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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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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前幾次著急趕回宮並不是因為溫禪覺得晦氣,而是他遇見了梁宴北。

溫禪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自制力強的人,上一世他就放任了自己的情感自由生長,但卻顧及世人的目光沒有放任徹底,所以後來他內心的情感長成參天大樹時,根根枝丫化作利刃,在長達二十多年的時間裏,慢慢淩遲著他的心臟,無法愈合。

溫禪真是吃夠了這種放任帶來的後果,如若再來一次,他清楚自己定然是承受不住的,重生而來,他早就將自己的性命和路途安排得明明白白。

首先第一條就是減少與梁宴北的交集。

如今五月,溫禪篤定梁宴北參軍去了,不會在京城街道上閑逛,所以他才不著急回宮。

這一座極致繁華,還沒有毀在鐘家刀刃下的京城,溫禪還想再好好看看。

溫禪這算盤打得可謂是劈裏啪啦響,但是他沒想到,這算盤還未打好,就被從天而降的梁宴北砸的稀巴爛。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溫禪嘴饞,想吃燜雞,於是帶著換好衣服的護衛和一個慫到關鍵時候賣主子的小太監前往吃燜雞的路上。

街道上的人多,琴棋書畫放慢了馬車的速度,正緩緩行駛著,誰知半路突然沖出來一個老嫗,不由分說就摔到馬面前,書畫眼疾手快,連忙勒韁繩。

可那老嫗離得太近,即便是馬車行得慢,也來不及立刻停下,眼看著馬蹄就要踏上她的腦袋,忽而一個紅白相間的身影從斜方出現。

那人擡腳一踢,登時將老嫗的身體踢得在地上翻幾個滾,遠離了馬蹄,而他自己也撐著馬頭騰空一翻,穩穩的落在旁邊。

琴棋書畫也勒停了馬,轉頭看去,發現那紅白相間衣裳的人竟是梁宴北。

路上的行人見此事紛紛停下腳步,伸長脖子看熱鬧。

溫禪原本在馬車裏休息,馬車猛地一停,他猝不及防從軟塌上翻下來,好在下面墊得有軟墊,才不至於摔疼,溫禪爬起來拍拍衣裳,心道,這三個下屬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連停個馬車都不讓他好受,必須要好好整治!

他一把掀開車簾,氣勢洶洶的兩三步下了馬車,擡手一指剛要訓話,卻突然看見立在一旁的梁宴北,呼之欲出的話頓時被噎住,溫禪動作很利落的收回手,轉身要回馬車。

一條腿剛踩上去,梁宴北的聲音就從背後傳來,“九殿下,怎麽看見我就這麽著急要走?”

梁宴北今日身著雪白長衣,腰帶繡著金絲如意雲,中間鑲嵌紅黑相交的翠石,外面攏著一層海棠般紅色的紗衣,墨發高束以淺碧色玉簪固定,精致的眉眼蕩起淺淺的笑容,讓人看不出是真的開心還是只是一種表情。

聽了他的話,溫禪又將腿放下來,一轉身面上的神情淡淡,道,“梁公子說笑了,我不過是突然想起還有事情沒做。”

經過幾次見面交談,梁宴北已經習慣他對自己這副冷冷淡淡的樣子,完全不在意,“好像每次一見到我,九殿下就會突然想起沒有做的事情。”

“我事情比較多。”溫禪含糊的回答,看上去面上鎮定,實際上心裏早亂成一團。

怎麽回事?梁宴北這個時候不是應該進武館修習去了嗎?怎麽還在大街上亂逛,怎麽只要他一出宮,準能碰上?

