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全網黑和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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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3.
簡京跟AWP蹲在炮樓裏, 各自拿著高倍鏡守望一側。
炮樓的地勢易守難攻, 最好的守樓方法是拿狙擊槍拒敵於千裏之外, 如果敵人摸到近點丟雷，就會很難防守。
簡京的八倍鏡裏, 突然閃動了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在向炮臺奔襲過來。
他立即報點：“SE方向，一個人。他隊友估計在側面, 準備包過來。我開了——”
簡京拖動鼠標, 屏幕正中央的十字準心輕輕往下一拉，恰巧對準跑動的人影。他按住Shift屏息, 開槍。槍口的火光伴隨子彈呼嘯出膛的聲音，暴露了他的位置，但他也成功給了敵人穿心一槍。
沒能一擊必殺——只打中了那個人的身體。
簡京立刻後退拉栓，然後瞬間先按右鍵再按左鍵開鏡，又射出一槍。
AWP這時從另一側轉火過來, 擡起手裏的SKS。
屏幕右側出現了“隊友 AWP 使用 SKS 擊倒 DF2XMS”。
簡京有點郁悶：“人頭怎麽又是你的呀？”
AWP簡潔地“嗯”了一聲。
被擊倒那人的隊友企圖封煙救援。簡京立即從背上抽出AKM, 使用紅點瞄準對著那個跑動小黑影的行動軌跡跟槍，劈裏啪啦一陣猛烈腰射。
那人的身上不斷冒出一蓬蓬血跡, 眼見著就要被擊倒淘汰。
這個時候, AWP突然預判，瞬鏡一槍。
“隊友 AWP 使用 SKS 淘汰 NIKE337”
“隊友 AWP 最終淘汰了 DF2XMS”
簡京懵了：“怎麽人頭又是你的呀？”
AWP沈默不語。
簡京手指在鍵盤上亂按一陣, 小聲抱怨：“不是吧，我這怎麽玩，兄弟你告訴我我怎麽玩？”
他忍不住問：“為什麽要搶我人頭？——雖然我也不是特別在意這個, 但是，哥你不覺得，有點過分嗎？”然後，小聲補充，“……也不是，特別不在意。”
玩游戲哪有不在意這個的。
技不如人認了，可是明明只差一槍的事……
人頭完全可以拿到，卻被搶了，這就很讓人難受了。
AWP幹凈地說：“技不如人，有什麽搶不搶的。你認不認？”
“……我認。”簡京煩惱地抓頭發，“但是……哎，你為什麽要這樣呀？你原來不這樣的。”
AWP短促地笑：“你技不如人，還敢帶妹？”
簡京甚至從他的聲音裏聽出莫名其妙的冷酷促狹。簡京很困惑：“什麽帶妹？我哪裏帶妹？我不是都一直和你一起玩嗎？”
“嗯。”AWP冷靜地說，“是的。”
簡京問：“你因為我……和，妹子玩，就生氣了？你不覺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嗎？”
你是我的誰？
簡京沒察覺自己間歇性發作的低情商很傷人。
可是AWP在那邊，確實被這句話傷心，安靜很久才說：“是。我真的，挺莫名其妙的。”
簡京電光石火之間，突然想起了AWP說過的很多莫名其妙的話。
“我想和你網戀呀”。
他一直把那些莫名其妙的耿直撩人當成網友互Gay，但其實可能……AWP是認真的對麽？
認真的，才會為了我跟女孩子玩而，暴躁殺人搶人頭？就跟AK超話裏那些粉絲的猜測一樣……吃醋？
那這些莫名其妙就得到了解釋。
簡京開不了口問AWP那些表白到底是否認真。
他只能幹巴巴地轉移話題：“對不起，我沒有指責你的意思……如果你不喜歡我跟女孩子玩，你要告訴我，我不知道你不喜歡。你這樣搶人頭，然後又不跟我講話，我也會覺得莫名其妙啊。”
“我覺得好奇怪，我們……不是，我們是網友是好朋友對麽？不是那種……那種關系吧？我不知道我在說什麽……我現在挺亂的，就是，你……所以你到底怎麽想的啊？”
AWP低聲問他：“你是……一直不覺得我是認真的？”
“我說，我喜歡你。”
簡京臨陣大亂。
AWP居然是認真的。
簡京在網上有一大票好朋友，原來從來不覺得“我想和你網戀”和“你要和我網戀嗎”、“你考慮一下”這種話是正經的表白。直男互Gay起來，比這個程度嚴重得多。和AWP插科打諢把話繞過去之後，簡京再沒考慮過把他的話當正經表白來聽。
但其實……AWP是認真的。
每句話都是小心翼翼的試探。不敢輕易洩露不敢從心靠近，若有所思地掩飾莫名其妙地固執，是因為喜歡。
那我何德何能呢。
簡京沈默在耳麥，耳機裏傳來AWP在那邊，安靜到沈默的呼吸聲。
這種氛圍讓簡京覺得……
誰比誰高貴。
喜歡一個人真的是很難的一件事，先喜歡上的人註定輾轉難眠。
“對不起。”
簡京仔細想了一會兒措辭，低聲說：“對不起，我可能……沒辦法接受你的喜歡。哥，你再仔細想一想，也許你也並沒有特別喜歡我，好不好？”
