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

簡京的子彈是擦著餘軻的肩膀射過去的。

蹦蹦實在太快, 其實提前預判開槍難度系數非常高。但簡京知道等餘軻停好車找好位置之後再對狙, 自己肯定輸得更慘, 不如碰碰運氣預判提前槍。

當然預判碰運氣的結果就是——不中。

餘軻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麽情緒：“一槍。”

就是這種可以上集錦的腰射操作，打出來也情緒寡淡。

他已經找好掩體縮在石頭後面, 晃動視角不斷觀察四周。

簡京聽見身旁餘軻那種很冰涼理智的聲音，焦躁不安的情緒一瞬間被澆滅。他安靜地伏在窗下，不露頭, 只盡量尋找契機瞬鏡一擊必殺。

兩個人都知道對方的位置, 對狙不過比拼瞬鏡爆頭的技巧。

瞬鏡爆頭這種操作，簡京在集訓的時候能打得很好, 後來混跡魚塘局疏於練習手感下滑，偶爾能秀一把。他沈靜地觀察著餘軻所在的方位——突然間一個小小的黑色的頭從石頭後面露出一線，電光石火之間，他滾地而起豎起槍口瞄準鏡一閃而過左鍵開火，瞬鏡——

砰。餘軻三級頭被打掉一半多耐久, 掉了大半管血。

簡京吸一口氣：“一槍。”

餘軻的聲音滾過舌尖：“兩槍。”

他是故意露出一點頭的。

看到簡京滾地開火的那一瞬間, 他開了提前槍，沒有開鏡一發入魂, 簡京的小姐姐悶哼一聲, 血量見底：“隊友誤傷”。

餘軻從山上驅車下來扶簡京起來。

這一次換簡京開車上山坡。

……

彈幕除了666看不清其他字眼。

簡京感受到那種被支配的壓迫感，再怎麽小心翼翼繃緊精神, 甚至同時對射，都拼不過對不過打不過。他就是能精準無比地在簡京露頭的瞬間一記爆頭。

簡京一推鍵盤：“不打了。”

餘軻：“嘖。”

“……”

【嘖】

【嘖嘖】

【對狙對不過，打架打不贏】

【別嘲笑主播了, 江來出了事你們是要負澤任的】

簡京本來沒有喪氣，一看彈幕就要被氣炸：【你們太過分了，不安慰我就算了還嘲笑我？太過分了一定要發朋友圈。】

餘軻含笑問：“還打嗎？我們差不多也要涼了，毒圈刷走了。”

設置-退出游戲-返回大廳。

簡京對彈幕冷笑：【人間不值得。】

【？？？？】

【人間不值得但可可值得呀！】

【技不如人惱羞成怒啦？】

啪，關掉直播。

餘軻疑惑地看著他，“嗯？不直播了？不打了？”

簡京擼起袖子：“打！不直播了，繼續打！來對拳啊！”

對狙對不過當然就來對拳。對拳當然沒對過。

接著並肩認真打了好幾局，簡京分心來看餘軻的操作，甚至讓人眼花繚亂，簡京當然服氣，另一方面心裏又始終沒底。

最後還是猶猶豫豫地問了：“可可，挺久了，你……的手還能打？”

餘軻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微微動了動手指，笑：“這種娛樂局沒什麽太大關系，對抗性很低。”

“……”

哦。

冷漠。

雙排天梯分數大概在2200分左右，這種分數一般人看來已經足夠獨當一面了，在餘軻眼裏“對抗性很低”。

他打的時候甚至都懶得思考懶得指揮，全程盲目看風景——因為對槍死的永遠不會是他。

一個戰術競技游戲，就這樣憑絕對的操作實力打成觀光游戲。

還吃了幾局雞，明明都沒有很認真。對面敵人知道怕是“賊氣”了——不，也不會，估計他們會興高采烈覺得榮幸吧，畢竟是“哇被可可打死天哪好幸福啊”，這樣。

085.

