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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舊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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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外有蜀金馮興, 島內則是姚譚極樂。方才那人便是姚堡主的第二子,姚嚴鳴。”說話的是客棧的跑堂,因為是五月島土生土長的人,所以對島內的事情都比較清楚。

他口中的姚堡主,便是上一任英雄閣閣主,姚孟平。

“姚家堡坐落在島西,譚家宗在島北, 加上島中央的極樂城一同並為五月島的三大勢力。”

原本站在樓上的鐘文晉和謝昭雪隨後也跟著下來,大堂內不一會兒就聚了許多人。

“只不過譚家宗的人深居簡出,很少過問五月島內的是非, 而我們城主行蹤不定,一年之內待在城中的日子不足一月,是以五月島內姚家堡的人一直橫行霸道,十分囂張。”

“你們這沒有官府嗎?”溫禪最先開口問。

“自然是有的, 五月島雖然是獨立的小島,但依舊屬於西涼境內, 官府衙門就建在離極樂城不遠。”那跑堂的說道,“只不過姚家人總想著一家獨大,對官老爺多次打壓,上一任的官老爺就是受不了姚家堡的威脅, 親自跑去京城辭官了,據說上面又派了新的官老爺下來。”

“當真無法無天啊。”溫禪感嘆一句,五月島與外地隔絕,算是一個獨立的地方, 就算是有心管理,也做不到完全鎮壓。

且極樂城有城主的存在,衙門的作用更是形同虛設。

“那你可知方才唐門的人為何與姚家人起沖突?”梁宴北坐在桌角,腿隨意的搭在凳子上,從懷中拿出一包蠶豆,慢悠悠的吃著。

“姚二公子是出了名的愛美人,這極樂城中大半美人的床榻他都睡過,方才那些唐門的人在用膳,姚二見其中一姑娘貌美,眼睛一直盯著,哪知那姑娘脾氣不善,當即拍桌而起,大罵道要瞎了他的雙眼,所以兩方這才打了起來。”

唐門那姑娘的暴脾氣,溫禪作為受害者之一相當有體會,他下意識吸吸鼻子,尚有鈍痛。

“姚二心腸狹隘,瑕疵必報,明日定會帶人再來客棧找幾位的。”掌櫃在一旁幽幽道,“我這小地方,可禁不住砸第二次。”

單柯心領神會,“掌櫃你放心,明日一早我們便離開,若是他們找上門來,你只道不知去向就好。”

又聚在一起聊了一會兒,不少人都表示夜深要去休息了,沒睡好的單柯和謝昭雪率先回了房間。

書畫則不願再與鐘文晉換房,非要守著溫禪睡覺不可,然而鐘文晉說什麽也不願意回到原來的房間,嚷嚷著要三個人擠一間房。

梁宴北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看了左右為難的溫禪一眼,不經意道,“不若溫少爺與我睡一間?我睡相可安分了,不會吵到溫少爺的。”

聽了這話的溫禪身子一僵,繼而幽幽的看他一眼,“梁公子湊什麽熱鬧,快些回去休息吧。”

梁宴北睡覺其實並沒有那麽老實,他愛說夢話,一嘟囔就是一大堆,雖然不吵人,溫禪也不討厭。

他聳了聳肩,也沒再堅持,笑道,“那溫少爺好好睡一覺,明早再見。”

溫禪從鼻子裏擠出一個音做應答,目送梁宴北上樓之後,一回頭發現鐘文晉還在與書畫爭辯,前者臉紅脖子粗,後者則是有規矩有禮節,可至始至終都誰不願讓步。

“行了,莫要在吵了,既然你們都堅持,那咱們仨就擠一間房,大不了也就是多加床鋪蓋。”溫禪夾在中間平息兩人的對峙。

其實他也想讓鐘文晉與他睡一間,只因之前看他解開胸前的紗布時,那傷口雖然結痂,但當中還泛著紅肉,且紗布也臟兮兮的,正好司徒舟蘭方才給了他傷痛藥,給他換個紗布上點藥,多少也有些用處。