“我們是在網上偶然碰面的網友，而且我覺得你是我見過的技術最好的好朋友，但也就最多是這樣。其他的，我真的沒有想過。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簡京幹巴巴地補充：“我在三次元，有喜歡的人了。”
“對不起我真的，必須要拒絕。不能給你額外的可能性，這樣對我們都不負責任。”
“你喜歡的人……是誰？是你帶的那個女孩子嗎？你是因為性別原因拒絕我嗎？她到底比我好在什麽地方？”AWP問。
“……喜歡這種事情，既不講先來後到，又毫無道理可講。”
“哥你真的很好，但是他在我心裏是最好的。不是因為性別原因拒絕你。你問他是誰……我是不是跟你講過，就是他真的距離我很遠。太遠啦，我從沒想過輕易把他名字和我聯系在一起，所以……我不想說他是誰。我只能默默喜歡一段時間，說不定過了之後就平靜啦。”
所有人都知道，喜歡經常不是雙向的。喜歡的人不喜歡我，喜歡我的人我不喜歡。
AWP沈默了一陣：“那他距離你很遠……你為什麽不考慮我呢？我不一定比他差。”
簡京沈默了很久，輕輕嘆氣：“感情怎麽勉強的來。我也不想這樣的。哥，你看，我們都挺失敗的。……我也不想喜歡那麽遠的人。”
氣氛悲傷。
簡京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勇敢，至少，跟AWP把話講清楚了。不再像前幾次那樣，聽到不清不楚的互Gay，就落荒而逃。
雖然，一旦把感情的事分辨得明明白白，就註定有人要難過。
喜歡這種事情多麽私人。
“可”這個音在他的唇齒間滾了一圈，最終沒有說出口，僅剩一口纏綿嘆息。
簡京突然恍惚想起，微博上流行的游戲，概括CP的一生。那天簡京被超話裏嘻嘻哈哈的CP女孩吸引，點進去看，概括CP的一生，診斷結果是：
可九的一生，是隱隱作痛、裝聾作啞和連綿不絕的荒野蟲鳴。
癡心妄想，人言可畏，杯弓蛇影，裝聾作啞，飛蛾撲火，海市蜃樓。
誰比誰高貴。
AWP“嗯”了一聲，說：“那我下線了。”他說話帶一點溫柔的悲傷，“再見。”
“再見。”
我知道，也許……下次上線，就再也見不到你上線了。
我也知道，註定不能在一起，就不要混亂開始。
我最知道的是，始亂之終棄之，總是不好的。
電腦退回幹凈的電腦桌面。簡京呆呆地看了一會兒桌面上PPUBG的小圖標，一時間為了彼此說不出口的心情心酸。他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想再開游戲了……
雖然話是說開了，但他仍然不知道怎麽面對AWP。
他在微博掛了長長的請假條，隨便找借口說期末周忙一直請假到期末周結束再開直播。
也不能算借口，馬上就要到期末周了，畢竟期末周確實很忙。本專業課程又多又難，先修課一大把，離散數學邏輯電路數據結構人機交互理論數據庫系統；數學雙學位課程就更難了，群環域代數一大堆符號嗷嗷鬼叫。
他幹脆不去看PUBG。
也不看跟PUBG有關的新聞。知乎微博紅區藍區虎撲NGA，都不看，專心覆習期末考試。期末季，學習居然成為了忘記游戲的麻醉。
他開著小號，猶豫著屏蔽了AK超話。
原來看女孩子們“啊啊啊”地叫著玩梗，是真的快樂。可是……現在簡京覺得罪惡。幹脆利落地拒絕，然後是持之以恒的心酸。
他盡力讓自己不去想跟AWP有關的事情。
但不去想是不可能的。
094.
簡京一周沒直播之後，竹子給他發信息：
-……………………
-出事了。
簡京隨手回了個“？”。
竹子：
-你這幾天都沒上網嗎？
簡京：
-我是沒上網，最近在覆習期末考試。幸好你用短信，用微信都聯系不上我，我現在在用老人機。
竹子：
-你做好心裏準備，虎撲知乎微博NGA藍區紅區Q站，有很多人在扒你那個水友AWP是掛
簡京一時震驚到手滑發了一個問號出去，趕緊問：
-什麽東西？
竹子：
-你連上微信，我給你發了些鏈接過來你先去看一下。說實話我……也覺得網友說的有道理，那個AWP確實蠻像掛的。而且你最近是不是沒打游戲斷網了？你是不是不知道AWP被藍洞封號了？
簡京更震驚了，發了一長串問號過去。
-？？？？？
他趕緊打開手頭的電腦，登錄微信客戶端。但電腦版微信需要手機掃碼登錄，這就非常智障了，手機如果在手邊誰還會用電腦版客戶端？
他匆匆忙忙合上筆記本，把自己亂七八糟攤了一桌子的紙筆收進包裏，急忙沖出圖書館沖回寢室。
時隔一周他再一次劃開手機。
微信早就爆炸了。
竹子早就轟炸過一輪信息，其他諸如周漾、夜夜等等圈內好友，全都發了疑問過來。
簡京往消息記錄裏翻了翻竹子發過來的鏈接，知乎貼吧微博虎撲NGA，思索了一下，打開了知乎問題。
畢竟知乎自持知識分子高貴典雅，講求實錘，不太可能無錘掛人。
開掛問題已經竄上了知乎熱榜前十，“如何評價 Q站知名主播 Kar98K的水友AWP疑似開掛？他的操作正常人能做出來嗎？”
問題描述：AWP被好多人稱為最強水友，技術確實非常好，好得像掛。我在藍區看到有人錘他開掛。[180度轉身拉槍.gif][單人AK滅隊.gif]這些操作確實很像掛。有人能理性分析一下他的操作嗎？正常人能做出來嗎？不開掛能做出來，是什麽水平？
高讚回答：既然技術這麽好，不去打職業揚名立萬，窩在這裏做一個主播水友？（*）