“該去洗澡了。”

餘軻這麽說。

他摘下耳機，站起來居高臨下看了會兒簡京的操作：“是不是該睡覺了？”

簡京沈迷游戲忘卻時間，聽他這麽一講，僵硬地把頭擡起來。

洗澡睡覺。

哦我的上帝，我簡直想用我的靴子狠狠地親吻您的屁股！我居然要和可可住一起一個晚上了，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親愛的上帝，您敢相信這件事嗎？

簡京看了眼顯示屏下的時間：23:19.

餘軻說：“浴室倒是有兩間——但你好像沒有睡衣？我去找找我沒穿過的，你不嫌棄的話可以穿我的，好嗎？”

“好、好的。”

玩了一天游戲沒有暴露的緊張，又發作了。

簡京像中了僵直效果一樣，手足無措不知如何動彈。餘軻就擡一擡下巴：“跟我來。”

餘軻從衣櫥裏找出沒拆過的白色T恤黑色褲衩拿給簡京。然後又翻翻找找，手上動作猶豫了很久，才直起腰來，很難以啟齒地塞給簡京一條沒……

呃。

沒拆過的，內褲。純棉的四角的那種。

“……沒拆的，你、我、我不知道合不合適，你湊合湊合。”

餘軻要比簡京高半個頭，簡京擡頭就看見他的臉還素白一片，耳尖簡直紅得要滴血。這還是他第一次說話期期艾艾。

簡京接過這個燙手山芋，一時間吶吶不好做聲。

餘軻若無其事地帶他到浴室。

扣緊浴室的門，簡京臉“轟”一下紅到了脖子根。——內、內褲？！

他不知道隔著一道門，餘軻一轉身也走路踉蹌，跟喝了酒一樣暈暈乎乎。

熱水源源不斷沖下來，帶來一室溫暖潮濕的水汽，刷走一天的疲倦困乏。簡京站在水下，黑發被水打濕，一雙眼睛在浴室溫暖的米黃光下格外漆黑明亮。

他在想，越來越近了。

屏住呼吸。

越來越近了。

洗完澡擦幹身上的水珠，他隨便揉了揉頭發，抓過一旁的T恤套上去。白色T恤，寬松的大領口，胸前有黑色刺繡。T恤尺寸稍大，領口開得又大，鎖骨完全露出來，對鏡自照有點色氣。——垮下去甚至半邊肩膀都若隱若現。

穿上……咳，內褲。

簡京套上去的時候腦子簡直在充血。雖然心裏知道餘軻說沒穿過就一定沒穿過，但——沒穿過也是他的呀。

用清水沖了一會兒臉，簡京才算清醒過來套上褲衩擰開浴室門，往客廳走。

客廳旁邊亮著溫暖細碎的小燈。餘軻已經洗好澡，盤腿坐在沙發上用毛巾有一下沒一下地擦著頭發，身邊還放著粉紅色的吹風，畫著小豬佩奇那種。

他穿的睡衣和簡京身上的是同款，黑底白色刺繡，領口很大簡京甚至能看清他一條鎖骨。

簡京的頭發還在滴水。

餘軻擡眼看他，說話有點漫不經心：“阿京過來，幫你吹一下頭發。”

客廳的電視在放午夜場電影，絮語溫柔細碎；地板上還灑著小臺燈溫暖的光，沿著光的方向延伸出去，陽臺窗簾半拉不拉，被夜風輕輕拂起；外面下著沙沙的細雨，一時間沒停，讓人聯想起“傷心夜雨打蕉窗”或者“暗風吹雨入寒窗”——可這一切分明不傷心不寒冷，一室都是脈脈浮動的溫暖。

簡京腳步頓了一下，眨了眨眼睛。

頭發還在往下滴水，發絲貼在額角，深深的黑色和潔白的膚色一處映襯，他的眼神顯得很無辜幹凈。

餘軻和他安靜地對視。

086.

