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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山河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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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一些事,是你會無能為力的,”趙雲瀾說著,從破破爛爛的錢夾裏掏出了那頁關於羅布拉禁術的舊書,挖了個坑,把它徹底埋在了雪地下面,拍了拍手,站了起來,繼續說,“要麽變得強到有能力解決一切,要麽忘幹凈吧,惦記那些沒用的東西不好,占內存。”

這一次,汪徵沈默了更長的時間。

斬魂使走過來,對他伸出手:“走吧,我送令主到山口平地處。”

趙雲瀾已經十分疲憊了,有便車搭,他當然也不想走路,大喇喇地把手交給了斬魂使,斬魂使猛一拉他的胳膊,把他往懷裏一帶,接著周圍一黑,趙雲瀾還沒來得及站穩,再睜眼,已經是鬥轉星移。

斬魂使的鬥篷散開,轉瞬間,他們已經回到了山口處。

斬魂使放開他,退後一步,接著斂衽施禮,轉身走了,不過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一個巨大的黑洞裏。

趙雲瀾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蹭了蹭自己的下巴,正不知道思量著什麽,表盤裏的汪徵忽然開了口。

她說:“對了,趙處,你不是說錢包忘在車上了麽,那剛才掏出來的是什麽?”

趙雲瀾臉上高深莫測的表情一瞬間碎了,大驚失色地捂住胸口:“你要幹什麽?我最近手頭緊,給劫色不給劫財!你男人呢?怎麽不管管你,老惦記別人的錢包幹什麽?”

“他聽不懂,”汪徵的口氣松快了一些,“我聽說你最近大量收購古董書,好像打算當個古董販子,除此之外,還幹什麽花了?”

“男人總要買房置地養家糊口的。”趙雲瀾雙手插在兜裏,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去,“小丫頭,你不懂。”

汪徵輕笑一聲:“我死都死了三百年了,誰是小丫頭?”

趙雲瀾順桿爬上:“你都是死了三百年的老妖婆了,還好意思問我要壓歲錢,要不要臉?”

兩人你來我往地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雪地裏互相拆臺,不知過了多久,汪徵才輕輕地說:“我方才是不是沒說,謝謝你……”

趙雲瀾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敲打著表盤罵罵咧咧地說:“別以為幾句甜言蜜語糖衣炮彈就能代替萬字檢查,下禮拜發我郵箱裏啊,跨年守歲的時候,這一年犯過錯的向全體同志念檢討書是保留節目,別以為這樣就能躲過去。”

等趙雲瀾溜溜達達地回到山頂小屋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祝紅用眼神詢問了他一句,趙雲瀾對她亮了亮自己的手表,祝紅會意,從包裏摸出了一個手工毛線纏的小人,裝作不經意地從趙雲瀾身邊走過,把小玩偶在他的手表上輕輕蹭了一下,在誰也沒看見的情況下,兩縷白煙輕快地鉆進了毛線小人的身體裏,巴掌大的小娃娃頓時活過來一樣,在汪徵手心裏動了動。

趙雲瀾的目光在屋裏掃了一圈,發現人員齊全,且個個臉色不錯——楚恕之不動聲色地守在門口,腳底下趴著大慶,郭長城苦逼兮兮地照顧著不知道煮著什麽東西的小鍋,學生們圍坐了一圈,正一驚一乍地聽假和尚林靜講鬼故事,沈巍……嗯,沈巍呢?

他方才為什麽會認為人員齊全?

趙雲瀾臉色一沈,問祝紅:“沈老師呢?”

祝紅明顯地一呆,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茫然,然而僅僅是片刻,一個聲音忽然在趙雲瀾身後響起,沈巍抱著一捧木柴走進來,不溫不火地說:“找我嗎?”

祝紅好像才想起來,一拍腦門:“對,沈老師說既然還要在這住一宿,他怕帶的燃料不夠,出去找幹柴了。”

沈巍把木柴放在火邊上,以便烤幹:“我怕萬一,小汪姑娘找到了嗎?”