想著,溫禪就去找掌櫃要了紗布,把兩人都喊回了房間。

回去之後溫禪好說歹說才勸鐘文晉脫下衣裳換紗布,書畫見了他身上有傷,也並未作出吃驚的神色,甚至主動請求給他幫忙。

待溫禪去了外衣脫了靴子之後,鐘文晉的傷口也換上了新的紗布,擺了一層鋪蓋在離書畫不遠的地方睡。

燈熄之後,溫禪很快就進入睡眠,不知道是不是梁宴北這兩日與他關系近了一些的原因,這夜他竟然做夢夢到了他。

夢中的梁宴北是較之現在而言要更年長一些,身姿挺拔,英俊瀟灑。

他勝仗歸來,皇上派他去武學館做掌教,教年輕公子學習武藝。

溫禪那個時候三腳貓功夫是真的差,被皇帝不鹹不淡的斥責一頓後,被強制送到武學館學習。

溫禪唯一近身的朋友就是梁書鴻,整日又在耳邊聽多了梁宴北的壞話,自然而然對人有些偏見,恰巧那日去的時候,梁宴北正在懲罰以武力欺負老人的少年。

他讓那少年抱著一塊大石頭站在烈日之下紮馬步,酷暑難耐,那少年累得臉上汗水密密麻麻,胳膊和腿都在顫抖,一邊哭一邊背誦禮學。

若是背錯了,或者是姿勢有變,梁宴北就會拿著柳藤抽打,“啪”的一聲,溫禪站得遠遠的都聽得見。

他當即就生出些許怯意,想要回宮去,可是皇帝了解他的性子,專門派了侍衛監督,硬是押著人走到梁宴北面前。

那時候的梁宴北受過戰場上的磨練,身上少了分少爺的紈絝,多了分將軍的從容,見到溫禪時,便笑意吟吟道,“九殿下,臣等你很久了。”

那一段時日,是溫禪自打認識梁宴北以來,對他最不善的日子,意志本來就不堅定的他初去時根本受不了武館的練習,加之對梁宴北的厭惡,經常罷練。

他身為九殿下,武館裏的其他掌教對他一點辦法都沒有,打不敢打,罵不敢罵,對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偏偏梁宴北就有辦法對付他,若是他練習未達標,就撤去他的飯食,讓他餓肚子。

阿福心疼主子,偷偷跑去外面買吃的,還沒進門就被梁宴北全部搶下,要麽當著溫禪的吃個幹凈,要麽就是分給其他人吃,反正就是要溫禪餓著。

溫禪氣得咬牙切齒,夜裏做夢都在揍梁宴北,餓了一天半之後,溫禪迅速妥協。

老老實實的完成梁宴北所要求的練習,自那以後,溫禪若想吃飽肚子,還需靠自己的努力。

漸漸習慣武館的作息之後,溫禪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強壯,原本松軟的肉也變得結實緊繃,拿刀都費勁的力氣也變得可以輕松舉起石塊。