簡京仔細審視了問題裏的那兩張GIF動圖。
一張是AWP視角180度轉身拉槍殺人，另一張是巖石掩體背後一把AK四殺索命，左右探頭閃身爆頭。
被他殺的四個背景板還是幾個ID非常熟悉的Q站技術主播或者職業選手。
……不得不說操作，是有點，像掛。
簡京沒看過AWP視角，不知道他第一視角原來這麽牛逼。
一瞬間簡京腦子裏冒出一句比喻：AK子彈簡直像PS裏的磁性套索工具，直往人頭上套。
簡單點說，鎖頭。
最高讚回答一幀一幀分析動圖實現的可能性，最終得出答案，理論上不開掛人類確實能夠做出這些操作，但難度真的太高，隨便一個路人王做出來，是不太可信的。
即使是周漾做出來，都有人要懷疑是否開掛。
不會被錘的可能只有傳奇K神。
周漾也在這條知乎回答下現身了，他招募水友重現了一下動圖裏AWP的操作，勉強成功，證明人類確實能做出來。但他的“勉強成功”，並不完美，沒有AWP那麽流暢完整，更加加深了AWP開掛的嫌疑。
問題下還有高讚回答補充了信息，他們掛出了這幾天AWP賬號被藍洞封禁的消息。
“You Have Been Banned”，一張截圖，AWP第一視角。大概是哪位網友觀看AWP第一視角的時候出現的突發情況被記錄下來了。
被藍洞封禁，又是一道實錘。
開掛。
簡京不由自主打開了PUBG，他想試試AWP的操作他能不能重覆。
沒有水友配合，他開傘落地落到荒郊野嶺，隨便搜了一把槍，開始試驗180度回身拉槍。畫面視角旋轉得太快，讓他有點暈眩——但只要手臂移動得足夠快鼠標動得足夠精準，180度回身拉槍是可以做到的。
簡京保存了視頻記錄。
他繼續試掩體背後閃身爆頭。
左右探頭，QEQE連招，右鍵左鍵瞬鏡，畫面旋轉得太快，確實很難捕捉人影，要連續爆頭確實太難了。不知道AWP是怎麽做出來的，簡京嘆氣。
簡京退出游戲，想了想，先去看看社交網絡上全網鑒掛情形到底惡化到什麽程度了。
知乎還算友好，雖然大部分人認為開掛，但仍有少數人堅決認為“不要你們自己做不到就覺得別人做不到”，還有人拿了可可剛出道被錘開掛的視頻出來證明，很多不正常的操作，對天才來說如同吃飯喝水一樣自然。
虎撲NGA的硬核電競暴躁老哥就真實多了，一面倒的全面黑。就算有少數人堅持己見，也立刻被大多數人的意見淹沒。簡京甚至覺得，這種情形可能是有水軍出沒，不然，他何德何能引起這麽大的註意呢？
微博就更不能看了，他的微博全面淪陷，下面全是“嘻嘻嘻掛批出來挨打”這樣的評論，甚至AK超話都受到了波及，那些可愛可憐的女孩子，縮在超話裏互相安慰“不會開掛的啦我們要相信A哥”，“要相信九哥和A哥，但姐妹們不要出去逆風輸出，我們守好家就好啦”，卻被找上門來的暴躁老哥噴成“腦殘”、“母狗”。
簡京真的，看到那些人對無辜女孩子噴出來的臟話，“母狗”，立刻憤怒到爆炸，想殺人，想開槍，心臟像是被攥成一團捏到爆炸一樣難受。
怎麽辦，要怎麽辦？
就是這樣，全網黑，全網鑒掛，簡京仍然不相信AWP真的開掛。
只是，怎麽辦？要怎麽證明？
竹子這個時候發來微信，問：
-看明白什麽形勢了嗎？現在情況挺嚴重的……
簡京：
-我知道
竹子：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AWP到底開沒開掛？如果沒開，一切好說；如果開了，神仙難救。
簡京：
-沒，他沒開，我相信他沒開，他不可能開掛
竹子：
-到底開沒開？你聯系上他本人沒有？
簡京才想起來可以聯系本人。腦袋都暈了，大腦宕機。
他焦急地發微信問AWP。
-在嗎在嗎在嗎看網上信息了嗎？
-有人捶你開掛呀
令人驚異的是AWP並不像以前那樣秒回他。
簡京有點忐忑。
等了一個小時，AWP仍然沒有回信。
簡京給AWP扣問號。
AWP不回覆。
他的心臟不安地跳動。
095.
簡京想不能任由事情繼續發酵下去了。
事情已經過了至少一天多，正是全網黑得最猛烈的時間。AWP本人，沒任何人知道他的私人信息，所有人只知道他的游戲賬號，雖然是他本人遭受非議，但估計受到的輿論幹擾是最少的——只要不上游戲，沒人能知道他是誰。
遭受輿論非議最多的是簡京，和那些無辜的仍然選擇相信他的粉絲。
“母狗”，“腦殘”，“護主”，“傻逼”，鍵盤俠知道哪個詞罵人最疼。他們專門往人心上戳。
簡京這個時候甚至慶幸AWP本人沒有透露任何有關自己的二次元三次元其他信息，不必遭受全網的嘲諷。
但簡京不行，簡京必須接受這些嘲諷，並且直面它們。
他點進自己的粉絲群。
他一個星期沒在群裏露過面了，群裏早就亂成一鍋粥，大家都在想辦法扛過這件事。簡京冷靜地告訴他們：
-大家別急
-第一，暫時沒聯系上A哥，但我相信他是沒有開掛的。我和他打了這麽多把游戲，幾百局一起排位，我比錘他的網友更清楚他的水平，所以大家不要亂，我們是清白的就不怕他們的臟水
-第二，我可以重覆A哥做出來的操作，他們錘什麽操作，我就能重覆什麽操作。我們可以先從側面證明A哥不必要開掛也能做出來。
-第三，對不起，是我連累你們啦，害你們在網上被噴子噴，還要維護我，我這幾天還失聯了，真的，很抱歉很抱歉，謝謝你們為我說話
可憐的姑娘們都安慰他：
