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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千刃雪霜風月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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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雲瑕把鳳傾泠帶回了後山,替她從新上了藥,對守在清風錯床邊的暮梓楓道:“六師妹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來守著就可以。”

暮梓楓放不下心,愁容滿面,輕聲道:“這種情況如何睡的著,不知三師姐魂魄去了何方?竟連浮七生也找不到。”

“三師妹的魂魄在哪我已有線索,勞煩五師妹與六師妹繼續看守,正午時我會帶她回來。”扶挽音從竹林深處走來,他換了一身窄袖的墨色華服,腰間是淡金色的束腰,雍容華貴不乏出塵之色,冠玉之姿君子之風,讓看了十多年的墨雲瑕與暮梓楓仍忍不住驚艷,引以為豪。

“大師兄找了這麽久找不到,二師兄你今日似乎未離開山莊,如何知曉的?”暮梓楓神色疑惑。

十一少前腳剛走二師兄就知道三師姐的去向,豈非……墨雲瑕眼睛一亮,道:“三師姐在幽冥界?”

“難道是十一少把三師姐的魂魄扣在幽冥界?”暮梓楓更加迷茫,印象裏他們兩相互不待見。

墨雲瑕沒有回答,仔細想了想引洛谷裏的事,慕奈蘭不可能無條件相告三師姐的魂魄在幽冥界,想來與鳳傾泠有關,回憶起他與二師兄對峙的樣子,墨雲瑕隨即了然,不由蹙眉,那狐貍真是太狡猾了,竟要叫二師兄為難,她怎會肯?當下對鳳傾泠坦白,“鳳姑娘,你若不一同去幽冥界十一少不會輕易放了三師姐,念在她曾在殘音樓救你一命的份上,還請鳳姑娘委屈一下。”

鳳傾泠聽罷面無異色,只微微擡了擡眼,從墨雲瑕說清風錯在幽冥界時她就知道該怎麽做了,一物換一物罷了。

她站起身緩步踱出竹屋,擡眸看雲巔處明朗日光,風吹竹葉發出沙沙聲響,一季深冬將過,紅塵走一遭也將滿四季歲月,為數不多尚可稱得上朋友的似乎在這種無休止的計謀中漸漸消失,又或許從未曾得到過。

扶挽音幫了她許多次,甚至數不清自己欠了他多少恩情,即使拿她去交換清風錯也是理所當然,只是心中一點點累積的溫暖似乎正在抽離。

她昂起臉讓陽光溫熱的灑在臉上,淡淡道:“走吧。”

“不必。”

話音落地三人齊齊看向他,扶挽音緩緩一笑,玉扇於掌中微傾,灑了滿屋的玉澤之光,“鳳姑娘安心在殘音樓養傷,在下去去就回。”

當從她雙眼裏捕捉到將近模糊的失落時,他想人間數十年一夢,必要留住唯一一抹光明,即便短暫如一場颯踏星雨。

三途河畔曼珠沙華陰森不改,盡頭一盞孤燈傲立一處,鬼魅不真切。

淚朱砂一路接待,踩在以曼珠沙華鋪成的血路上,面對遙望無止盡的長廊,扶挽音淡定自若,幽冥界如迷宮般一條條長廊交錯,遍地陰氣。

待到大殿,燈火驀地而亮,一層層在雙旁鋪開,主位上的慕奈蘭坐沒坐像,又不似臥著,微卷紫發擋了大半張俊臉,奢侈又妖艷的紫服散了一地,一貫慵懶輕佻,扶挽音對他勾了勾唇角,廣袖一掃,落座端茶,好不隨意。

喲,有備而來呀,慕奈蘭斜眼睨去,半個鳳傾泠身影沒見到,倒要聽聽他會以什麽樣的理由帶走清風錯,在沒送來鳳傾泠的前提下。

扶挽音瞅了他一眼,面帶笑意端起茶杯吹散熱氣卻不喝,玉扇在掌心一下下敲著。

兩人幹坐著耗時間,耐心不比常去妖皇房間喝茶人的慕奈蘭一拍桌子,“鳳娘子呢墨狐貍?你是來送清風錯去投胎的嗎?”

端足架子的扶挽音終於放下手中的茶,迎上某人不懷好意的目光,徐徐道:“十一少不如請三師妹出來相見,在下有幾句話想要問她。”

請清風錯出來?到時候你再光明正大帶她一起走好讓本少一場空?慕奈蘭微不可聞的哼了哼,隨口就撒謊,“她太虛弱了,不宜勞累,不過本少可以帶你去看看她,好叫你安心。”清風錯賴在幽冥界一整夜不走,吞了他無數顆丹藥,此時正在清風殿內睡的安穩,只待藥效發揮作用就能法力飛漲的醒來,能不好嗎?

兩人一路走過冗長的曼珠沙華道,來到偏遠的一間側殿,這裏種滿了青竹,並沒有朱砂隱把守,只是這一片青竹與曼珠沙華的煞氣格格不入,扶挽音心裏留了意。

慕奈蘭沒好氣折了一根竹,喃喃道:“跟清風錯一樣讓本少想切成七八段。”

扶挽音只當做沒聽見,剛要推門而入又被他攔住,“你想就這麽帶走她?這兩日她喝本少的吃本少的怎麽算?”