趙雲瀾看了他一眼,隨口應了一聲:“嗯,找到了,方才路上正好遇上救援隊的,我有點事讓她去辦,正好讓他們把她捎回去。”

“哦,”沈巍回過頭來,溫溫潤潤地對他笑了,“沒事就好,你在外面跑了一天,過來喝一碗板藍根吧,預防感冒。”

趙雲瀾盯著他看了片刻,隨後若無其事地笑了笑,走過去接過藥,一口喝完了,頭天晚上的事,以及他自己心裏的疑慮,他終究是只字未提。

趙雲瀾這幾天過得十分不人類——先是和朗哥宿醉,而後在寒天雪地裏開了一天的車,之後半宿沒睡,又是被汪徵放倒,又是被山河錐震傷,再在雪域高原裏長途跋涉了兩圈,還和一大群怪物莫名其妙地幹了一架,這樣高強度活動的後遺癥,在第二天早晨起來的時候爆發了。

他睡落枕了。

大爺即使是歪了脖子,也依然是大爺,一醒過來,就把所有人指使得團團轉,一早晨山間小屋在他的指揮下,實在是各種兵荒馬亂——趙雲瀾指使林靜給他揉肩膀,結果林靜對著他的肩膀脖子施展了少林大力金剛指,險些把他家領導的脖子給折斷了,趙雲瀾眼淚差點沒疼下來,懷疑林靜是刻意打擊報覆,兩人不幹一點正事,先繞著小屋追打了二十分鐘,才在祝紅忍無可忍地一聲“還走不走了”的咆哮裏消停了下來。

趙雲瀾狠捶了林靜兩下,發現脖子竟然奇跡般地能扭動了,於是背著手,邁著四方步進屋收拾東西去了……並把大慶拎起來,當成個皮草圍脖掛在了脖子上。

沈巍帶來的女班長“咦”了一聲,奇怪地說:“這貓是什麽時候出來的?也跟我們一起走嗎?我以為是野貓呢。”

趙雲瀾賤賤地說:“你見過這麽富態的野貓嗎?”

針對這句話,大慶果敢地伸爪扇了他一巴掌,心想事成地施暴毆打了它的頂頭上司。

女班長富有同情心地走過來,摸了摸大慶油光水滑的毛:“真可憐,大老遠地被飛機托運過來——對了,趙大哥,我們老師說回去他來開車,讓你好好休息。”

趙雲瀾捂著被貓扇了的臉,腳步一頓,回頭望向沈巍。

正好遇上沈巍的目光,沈巍微微垂下眼,沖他輕輕笑了一下。

沈巍的表情和言語都太含蓄,以至於每一個表情在趙雲瀾看來,都像是藏了千言萬語,他心裏忽然一陣悸動,想起頭天夜裏睜眼時驟然撞上的目光,心尖上就像是被人掐了一把,又酸又軟起來。