-沒事啦，九哥，我們相信你，也相信A哥
-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的。
-我們愛你，九哥
男粉絲也多，表示：
-九哥你要像漾神一樣重覆A哥的操作麽？我們願意做你背景板，一起來吧
-我們是一家人
簡京有點想，流眼淚。
這些陌生的天南海北的年輕男孩女孩，因為喜歡他，所以聚到了一起。
是一家人，要一起努力。加油。
群裏理智的老粉絲已經做出了被錘開掛的時間線長微博，私下發給了簡京。
營銷號幾乎同時開始黑，一個小時爆上熱搜，兩個小時爆上熱搜前排，說背後沒有資本操作，簡京是不信的。
AWP仍然沒有回覆，簡京只能孤軍奮戰。
竹子：
-阿京你暫時不要出去亂說話，我們這邊在想怎麽替你公關
-不管怎麽樣你本人沒開掛就行，這樣你是無辜的，我們不會讓臟水潑到你身上的
-對了，其實是E站的人在搞你，背後還有其他資本出力，你一個人也處理不了
簡京問她：
-我不能出去表態嗎？AWP是沒有開掛的，我覺得這些網友是沒有道理的
竹子：
-不行，你不能出去亂說話。你現在表態，又沒有證據證明沒開掛，就是送人頭給黑子
簡京：
-可是難道沒人知道無罪推定嗎？
-沒人能證明他開了掛，應該默認是沒開掛的，為什麽要證據證明他沒開掛？！
-我生來自由，為什麽要我證明我是自由的？
竹子：
-……世界不是照你的理想長的。
-總之你不準發言，這樣至少不會太影響到你
-你的好朋友AWP，也沒人知道他其他信息，也沒怎麽影響到他，我們公關一輪就行
簡京：
-可是這些噴子罵我的粉絲。不僅罵我，還罵那些女孩子
竹子：
-你沒經歷過全網一起黑吧？你一路走來都太順利了，不知道挫折長什麽樣子
-現在還不知道AWP到底開掛了沒有，要是他真的開了掛，你就會知道，真的罵你罵你粉絲是什麽樣子
簡京：
-我知道了。
可是怎麽可能不發聲。
簡京從來不是會認真權衡對錯成本的理性人。
他當天跟粉絲一起重現了所有AWP被錘的操作，一P一P發上去。
@消音Kar98K：[180度轉身拉槍.Gif][單人AK四殺.gif][400米瞬鏡爆頭.gif][跳噴飛天大草.gif]
1.有些操作不是你自己做不到，其他人就也做不到。
2.就算罵我，也別罵我粉絲，別罵我家人，積點口德。
3.沒證據證明AWP確實開掛，提前罵要想好怎麽道歉。
評論：
@A：然而我們怎麽知道你這些操作沒開掛嘻嘻嘻
@B：你能做到就證明AWP也能做到？什麽邏輯
@C：掛逼出來挨打
@D：上香！
@E：AWP絕對就是開掛了，不然怎麽這麽久不出來證明自己嘞？就是開掛了嘛，敢不敢線下自證沒開掛？
竹子都要瘋了。
-不是說讓你不要說話的嗎？！
-你發那些東西就是給黑子送人頭你知道不？
簡京安靜地回覆：
-可是我沒看見任何公關，只能自己來。
竹子感到挫敗：
-你聯系上AWP沒？公關還在想辦法，聯系上AWP才好弄
簡京安靜地打字：
-沒聯系上
竹子：
-還沒聯系上？！
-那你能不能確定他到底開沒開掛啊
-前一個水友開掛的主播可是上過央視被全網封禁的了
-如果他開了真的神仙公關都救不了你了！
簡京：
-沒開，絕對沒開，我相信他。
竹子：
-相信他……？
-長點心呀，小朋友，知人知面不知心
簡京：
-/微笑
他幹脆關掉了和竹子的對話框，在微信通訊錄裏翻來翻去，瞳孔一縮，看見了那個ID。
餘軻。
簡京覺得真的……
就，真的挺遠的。越來越遠了。
我喜歡的可可，他是FPS之神。
而我卻深陷泥中。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裏，被譏嘲諷刺口舌刀劍淹沒。可是他永遠光輝永遠燦爛永遠近在咫尺卻，觸不可及。
簡京覺得挫敗。
他呆呆地看了看那個小小的頭像。餘軻的頭像，是只戴著小軍帽的熊貓，歪著頭戴墨鏡扛一把龍狙，臉上寫了一個小小的“Kaiser”。大概是沒退役時候粉絲畫的圖，有種荒誕冷酷的可愛感。
永遠青春不老，永遠傳奇不滅。永遠懷念，永遠不朽。
圈內好友都紛紛來關心簡京。SKG周漾問他：
-阿京？
-這件事你能不能自己處理？
簡京回他一個哭的表情。
周漾有點急，問：
-那你聯系上你那個水友沒？
簡京：
-哎……
-沒有呢。
周漾：
-我操
“對方撤回了一條信息”。
周漾：
-那怎麽辦？
事情還在發酵，簡京只知道唯一的應對辦法就是聯系上AWP，讓AWP自己證明。
可是AWP久久不回覆。仍然沒有回覆。一直沒有回覆。
簡京每隔兩分鐘看一次手機，一直沒有收到回覆。
Q站對Qfun嘉年華的宣傳早就打出去了，簡京的名字在受邀請名單之列，最後一門考試考完立刻就要動身去S市參加Qfun開幕式。
Qfun嘉年華Q站準備辦成一年一度的盛事，在直播圈和游戲圈排面非常大，幾乎是一個盛大節日，受到邀請的主播都是知名大主播。
簡京在機場候機的時候簡京終於收到了來自AWP的回覆。
姍姍來遲。
AWP：
-怎麽了？
-這幾天手機丟了，又在美國，今天剛回國。不好意思才看到信息
簡京：
-手機丟了？！
-[知乎鏈接][虎撲鏈接][NGA鏈接]，你先看一下吧……我馬上要登機了
