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還是夜夜先開口：“九九你又拉進來一個人？是誰？……這個ID, 嗯……”

周漾的聲線幹凈偏冷感：“是隊長？是隊長對不對？”

餘軻就和他們打招呼：“是我, 餘軻。”透過電流, 他的聲音有點失真，不像真人的那種溫柔到滴水的音調, 反而有種薔薇臨朽時候的秾麗蘇感——甚至很像AWP的那種攻音。

簡京眼睜睜看著自己直播間的粉絲從一百來萬猛躥上去一截，逼近一百五十萬大關，還在持續增長。分屏上密密麻麻的彈幕他甚至都看不清了。

電競圈前後兩代排面同時出現在簡京的直播間, 人氣想跌下去都不可能。簡京的直播間人氣順利竄到首頁第一, 又是一大批粉絲湧入。

簡京還在猶豫措辭，不知道怎麽跟可可打招呼, 夜夜就操縱人物撲到八百米開外的可可非洲大漢身上：“隊長！你終於回來辣！超級想你！隊長帶我飛！”

餘軻很無奈：“好說，你離我遠點。”

周漾也很活潑地跑到夜夜身後，使出一套拳法警告夜夜：“王晨夜你滾遠點，別騷擾隊長。”

周漾不是那種活潑話多的人，甚至自從成為SKG隊長之後, 媒體采訪都統一口徑說他是可可第二、冷酷槍王。

只是, 偶爾能放開。

簡京抿著嘴唇，突然發現他們三個才是一路人。

他們一起經歷過CS：GO的巔峰輝煌, 那是餘軻最好的青春時光。而簡京雖然全程旁觀, 但終於還是錯過。就算認識他們每一個人，簡京也終究是外人。

可以是粉絲是朋友。但終於沒那麽親密, 甚至見了面，都要字斟句酌小心謹慎支支吾吾。

簡京第一時間就察覺到自己貪婪的心思，有點興味索然。明明說好的只是粉絲, 可是見過兩面之後就妄想著能侵入可可的生活……

想什麽呢。想這麽多。

簡京還開著全部麥，正準備打起精神認真打游戲，還沒把麥調回隊伍頻道，突然聽見震天的喊聲：“Woc是不是可可哥！！！！”

一道聲音激動得發抖的男聲就在原地炸響：“我他媽，這局排到可可了！”簡京旋轉視角，發現有個人激動地左搖右擺圍著可可的光頭大漢轉圈。

這一嗓子，把整個素質廣場都喚醒了。

接二連三的尖叫聲在耳機裏炸響。簡京頭更疼了，趕緊切換成隊伍頻道。他站在高處，能看見一大波人跟喪屍一樣湧到可可的人物附近，爭先恐後地“合影”。

餘軻稍微一想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問：“阿京？有人狙擊到我們了？”

簡京突然被他點名，跟小學生似的一個激靈：“是，估計是看我直播的粉絲。”

一分鐘倒計時結束，飛機的轟鳴在耳機裏響起，航線出現在屏幕上。

是周漾問：“隊長我們跳哪裏？”

餘軻還沒回答，夜夜就躍躍欲試地在P城標了一個點：“隊長來Solo，看誰人頭多，我跳P城。”

周漾：“滾啊，我要和隊長跳一起。”

簡京：“我也要一起，夜夜你一個人跳P城。”

餘軻默默在G港集裝箱標了一個點。夜夜敢怒不敢言地把自己的綠點拔掉，小聲嘰嘰歪歪著跟飛機往G港去了。

當然是落地、撿槍、走位、開槍、清場這樣的節奏。

065.

簡京落地一把AKM，風騷走位繞死前頭那個人拿了一個人頭。正和十米開外的敵人秦王繞柱走位互相追逐的時候，前面穿著小白裙的敵人突然猛回頭做出投降的手勢，直挺挺地轉過來面對簡京。

簡京手快，AKM一顆子彈爆到他頭上，那人掉了半管血。但那人毫不在意，繼續左搖右擺地投降。

簡京皺了皺眉，把耳機切到全部頻，聽見對面激動的聲音：

“九哥！我是粉絲！別打我別打我！”

簡京收起槍，不準備繼續打，想要跳上集裝箱繼續搜索物資，突然見左邊集裝箱上跳下來一個矯健的身影，在空中拿著噴子幹脆利落的一槍把對面的粉絲放倒了。

是餘軻。

那個粉絲含冤倒地，仍然器宇軒昂地求饒道：“別別別打我，可可哥別打我……”