趙雲瀾在副駕駛上一路睡下了山,等他被兜裏的手機鈴聲鬧醒的時候,都已經是過了正午、日頭開始偏西的時候了,車也早就離開了雪山區,公路兩側開始有零星的人家了。

打電話的是朗哥,朗哥大約真的是對趙雲瀾有所求,一聽說他們下山,立刻熱情洋溢地替他們張羅好了落腳的地方,並表示上次沒能盡興,這次一定要不醉不歸。

趙雲瀾撂下電話,頓時一臉菜色——他既不是酒鬼也不是超人,眼下最渴望的是一張讓他睡到地老天荒的床,而不是硬著頭皮跟一個胖乎乎的老男人稱兄道弟地灌酒扯淡。

這突如其來的噩耗讓他如喪考妣,簡直連調戲沈巍的心情都沒有了,放下電話,就抓緊一切時間地閉上眼睛,爭取在晚上這場硬仗之前再好好睡上一輪。

沈巍等到他呼吸平穩,才伸手把他身上搭的一條毯子拉好。

等朗哥在市中心主幹道道口上接到他們的時候,整整萎靡了一天的趙雲瀾就好像又活過來,重新變成生龍活虎的一條好漢了。

兩人湊到一起,全都是滿嘴跑火車的貨色,上天入地地胡侃一通,就侃翻了半瓶白酒,朗哥舌頭已經大了,精神卻依然矍鑠,亢奮地嚷嚷著再開一瓶。

趙雲瀾雖然不動聲色,看起來大半斤的酒下去就好像喝了白開水一樣,臉色卻開始發白了。

朗哥吼著他唱山歌的大嗓門,指揮著服務員:“滿上滿上!給我們都滿上!”

趙雲瀾不便阻攔,只好故作大方地沖服務員點了點頭。然後一低頭,豪邁的笑容有點發苦。

朗哥站起來,慷慨陳詞:“我這人吧,沒什麽文化,也不會說話,就是個大老粗,有生之年最幸運的事,就是認識你們這些好兄弟,那句話叫‘有朋自遠方,不亦……’不怎麽著來著?哎,反正就是那意思,幹了吧!”

趙雲瀾只好在他這句“怎麽著來著”裏去端自己的酒杯,這時,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沈巍卻突然按住了他的手。

朗哥和趙雲瀾都是一楞。

沈巍端起了趙雲瀾的杯子站了起來,先跟朗哥點點頭,然後客客氣氣地跟他說:“趙處在山頂上被風吹得有點感冒,現在身體也是不大舒服。”

趙雲瀾立刻配合地低頭咳嗽了幾聲。

沈巍笑了笑:“倒是我們這些人,一路厚顏承蒙朗先生照顧,可惜都是些象牙塔裏不事生產的窮學生,也實在無以為報,這杯酒,我得敬您。”

他說完,壓下手腕,在朗哥的杯子上碰了一下,把整杯都給幹了。

朗哥楞了楞,頗有些意外地“哎呀”了一聲——他也知道自己個什麽貨色,跟趙雲瀾這樣的大混混稱兄道弟是沒問題,遇上這些目下無塵的高知,心裏也明白人家看不起自己,因此並不去主動討嫌。

沒想到沈巍突然來了這麽一手,這在朗哥的酒肉生涯裏倒是個全新的體驗,他立刻二話沒說,三口並兩口地也喝了,而後似乎挖掘到了一片新大陸,暈暈乎乎地就把炮火轉向了沈巍。

趙雲瀾的目光在桌上掃了一圈——見那以“修行人不飲酒”為由避禍的假和尚林靜,正一邊念經一邊啃大棒骨啃得滿嘴流油,而祝紅裝純兮兮地說“人家女孩子是要喝紅酒的”,也在那自娛自樂地吃得非常歡快,楚恕之半杯酒剛沾了個嘴唇,就開始裝死,郭長城……郭長城這實誠孩子倒是早被放倒了,這個大約沒裝,是真“死”了——總之,一票人馬,就沒有一個站出來給他解圍的。

趙雲瀾暗自磨了磨牙,給他們一人記了一筆,趁著說話的功夫,給沈巍夾了好多菜,以防他喝得太猛上了頭,再發揮他的推杯換盞並忽悠大法,跟沈巍合夥,把朗哥這酒桌上的攪屎棍子給灌趴下了,這才算是解脫。

沈巍顯然不習慣這種應酬,早已經兩頰緋紅,連眼神也有些迷茫了,站起來的時候一個沒站穩,又“撲通”一聲坐了回去,趙雲瀾趕緊扶了他一把,在他耳邊小聲問:“我去,你行不行,沒事吧?”

沈巍晃晃悠悠地沒應聲,卻順勢伸手摟住了他的腰,還摟得頗緊。

這個……顯然是有點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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