-看完了之後，回我一下
AWP：
-嗯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簡京跟AWP蹲在炮樓裏, 各自拿著高倍鏡守望一側。
炮樓的地勢易守難攻, 最好的守樓方法是拿狙擊槍拒敵於千裏之外, 如果敵人摸到近點丟雷，就會很難防守。
簡京的八倍鏡裏, 突然閃動了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在向炮臺奔襲過來。
他立即報點：“SE方向，一個人。他隊友估計在側面, 準備包過來。我開了——”
簡京拖動鼠標, 屏幕正中央的十字準心輕輕往下一拉，恰巧對準跑動的人影。他按住Shift屏息, 開槍。槍口的火光伴隨子彈呼嘯出膛的聲音，暴露了他的位置，但他也成功給了敵人穿心一槍。
沒能一擊必殺——只打中了那個人的身體。
簡京立刻後退拉栓，然後瞬間先按右鍵再按左鍵開鏡，又射出一槍。
AWP這時從另一側轉火過來, 擡起手裏的SKS。
屏幕右側出現了“隊友 AWP 使用 SKS 擊倒 DF2XMS”。
簡京有點郁悶：“人頭怎麽又是你的呀？”
AWP簡潔地“嗯”了一聲。
被擊倒那人的隊友企圖封煙救援。簡京立即從背上抽出AKM, 使用紅點瞄準對著那個跑動小黑影的行動軌跡跟槍，劈裏啪啦一陣猛烈腰射。
那人的身上不斷冒出一蓬蓬血跡, 眼見著就要被擊倒淘汰。
這個時候, AWP突然預判，瞬鏡一槍。
“隊友 AWP 使用 SKS 淘汰 NIKE337”
“隊友 AWP 最終淘汰了 DF2XMS”
簡京懵了：“怎麽人頭又是你的呀？”
AWP沈默不語。
簡京手指在鍵盤上亂按一陣, 小聲抱怨：“不是吧，我這怎麽玩，兄弟你告訴我我怎麽玩？”
他忍不住問：“為什麽要搶我人頭？——雖然我也不是特別在意這個, 但是，哥你不覺得，有點過分嗎？”然後，小聲補充，“……也不是，特別不在意。”
玩游戲哪有不在意這個的。
技不如人認了，可是明明只差一槍的事……
人頭完全可以拿到，卻被搶了，這就很讓人難受了。
AWP幹凈地說：“技不如人，有什麽搶不搶的。你認不認？”
“……我認。”簡京煩惱地抓頭發，“但是……哎，你為什麽要這樣呀？你原來不這樣的。”
AWP短促地笑：“你技不如人，還敢帶妹？”
簡京甚至從他的聲音裏聽出莫名其妙的冷酷促狹。簡京很困惑：“什麽帶妹？我哪裏帶妹？我不是都一直和你一起玩嗎？”
“嗯。”AWP冷靜地說，“是的。”
簡京問：“你因為我……和，妹子玩，就生氣了？你不覺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嗎？”
你是我的誰？
簡京沒察覺自己間歇性發作的低情商很傷人。
可是AWP在那邊，確實被這句話傷心，安靜很久才說：“是。我真的，挺莫名其妙的。”
簡京電光石火之間，突然想起了AWP說過的很多莫名其妙的話。
“我想和你網戀呀”。
他一直把那些莫名其妙的耿直撩人當成網友互Gay，但其實可能……AWP是認真的對麽？
認真的，才會為了我跟女孩子玩而，暴躁殺人搶人頭？就跟AK超話裏那些粉絲的猜測一樣……吃醋？
那這些莫名其妙就得到了解釋。
簡京開不了口問AWP那些表白到底是否認真。
他只能幹巴巴地轉移話題：“對不起，我沒有指責你的意思……如果你不喜歡我跟女孩子玩，你要告訴我，我不知道你不喜歡。你這樣搶人頭，然後又不跟我講話，我也會覺得莫名其妙啊。”
“我覺得好奇怪，我們……不是，我們是網友是好朋友對麽？不是那種……那種關系吧？我不知道我在說什麽……我現在挺亂的，就是，你……所以你到底怎麽想的啊？”
AWP低聲問他：“你是……一直不覺得我是認真的？”
“我說，我喜歡你。”
簡京臨陣大亂。
AWP居然是認真的。
簡京在網上有一大票好朋友，原來從來不覺得“我想和你網戀”和“你要和我網戀嗎”、“你考慮一下”這種話是正經的表白。直男互Gay起來，比這個程度嚴重得多。和AWP插科打諢把話繞過去之後，簡京再沒考慮過把他的話當正經表白來聽。
但其實……AWP是認真的。
每句話都是小心翼翼的試探。不敢輕易洩露不敢從心靠近，若有所思地掩飾莫名其妙地固執，是因為喜歡。
那我何德何能呢。
簡京沈默在耳麥，耳機裏傳來AWP在那邊，安靜到沈默的呼吸聲。
這種氛圍讓簡京覺得……
誰比誰高貴。
喜歡一個人真的是很難的一件事，先喜歡上的人註定輾轉難眠。
“對不起。”
簡京仔細想了一會兒措辭，低聲說：“對不起，我可能……沒辦法接受你的喜歡。哥，你再仔細想一想，也許你也並沒有特別喜歡我，好不好？”
“我們是在網上偶然碰面的網友，而且我覺得你是我見過的技術最好的好朋友，但也就最多是這樣。其他的，我真的沒有想過。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簡京幹巴巴地補充：“我在三次元，有喜歡的人了。”
“對不起我真的，必須要拒絕。不能給你額外的可能性，這樣對我們都不負責任。”