餘軻估計是沒有開全部麥，也聽不見求饒，低聲問簡京：“他隊友呢？”

簡京轉達：“可可問你隊友在哪？”

那個粉絲雖然在地上亂爬，但爬得很喜悅：“別打我啦！我隊友他們馬上來給你們送98K啦！來九哥我們合個影，耶！”

簡京還第一次遇見這種粉絲。他稍微有點無奈，告訴餘軻：“這是粉絲，隊友估計也是。”

餘軻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辦，幹脆背上槍跳上集裝箱離開了。

粉絲在後面幽怨地叫他：“可可哥別走啊，我要把我的SKS送給你……我要如何留住你，我給你瘦落的街道、荒郊的月亮……”（*）

簡京甩出AKM一槍，把他打成一個盒子，小聲說：“SKS給我算了。”

粉絲嘟囔著“好咯好咯也行咯”，簡京撈起他的SKS然後迅速跳上集裝箱，繼續找人打架。

但……

真的沒什麽好打的。

就在和粉絲周旋的這幾分鐘，G港已經被清場了，其中餘軻的S686槍下7個人頭，周漾一把UZI搶到了4顆頭。而夜夜一開場就用S1897打下了三個空中的降落傘——所謂中國第一突擊手，就是這麽風騷。

跳G港一共五隊人，現在已經全部清場只剩簡京這一隊土匪。

簡京蕭索地站在高處眺望附近的景色。這是G港少有的和平時刻，絕地大陸寫實的風景如畫卷一樣鋪展在眼前。

但這樣的和平很容易就被鳴笛的聲響打破，簡京靈活地旋轉視角，看見一列車隊開著四輛吉普車烏拉烏拉地從遠處過來。

得，是粉絲。

簡京幹脆收槍坐下。

車隊在G港外圈停好車，然後為首的一輛車裏竄出來兩個腦袋，彬彬有禮地問：“請問九哥在嗎？漾哥夜神在嗎？可可可可！在不在？”

簡京回答他們：“……在。”

車隊裏的人都竄出來，一共兩隊人，非常和諧友好地把簡京圍起來，“來九哥我們合影，耶！”

簡京：“……耶。”

周漾夜神從遠處靜步撲近，看清楚這邊的情景之後，都各自默默地收好槍開好全部麥。有人發現了這兩顆藏在集裝箱後鬼鬼祟祟的腦袋，喜悅地撲上去就是一聲“漾神！”

……簡京自己被粉絲或者水友狙擊到，其實游戲體驗不好。但可能這次是可可也在隊伍裏，可可粉絲太多了，和以往被狙擊的經歷都不一樣。

魔鬼水友都變成了小天使。

這些水友都是在人間的魔鬼實習生，一碰到可可就轉成天使小妖怪。

最終這局游戲演化到，一局游戲一大半人都匯聚在G港和諧吃瓜聊天，G港終於變成第二個素質廣場。所有人都喜氣洋洋喜大普奔喜出望外，爭先恐後地湊上去和餘軻合影，甚至為了合影C位大打出手。

毒圈刷到第三波的時候，明明是敵人的一群人，紛紛招呼著開車一起往安全區轉移，到安全圈裏頭，繼續和諧粉絲見面會。

簡京恍惚中對自己的記憶產生了一絲絲懷疑——這真的是那個殺人越貨素質第一的瓜皮游戲嗎？

三觀眩暈中，簡京甚至聽見了高亢的英文，激情的表白“KaiserK”和“I love U”。

安全區繼續縮小，粉絲們於是開始大義凜然地從容赴死。他們排練好了一樣，一個接一個主動踏進毒圈，吃毒之前，還要留一句遺言，含淚跟偶像道別：

“洋洋你一個人……要保重，要好好地活啊，崽。”

“夜哥，道一聲珍重，道一聲珍重。”

“九九哥哥，我……我喜歡你，你好好活下去。”

“可啊！可！——”

餘軻：“……閉嘴。”

還沒死的吃瓜群眾一陣哄笑。

那個正準備演戲的粉絲訕訕閉嘴，撓了撓頭，“那、那我死了？再、再見？”

作者有話要說： （*）博爾赫斯，我用什麽才能留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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