梁宴北故作傷心的嘆一口氣,“罷了,反正殿下每回一碰上我事情就比較多。”

溫禪最見不得他這樣可憐兮兮的樣子,強忍著要脫口而出的話,提起一口氣繼續裝冷漠臉。

這時候謝昭雪自後面走來,他先是看一眼地上暈死的老嫗,又走到梁宴北身邊,心有餘悸道,“你下腳也太狠了,人老骨頭一把差點讓你踢死。”

梁宴北攤手無辜,“我若不踢她,她的腦袋估計要在馬蹄之下開花了,也算是救她一命。”

謝昭雪命人將老嫗擡起來,轉頭這才對溫禪行了個禮,道,“九殿下,和悅樓一帶現已被查封,若是殿下的事情是去那裏辦的,只怕今日是辦不成。”

本來就是奔著和悅樓的燜雞來的,現在聽見樓被查封,溫禪自然不能再駕著馬車往那邊去,只不過他有些好奇和悅樓查封的原因,餘光瞥見站在旁邊的梁宴北,他又將好奇壓下去,應道,“好。”

溫禪的身份比在場所有人的都尊貴,他無需對人打招呼,直接轉身往馬車上爬,對琴棋書畫道,“回宮。”

站在書畫旁邊的阿福賊眉鼠眼的偷瞄了梁宴北一眼,心中頓時明了溫禪每次回宮的原因。

突如其來的鬧劇去得也快,看熱鬧的眾人也散去不少,然而就在溫禪半個身子探進馬車內時,方才被踢暈的老嫗突然醒了,身上的劇痛讓她大聲哀嚎,嘴上罵罵咧咧,“你們這些狗娘養的!欺負我一快要死的人算什麽本事!等著瞧吧!教主一定會為我報仇的!”

梁宴北聽了不惱,反而笑嘻嘻的,“行行行,你們教主最厲害了,來人!把她嘴堵上。”

說完他擡頭望了望天,看見先前還晴朗的天不知何時飄來一片巨大的烏雲,轉而對謝昭雪道,“看這天是快要下雨了,先把人都押回衙門再審問。”

謝昭雪點頭,剛想說話,目光卻好像瞧到了什麽,錯開梁宴北的身子提到聲音道,“九殿下,可還有事?”

梁宴北轉頭,就見原本已經上了馬車的溫禪此時卻站在馬車旁邊,淡黃色的錦衣襯得他膚白如雪,一雙大大的眼眸泛著墨黑,神色暗沈沈的看著被堵上嘴巴嗚嗚亂叫的老嫗。

聽見謝昭雪的問話,他目光轉來,並無答話反而朝他們走去,道,“我要跟你們一起。”

梁宴北微微挑眉,“去衙門?”

“恩。”溫禪認真道。

溫禪本來是打定主意要回宮的,只是在上馬車的時候,他依稀聽見老嫗的叫罵,其中“教主”二字如雷貫耳,驚得他渾身一震,滿天的驚恐從心裏溢出。

仿佛兩只利爪殘忍的剖開他的記憶,那副人間地獄的場面洶湧而來,那些身穿黑白衣裳人身形似鬼魅,徒手穿透京城百姓的胸膛,左手腕纏著的白絲帶被血染得妖冶。

就像是從地府爬出來索命的無常惡鬼,那是溫禪幾十年來的噩夢,一想到就牙關顫栗的恐懼源頭。

神歸教。

此教是江湖中的神秘組織,起源於五月島,最初皇族聽聞過此教,但並未過多關註,只當是江湖人士自娛自樂的消遣,但後來神歸教如同參天藤蔓紮根極深,在西涼境內蔓延,枝丫在悄無聲息之間伸到京城,同鐘家勾結在一起,血洗京城內手無寸鐵的百姓,毀了西涼的盛世安寧。

除了遠在他國的弟弟,溫禪是整個溫氏皇族唯一一個存活的皇嗣,他與梁宴北一起追查神歸教,費盡心思才查到神歸教的老窩盤踞在五月島,為了鏟除神歸教他們付出慘重的代價,鐘文晉喪命,梁宴北重傷,溫禪也差點瞎了雙眼。

只可惜最後還是讓神歸教的教主逃了,溫禪登基後派人搜尋了整整十年,再沒摸到關於那教主的一絲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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