“你喜歡的人……是誰？是你帶的那個女孩子嗎？你是因為性別原因拒絕我嗎？她到底比我好在什麽地方？”AWP問。
“……喜歡這種事情，既不講先來後到，又毫無道理可講。”
“哥你真的很好，但是他在我心裏是最好的。不是因為性別原因拒絕你。你問他是誰……我是不是跟你講過，就是他真的距離我很遠。太遠啦，我從沒想過輕易把他名字和我聯系在一起，所以……我不想說他是誰。我只能默默喜歡一段時間，說不定過了之後就平靜啦。”
所有人都知道，喜歡經常不是雙向的。喜歡的人不喜歡我，喜歡我的人我不喜歡。
AWP沈默了一陣：“那他距離你很遠……你為什麽不考慮我呢？我不一定比他差。”
簡京沈默了很久，輕輕嘆氣：“感情怎麽勉強的來。我也不想這樣的。哥，你看，我們都挺失敗的。……我也不想喜歡那麽遠的人。”
氣氛悲傷。
簡京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勇敢，至少，跟AWP把話講清楚了。不再像前幾次那樣，聽到不清不楚的互Gay，就落荒而逃。
雖然，一旦把感情的事分辨得明明白白，就註定有人要難過。
喜歡這種事情多麽私人。
“可”這個音在他的唇齒間滾了一圈，最終沒有說出口，僅剩一口纏綿嘆息。
簡京突然恍惚想起，微博上流行的游戲，概括CP的一生。那天簡京被超話裏嘻嘻哈哈的CP女孩吸引，點進去看，概括CP的一生，診斷結果是：
可九的一生，是隱隱作痛、裝聾作啞和連綿不絕的荒野蟲鳴。
癡心妄想，人言可畏，杯弓蛇影，裝聾作啞，飛蛾撲火，海市蜃樓。
誰比誰高貴。
AWP“嗯”了一聲，說：“那我下線了。”他說話帶一點溫柔的悲傷，“再見。”
“再見。”
我知道，也許……下次上線，就再也見不到你上線了。
我也知道，註定不能在一起，就不要混亂開始。
我最知道的是，始亂之終棄之，總是不好的。
電腦退回幹凈的電腦桌面。簡京呆呆地看了一會兒桌面上PPUBG的小圖標，一時間為了彼此說不出口的心情心酸。他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想再開游戲了……
雖然話是說開了，但他仍然不知道怎麽面對AWP。
他在微博掛了長長的請假條，隨便找借口說期末周忙一直請假到期末周結束再開直播。
也不能算借口，馬上就要到期末周了，畢竟期末周確實很忙。本專業課程又多又難，先修課一大把，離散數學邏輯電路數據結構人機交互理論數據庫系統；數學雙學位課程就更難了，群環域代數一大堆符號嗷嗷鬼叫。
他幹脆不去看PUBG。
也不看跟PUBG有關的新聞。知乎微博紅區藍區虎撲NGA，都不看，專心覆習期末考試。期末季，學習居然成為了忘記游戲的麻醉。
他開著小號，猶豫著屏蔽了AK超話。
原來看女孩子們“啊啊啊”地叫著玩梗，是真的快樂。可是……現在簡京覺得罪惡。幹脆利落地拒絕，然後是持之以恒的心酸。
他盡力讓自己不去想跟AWP有關的事情。
但不去想是不可能的。
094.
簡京一周沒直播之後，竹子給他發信息：
-……………………
-出事了。
簡京隨手回了個“？”。
竹子：
-你這幾天都沒上網嗎？
簡京：
-我是沒上網，最近在覆習期末考試。幸好你用短信，用微信都聯系不上我，我現在在用老人機。
竹子：
-你做好心裏準備，虎撲知乎微博NGA藍區紅區Q站，有很多人在扒你那個水友AWP是掛
簡京一時震驚到手滑發了一個問號出去，趕緊問：
-什麽東西？
竹子：
-你連上微信，我給你發了些鏈接過來你先去看一下。說實話我……也覺得網友說的有道理，那個AWP確實蠻像掛的。而且你最近是不是沒打游戲斷網了？你是不是不知道AWP被藍洞封號了？
簡京更震驚了，發了一長串問號過去。
-？？？？？
他趕緊打開手頭的電腦，登錄微信客戶端。但電腦版微信需要手機掃碼登錄，這就非常智障了，手機如果在手邊誰還會用電腦版客戶端？
他匆匆忙忙合上筆記本，把自己亂七八糟攤了一桌子的紙筆收進包裏，急忙沖出圖書館沖回寢室。
時隔一周他再一次劃開手機。
微信早就爆炸了。
竹子早就轟炸過一輪信息，其他諸如周漾、夜夜等等圈內好友，全都發了疑問過來。
簡京往消息記錄裏翻了翻竹子發過來的鏈接，知乎貼吧微博虎撲NGA，思索了一下，打開了知乎問題。
畢竟知乎自持知識分子高貴典雅，講求實錘，不太可能無錘掛人。
開掛問題已經竄上了知乎熱榜前十，“如何評價 Q站知名主播 Kar98K的水友AWP疑似開掛？他的操作正常人能做出來嗎？”
問題描述：AWP被好多人稱為最強水友，技術確實非常好，好得像掛。我在藍區看到有人錘他開掛。[180度轉身拉槍.gif][單人AK滅隊.gif]這些操作確實很像掛。有人能理性分析一下他的操作嗎？正常人能做出來嗎？不開掛能做出來，是什麽水平？
高讚回答：既然技術這麽好，不去打職業揚名立萬，窩在這裏做一個主播水友？（*）
簡京仔細審視了問題裏的那兩張GIF動圖。
一張是AWP視角180度轉身拉槍殺人，另一張是巖石掩體背後一把AK四殺索命，左右探頭閃身爆頭。
被他殺的四個背景板還是幾個ID非常熟悉的Q站技術主播或者職業選手。
……不得不說操作，是有點，像掛。
簡京沒看過AWP視角，不知道他第一視角原來這麽牛逼。