對視。

對視良久，簡京受不了餘軻明顯的並且很正常的催促意思，走過去坐在他旁邊，撈起吹風自己胡亂擼了兩把：“我自己來就行。”

餘軻皺眉，很不讚同地看著他。

簡京低著頭用手隨意撥著頭發。吹風的暖風聲音不大，旁邊餘軻擦頭發的聲音也能聽得真切。

簡京模模糊糊在想，是真的很奇怪，每次見餘軻，都覺得他頭發顏色深到甚至泛藍，可是明明就是單純的黑色而已——

是濾鏡嗎？

餘軻有點看不下去簡京的吹頭發手法，制止他：“吹風給我。”

他莫名其妙，啪一下關掉開關反手遞過去。

餘軻接過，調到溫柔的中風，擡擡下巴叫簡京：“坐過來一點。”

簡京蹭過去一點。

“頭低一點。”

簡京低一點頭。

餘軻嘆口氣，右手輕輕撥著頭發，左手握著吹風開始幫他慢慢吹。

臉頰浸在撲面而來的濕熱水汽裏，簡京一瞬間覺得頭皮發麻。

頭皮被溫柔的神之右手輕柔觸碰，靈敏的手指好像有魔力一樣，每到一處簡京的頭皮就要發炸一次——甚至後頸如果有毛，就會像貓一樣完全炸起來。

簡直令人神思恍惚。

時間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沒過多久。餘軻把吹風關掉，從旁邊又抽出一條幹毛巾：“擦一下再去睡，好不好？”

他用冰涼漆黑的眼珠安靜地看著簡京，簡京才註意到，頭發吹著吹著自己已經到了他懷裏。

幾乎被半抱住。簡京轉過臉去接毛巾的時候甚至和他呼吸交錯了一瞬間。

簡京心跳一瞬間變得很——快，一把抓過毛巾亂七八糟揉了幾下，緊接著趕緊站起來掩飾自己的不正常，疾步走到陽臺落地窗旁邊吹夜風，左顧右盼。

夜風把心亂如麻帶走，帶不走有些躁動。清涼的風拂面而過，空氣中漂浮著夏日清香。一切都正當最好時候。

他沒看到背後的餘軻垂下眼睛，慢慢笑起來。

簡京睡閣樓客臥，餘軻在樓下。閣樓有大片明亮落地窗，一半樓頂被改造成玻璃，如果天氣晴朗能看見大片天光。可惜今晚夜雨打蕉窗，傷心人斷腸，不傷心的人也在床上輾轉反側失眠難入睡，更難以欣賞沙沙的冷雨。

床頭開一盞小燈，簡京靠著這一點溫暖光亮，默默想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

越來越近。呼吸交錯。

他心裏有點點苦，砂糖混著海鹽的味道慢慢從心底一直滲出來，那種鹹鹹的甜味，讓人神思不屬。

他幹脆靠坐起來，看了一會兒微博。

@九哥今天更新了沒：我的偶像是傻嗶——我的偶像和他偶像打游戲，不給我們看！嗨呀好氣！就因為自己打不過，惱羞成怒！嗨呀真菜！

下面評論全是哈哈哈和“真菜！真菜！”這種表情包。

簡京霸道冷酷地評論一句：打得過。

把……把那張拳皇K·O圖PO上去，說能贏就能贏，哼。

小號的首頁刷出許多雙K女孩的腦洞。不知出於什麽微妙的心態，他關註了雙K這個超級話題，一直暗暗地看雙K女孩的莫名拉郎，甚至每次都能刷出許多全新腦洞。

全新腦洞，點擊就看。爽快幻想，拉郎自由。

不出意外，超話主頁全是爆炸成煙花的聲音，雙K女孩紛紛表示挪挪位置方便大家一起和諧爆炸。腦洞也開發得特別跟進時代，R18小黃文都活色生香。

簡京看了一篇開頭，眉頭抽了抽，面無表情地關上了。

“他的嘴唇慢慢碾過他的鼻尖和臉頰，漬出晶亮的水跡……”

“‘很甜’，他撐起身子，盯著身下的人……”

這種東西！

不行，渾身燥熱。

呼。

睡覺。

“嘴唇……碾過……”

簡京做了一宿的夢。

活色生香的夢——

不提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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