊的坐下來。

鐘家必除,鐘文晉必保,旁人不知,溫禪心裏跟明鏡似的。

“可是……”

“阿福,公子一直未進食,此時定然也餓了,你我一起去為公子尋點吃的來。”琴棋打斷阿福的話,拉著還想喋喋不休的他往外走。

書畫見溫禪一臉凝重,沈聲道,“公子不必過多憂慮,一切自有定數。”

溫禪聽言點了點頭,眼下還是以神歸教的事為重。

琴棋和阿福沒走一會兒,就有人敲開了溫禪的房門,端進來熱氣騰騰的飯菜,葷素湯米,樣樣不缺。

溫禪心想這應該是梁宴北命人端來的,也沒多問,分了一些給書畫便自己吃了個飽,直到肚子撐得有些難受了才罷筷。

待下人將飯菜空盤都撤下去後,琴棋和阿福兩人還未歸,書畫燒了熱水讓溫禪洗臉洗腳,更衣歇下。

夏日裏酷暑悶熱,這裏不是皇宮,也沒有降溫用的冰塊,溫禪把衣裳脫得剩下單薄的一層,手腳大開的躺在床榻上,呼出來的氣息都是滾燙的。

溫禪不想麻煩書畫給他打扇,一句抱怨的話也未說,微微閉著眼睛,忍耐著熱意進入睡夢中。

前世的溫禪做夢頻繁,每逢入睡必有夢。

家難之時,他的夢大多都是誅鐘家,殺寇賊,安定西涼;當上皇帝之後,他的夢變成大多都是梁宴北,他持長槍殺敵,他領萬軍護國,他一身火紅錦衣迎娶新娘……零零散散,總不離他。

重生之後的溫禪,卻鮮少有夢了,常常一夜安眠。

一陣沁人心脾的涼意撲面而來,瞬間如春風潤萬物,趕走溫禪身上的悶熱。

“溫少爺……溫少爺。”熟悉的聲音在耳邊輕響。

溫禪動了動眼珠子,神識還未清楚,心中就有一個名字成形,那聲音還在繼續喊他,漸漸將他從夢中喊出來。

他緩緩睜開睡意朦朧的眼睛,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才清晰的看見梁宴北的臉。

他坐在床榻邊,一身黑紅交映的衣裳,手中拿著扇子,不停的扇著風。

溫禪一下子徹底清醒,嚇得坐起來,往後退了一些,驚問,“你為何在這?”

他也站起身。

外面已是日上三竿,梁宴北穿戴整齊,黑發冠玉,一雙錦靴落在金燦燦的陽光之下,俊美養眼。

他往後走兩步,把折扇收起,面上不似平常總帶著三分笑意,此時略顯沈穩,“溫少爺,你先更衣洗漱,我有要事相告。”

溫禪一早醒來就受了不小的一驚,低頭見自己身上單衣松散,連忙開口喚阿福,卻被梁宴北截住,“溫少爺,阿福暫時來不了,不若我幫你更衣?”

說著,他就要去拿掛在一旁衣架上的衣物,溫禪連忙從床榻上站起來,問道,“阿福去哪了?”

“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事。”梁宴北把衣裳拿過,放在床榻上,伸手挑揀,“先穿哪一件?”

“不用了,我自己會穿,你出去等我。”他一聽是關於阿福的事,又見琴棋書畫兩人都不在,頓時有不好的預感,先把梁宴北趕出門。

草草穿上衣裳之後,溫禪用一根木簪束發,隨便洗了洗臉匆匆出門。

一打開門,才發現門外候著不少人。

梁宴北背對著門,一聽見聲響便轉頭看來。

“發生什麽事了?怎麽一早都聚在這裏?”溫禪將眾人掃視一圈,還是沒有見到自己的三個小下屬,心中不安,約莫著發生的事十有八九是跟他們有關。

“溫少爺,姚嚴鳴今日一大早被人發現死在房中。”司徒舟蘭的冷淡減上三分,竟主動與溫禪說起話來。

溫禪有些不自在,但不好不理會,問道,“這與我有何幹?”

姚嚴鳴昨日晌午的時候還特地挑著飯點來挑釁示威,沒曾想一轉眼就死了,溫禪雖不會為這種人惋惜,但卻是有一些小驚訝。

“姚家人認為是你的下屬阿福和琴棋所為,要將人捉去審問,書畫出手阻止,於是三人一並被帶走了。”喬妍詞接著說。

“什麽?”溫禪眉頭緊擰,怒意漸起,“豈有此理,姚嚴鳴此等小人,動他只會臟了手,絕不可能是阿福和琴棋做的。”

他就睡了一覺,竟然會發生這種事,震驚之餘,溫禪忽然意識到,此事並不簡單。

都說姚嚴鳴是姚堡主最疼愛的兒子,前日才在客棧中起了那麽大的沖突,如今一死,嫌疑最大的自然就落在溫禪的頭上。

前腳才與溫禪等人大吵一架,後腳就死了,哪有這麽巧合的事?

溫禪尚在沈思中時,單柯突然從小院大門快步而入,“表哥,姚家帶人來了,說要抓溫少爺去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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