一瞬間簡京腦子裏冒出一句比喻：AK子彈簡直像PS裏的磁性套索工具，直往人頭上套。
簡單點說，鎖頭。
最高讚回答一幀一幀分析動圖實現的可能性，最終得出答案，理論上不開掛人類確實能夠做出這些操作，但難度真的太高，隨便一個路人王做出來，是不太可信的。
即使是周漾做出來，都有人要懷疑是否開掛。
不會被錘的可能只有傳奇K神。
周漾也在這條知乎回答下現身了，他招募水友重現了一下動圖裏AWP的操作，勉強成功，證明人類確實能做出來。但他的“勉強成功”，並不完美，沒有AWP那麽流暢完整，更加加深了AWP開掛的嫌疑。
問題下還有高讚回答補充了信息，他們掛出了這幾天AWP賬號被藍洞封禁的消息。
“You Have Been Banned”，一張截圖，AWP第一視角。大概是哪位網友觀看AWP第一視角的時候出現的突發情況被記錄下來了。
被藍洞封禁，又是一道實錘。
開掛。
簡京不由自主打開了PUBG，他想試試AWP的操作他能不能重覆。
沒有水友配合，他開傘落地落到荒郊野嶺，隨便搜了一把槍，開始試驗180度回身拉槍。畫面視角旋轉得太快，讓他有點暈眩——但只要手臂移動得足夠快鼠標動得足夠精準，180度回身拉槍是可以做到的。
簡京保存了視頻記錄。
他繼續試掩體背後閃身爆頭。
左右探頭，QEQE連招，右鍵左鍵瞬鏡，畫面旋轉得太快，確實很難捕捉人影，要連續爆頭確實太難了。不知道AWP是怎麽做出來的，簡京嘆氣。
簡京退出游戲，想了想，先去看看社交網絡上全網鑒掛情形到底惡化到什麽程度了。
知乎還算友好，雖然大部分人認為開掛，但仍有少數人堅決認為“不要你們自己做不到就覺得別人做不到”，還有人拿了可可剛出道被錘開掛的視頻出來證明，很多不正常的操作，對天才來說如同吃飯喝水一樣自然。
虎撲NGA的硬核電競暴躁老哥就真實多了，一面倒的全面黑。就算有少數人堅持己見，也立刻被大多數人的意見淹沒。簡京甚至覺得，這種情形可能是有水軍出沒，不然，他何德何能引起這麽大的註意呢？
微博就更不能看了，他的微博全面淪陷，下面全是“嘻嘻嘻掛批出來挨打”這樣的評論，甚至AK超話都受到了波及，那些可愛可憐的女孩子，縮在超話裏互相安慰“不會開掛的啦我們要相信A哥”，“要相信九哥和A哥，但姐妹們不要出去逆風輸出，我們守好家就好啦”，卻被找上門來的暴躁老哥噴成“腦殘”、“母狗”。
簡京真的，看到那些人對無辜女孩子噴出來的臟話，“母狗”，立刻憤怒到爆炸，想殺人，想開槍，心臟像是被攥成一團捏到爆炸一樣難受。
怎麽辦，要怎麽辦？
就是這樣，全網黑，全網鑒掛，簡京仍然不相信AWP真的開掛。
只是，怎麽辦？要怎麽證明？
竹子這個時候發來微信，問：
-看明白什麽形勢了嗎？現在情況挺嚴重的……
簡京：
-我知道
竹子：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AWP到底開沒開掛？如果沒開，一切好說；如果開了，神仙難救。
簡京：
-沒，他沒開，我相信他沒開，他不可能開掛
竹子：
-到底開沒開？你聯系上他本人沒有？
簡京才想起來可以聯系本人。腦袋都暈了，大腦宕機。
他焦急地發微信問AWP。
-在嗎在嗎在嗎看網上信息了嗎？
-有人捶你開掛呀
令人驚異的是AWP並不像以前那樣秒回他。
簡京有點忐忑。
等了一個小時，AWP仍然沒有回信。
簡京給AWP扣問號。
AWP不回覆。
他的心臟不安地跳動。
095.
簡京想不能任由事情繼續發酵下去了。
事情已經過了至少一天多，正是全網黑得最猛烈的時間。AWP本人，沒任何人知道他的私人信息，所有人只知道他的游戲賬號，雖然是他本人遭受非議，但估計受到的輿論幹擾是最少的——只要不上游戲，沒人能知道他是誰。
遭受輿論非議最多的是簡京，和那些無辜的仍然選擇相信他的粉絲。
“母狗”，“腦殘”，“護主”，“傻逼”，鍵盤俠知道哪個詞罵人最疼。他們專門往人心上戳。
簡京這個時候甚至慶幸AWP本人沒有透露任何有關自己的二次元三次元其他信息，不必遭受全網的嘲諷。
但簡京不行，簡京必須接受這些嘲諷，並且直面它們。
他點進自己的粉絲群。
他一個星期沒在群裏露過面了，群裏早就亂成一鍋粥，大家都在想辦法扛過這件事。簡京冷靜地告訴他們：
-大家別急
-第一，暫時沒聯系上A哥，但我相信他是沒有開掛的。我和他打了這麽多把游戲，幾百局一起排位，我比錘他的網友更清楚他的水平，所以大家不要亂，我們是清白的就不怕他們的臟水
-第二，我可以重覆A哥做出來的操作，他們錘什麽操作，我就能重覆什麽操作。我們可以先從側面證明A哥不必要開掛也能做出來。
-第三，對不起，是我連累你們啦，害你們在網上被噴子噴，還要維護我，我這幾天還失聯了，真的，很抱歉很抱歉，謝謝你們為我說話
可憐的姑娘們都安慰他：
-沒事啦，九哥，我們相信你，也相信A哥
-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的。
-我們愛你，九哥
男粉絲也多，表示：
-九哥你要像漾神一樣重覆A哥的操作麽？我們願意做你背景板，一起來吧