與此同時,溫禪也發現,梁宴北並沒有梁書鴻口中的那樣,驕矜易怒,蠻橫任性。

他甚至很少生氣,至少對溫禪是一次都沒有,平日裏都是帶著笑面,教武的時候雖然會認真一些,但下了課就會與那些年輕公子們聚在一起喝酒玩鬧。

有時候還會拉著溫禪一起,結伴去玉扶樓。

梁宴北說,習武是為了強身,強大則是為了保護;不可欺女子,不可欺孩童,不可欺老人;拳腳所向必是匡扶正義,刀劍所指必是保家衛國。

溫禪認為他是個可交的朋友,於是與他越走越近,從君子之交到酒肉朋友,再到抵足而眠的知己。

梁宴北亦師亦友,教會了溫禪許多,到後來還把他自創的梁家步法授給溫禪。

那時的溫禪是真心那他當朋友對待,沒有半分異心,平日裏兩人即便是勾肩搭背也不覺得什麽,不像現在,稍一對視就覺得氣亂心燥。

這一夜溫禪睡得很香,因為梁宴北叮囑了不讓打擾,一直到日上三竿,所有人都醒了,坐在樓下的大堂內等候溫禪從夢中醒來。

即使是他再不願醒來,夢也有終結的時候,甫一有知覺,他就感覺鼻子鉆心的疼,瞬間讓他清醒,睜開眼來迷糊了一會兒,坐起來一看,房內的兩人都不見了。

溫禪鼻子痛又不敢揉,只得慢慢爬起來,動作小心的穿上衣裳,套好錦靴,把睡亂的長發紮成一個馬尾,這才開門出去。

大堂內的眾人翹首以盼,一聽見三樓響起開門聲,都不約而同的往上看,少頃,才見到睡眼尚惺忪的九殿下出現在欄桿面前。

他向下一看,見人都在看他,不由驚了一跳,心中嘆道,怎麽都坐在下面?難道都在等他一人?

梁宴北慢了一拍,他喝了一口粥之後才擡頭看去,見到溫禪之後俊俏的臉上蕩開笑意,“溫少爺,起的可真早啊!”

“公子,餓了嗎?可想吃什麽,阿福去給你買!”阿福站起來沖他喊:這個時間,客棧已經沒賣早食的了。

溫禪也想扯出一個笑來打招呼,可是嘴角剛彎,鼻子就疼得厲害,逼得他又放下,點點頭,神情冷漠道,“恩。”

這一聲應答聲音太小,下面的人根本沒聽見,阿福還想再問,卻見溫禪已經轉身往樓梯處走。

阿福見溫禪那樣的神情,以為他心情不虞,便轉頭問身邊的書畫,“是不是你們昨日兩人與公子同擠一間房,惹得公子不高興了?”

琴棋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怎麽能三人擠一間呢?萬一打擾到公子休息該如何是好?”

他原本就對鐘文晉沒什麽好印象,到現在心裏還惦記著鐘文晉那日罵溫禪小雜種的事情。

一旁的鐘文晉埋頭吃著肉包子,心道,聽不到聽不到,我什麽都聽不到。

書畫自知做錯,低聲道,“此事是我考慮欠妥,我待會想公子請罰。”

“行了,不過是一件小事,我想溫少爺寬宏大量,應當不會在意這些的。”謝昭雪聽不下去了。

“可是公子方才沒笑,若是他休息好了,每日早起來都會面帶笑容的。”阿福道。

“不笑可能是因為鼻子疼吧。”梁宴北在一旁插話,若有所思道,“想來是鎮痛的藥效過了。”

此話一出,眾人才擺出明了的神情:原來如此。

此時溫禪也走到一樓來,走到阿福等人的桌前,還未開口,旁桌坐著的司徒舟蘭便伸手遞來一顆白色藥丸,溫禪疑惑的看去。

司徒舟蘭面上帶著淡笑,“溫少爺,這藥丸是鎮痛的,比昨日的藥效還要好一些,鼻痛連心,你吃了這個會好受一些。”

溫禪想都沒想,下意識要拒絕她的好意,阿福卻順手接過來,笑嘻嘻道,“司徒姑娘真是菩薩心腸,多謝了!”

道完謝還獻寶一般的舉到溫禪面前,“公子,快吃了快吃了。”

溫禪:“……”

他遲疑一瞬,引得眾目看來,似乎都在用眼神詢問他為何不吃,溫禪嘴唇動了一動,最終沒能說出拒絕的話,拿起藥丸塞進口中。

藥丸入口即畫,帶著絲絲甜味,隨著溫禪“咕咚”一吞,什麽都沒了。

司徒家的藥是百年傳承,藥效沒有半點誇大,溫禪剛吃了不久,鼻子的痛意就慢慢淡去,最後他動一動嘴巴,總算說出了醒來的第一句話。

“我想吃面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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