-我們是一家人
簡京有點想，流眼淚。
這些陌生的天南海北的年輕男孩女孩，因為喜歡他，所以聚到了一起。
是一家人，要一起努力。加油。
群裏理智的老粉絲已經做出了被錘開掛的時間線長微博，私下發給了簡京。
營銷號幾乎同時開始黑，一個小時爆上熱搜，兩個小時爆上熱搜前排，說背後沒有資本操作，簡京是不信的。
AWP仍然沒有回覆，簡京只能孤軍奮戰。
竹子：
-阿京你暫時不要出去亂說話，我們這邊在想怎麽替你公關
-不管怎麽樣你本人沒開掛就行，這樣你是無辜的，我們不會讓臟水潑到你身上的
-對了，其實是E站的人在搞你，背後還有其他資本出力，你一個人也處理不了
簡京問她：
-我不能出去表態嗎？AWP是沒有開掛的，我覺得這些網友是沒有道理的
竹子：
-不行，你不能出去亂說話。你現在表態，又沒有證據證明沒開掛，就是送人頭給黑子
簡京：
-可是難道沒人知道無罪推定嗎？
-沒人能證明他開了掛，應該默認是沒開掛的，為什麽要證據證明他沒開掛？！
-我生來自由，為什麽要我證明我是自由的？
竹子：
-……世界不是照你的理想長的。
-總之你不準發言，這樣至少不會太影響到你
-你的好朋友AWP，也沒人知道他其他信息，也沒怎麽影響到他，我們公關一輪就行
簡京：
-可是這些噴子罵我的粉絲。不僅罵我，還罵那些女孩子
竹子：
-你沒經歷過全網一起黑吧？你一路走來都太順利了，不知道挫折長什麽樣子
-現在還不知道AWP到底開掛了沒有，要是他真的開了掛，你就會知道，真的罵你罵你粉絲是什麽樣子
簡京：
-我知道了。
可是怎麽可能不發聲。
簡京從來不是會認真權衡對錯成本的理性人。
他當天跟粉絲一起重現了所有AWP被錘的操作，一P一P發上去。
@消音Kar98K：[180度轉身拉槍.Gif][單人AK四殺.gif][400米瞬鏡爆頭.gif][跳噴飛天大草.gif]
1.有些操作不是你自己做不到，其他人就也做不到。
2.就算罵我，也別罵我粉絲，別罵我家人，積點口德。
3.沒證據證明AWP確實開掛，提前罵要想好怎麽道歉。
評論：
@A：然而我們怎麽知道你這些操作沒開掛嘻嘻嘻
@B：你能做到就證明AWP也能做到？什麽邏輯
@C：掛逼出來挨打
@D：上香！
@E：AWP絕對就是開掛了，不然怎麽這麽久不出來證明自己嘞？就是開掛了嘛，敢不敢線下自證沒開掛？
竹子都要瘋了。
-不是說讓你不要說話的嗎？！
-你發那些東西就是給黑子送人頭你知道不？
簡京安靜地回覆：
-可是我沒看見任何公關，只能自己來。
竹子感到挫敗：
-你聯系上AWP沒？公關還在想辦法，聯系上AWP才好弄
簡京安靜地打字：
-沒聯系上
竹子：
-還沒聯系上？！
-那你能不能確定他到底開沒開掛啊
-前一個水友開掛的主播可是上過央視被全網封禁的了
-如果他開了真的神仙公關都救不了你了！
簡京：
-沒開，絕對沒開，我相信他。
竹子：
-相信他……？
-長點心呀，小朋友，知人知面不知心
簡京：
-/微笑
他幹脆關掉了和竹子的對話框，在微信通訊錄裏翻來翻去，瞳孔一縮，看見了那個ID。
餘軻。
簡京覺得真的……
就，真的挺遠的。越來越遠了。
我喜歡的可可，他是FPS之神。
而我卻深陷泥中。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裏，被譏嘲諷刺口舌刀劍淹沒。可是他永遠光輝永遠燦爛永遠近在咫尺卻，觸不可及。
簡京覺得挫敗。
他呆呆地看了看那個小小的頭像。餘軻的頭像，是只戴著小軍帽的熊貓，歪著頭戴墨鏡扛一把龍狙，臉上寫了一個小小的“Kaiser”。大概是沒退役時候粉絲畫的圖，有種荒誕冷酷的可愛感。
永遠青春不老，永遠傳奇不滅。永遠懷念，永遠不朽。
圈內好友都紛紛來關心簡京。SKG周漾問他：
-阿京？
-這件事你能不能自己處理？
簡京回他一個哭的表情。
周漾有點急，問：
-那你聯系上你那個水友沒？
簡京：
-哎……
-沒有呢。
周漾：
-我操
“對方撤回了一條信息”。
周漾：
-那怎麽辦？
事情還在發酵，簡京只知道唯一的應對辦法就是聯系上AWP，讓AWP自己證明。
可是AWP久久不回覆。仍然沒有回覆。一直沒有回覆。
簡京每隔兩分鐘看一次手機，一直沒有收到回覆。
Q站對Qfun嘉年華的宣傳早就打出去了，簡京的名字在受邀請名單之列，最後一門考試考完立刻就要動身去S市參加Qfun開幕式。
Qfun嘉年華Q站準備辦成一年一度的盛事，在直播圈和游戲圈排面非常大，幾乎是一個盛大節日，受到邀請的主播都是知名大主播。
簡京在機場候機的時候簡京終於收到了來自AWP的回覆。
姍姍來遲。
AWP：
-怎麽了？
-這幾天手機丟了，又在美國，今天剛回國。不好意思才看到信息
簡京：
-手機丟了？！
-[知乎鏈接][虎撲鏈接][NGA鏈接]，你先看一下吧……我馬上要登機了
-看完了之後，回我一下
AWP：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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