本不相信清風錯是自己來這的扶挽音待見到這間清風殿,不禁也有些疑惑,他帶著滿腹疑問取出袖內的橙玲瓏丟過去,平靜的像丟石頭一樣,“鳳姑娘不願來此,在下也不能強行綁了來,十一少若要三師妹的夥食費,這顆玲瓏石足以滿足你了。”

說罷他抱起清風錯頭也不回走了,留下慕奈蘭一人黑了大半張臉,這顆橙玲瓏異常的沈重,托在手心有如千金壓頂,難以置信他竟甘付出一顆玲瓏石也不願將鳳傾泠送回來!

回想扶挽音所做的每一件事,甚至一顰一笑無不另有它意,這樣一個攻於心機心懷天下之人從未有女子入得他的眼,他卻獨對鳳傾泠百般護著,原以為他對鳳傾泠的種種不過是為日後做鋪路,直到這顆橙玲瓏在手,慕奈蘭才幡然醒悟。

無怪乎每每都能看透扶挽音在想寫什麽的他這次會猜不出來,原來,他忽略了對方近乎完美的皮囊下也有一顆凡人之心。

呆了大半天,慕奈蘭回憶起在鎖青山與扶挽音初次相遇的情形,那人如緞的長發與不染纖塵的墨衫在日光下驚艷的太過於虛幻,仿佛踏九天浮雲而來,攏了一身飄渺霧氣,天地萬物無不為之風華沈醉,他撥開錯亂了視線的桃枝,睜開七百年不曾明亮的桃花眼,觸上了那一雙深邃而幽深的墨眸,藏著不屬於幼孩的城府與光彩,他只捕捉到對方眼底一閃而過的清明,便見那人擡頭,剎那間,懸掛於額前的藍玲瓏綻放出奪盡水天之線的清輝,將整座鎖青山封與聖光之中,傲視蒼生。

他當時恍惚著失了神,只見那人立於百裏桃樹之下,昂首笑看飄飄灑灑的桃花,與橫臥花間的他四目相對了似有七世輪回的光景,頷首淺笑道:“在下扶挽音,奉師命特來送此山妖氣尚未清除的狐貍去投胎。”

他眨了眨桃花眼,結果那一夜間,扶挽音的玉扇在鎖青山幻化出翡翠之光,奪了十一宮所有狐貍的性命,將它們的魂魄七零八落揮散在鎖青山,成就一段血腥的輝煌歷史,也讓鎖青山一夜間冷清,十一宮一瞬間孤寂,彼時,扶挽音才八歲。

這樣一個置他人生死於彈指一瞬卻眼睫不動之人,慕奈蘭從未見過他對世間萬物真正動過心,如今……

清風錯魂魄回體,末雪空一步不離守在床邊,亂花山莊在受影碎詩又一次重創後,危機感取代了原本的安詳,他們加強了防備,勤奮修煉,以求守衛這座聳立雲巔的莊園。

亂花山莊屢遭妖魔襲擊,六大弟子各自受創,武林盟主扶挽音□□乏術無法治理江湖武林,尊月聖環當另尋歸主。

謠言在江湖武林瘋傳,據說是由一派武林中新崛起的天下門傳出,前些日他們討伐煙家,稱煙家少主於煙草生意上與天下門結怨,雙方暗中惡鬥無果後,天下門青天白日險些滅了煙家。

武林正派為此憤憤不平,然而事情起因他們並未全然知曉,只能按照江湖規矩解決,故雙方約定在今日,於樺山上決一生死。

茲事體大自然吸引了不少看熱鬧的人,各路武林人都往樺山趕,偏且疏棠在多次求見扶挽音無果後再一次攀上玉茫山。

千葉仔細匯報近幾日江湖的消息,扶挽音合上手中書籍,“請且掌門進來。”

“疏棠見過盟主。”且疏棠一路垂眸走來,當擡頭時瞳孔霎時明亮璀璨,驚艷不已,這是她首次踏進玉築殘音樓,所有擺設皆是玉器,陳設大氣,優雅入畫,無論是玉砌的階梯,抑或玉制桌椅,一切渾然天成,不可思議,而她的武林盟主坐在玉桌旁,玉顏溫和淺笑謙謙,額前藍光千丈似竊天色,如此虛幻卻又真實的存在,怎叫她不震驚?

扶挽音廣袖一揮示意她坐下,為看的癡迷的她斟了杯茶,明知故問:“前些日在下不在莊內,望且掌門見諒。”董格少說一日派兩批人馬去斂碧山請秋如黛入京,按照他所估量的時間,這幾日去了有幾十次了。董格是朝廷命臣,在紫京無端抓走秋如黛好生照顧,回來沒多久居然屢次派人找上門,且疏棠自然會猜忌是否靜妃一事還未了結,又或者是秋如黛得罪了董格。

他洞悉一切前因後果,且疏棠卻不知,憂心忡忡道:“盟主,董大人屢次派人來接如黛,不知道想幹什麽,疏棠為此寢食難安,不知是否因靜妃一事得罪了朝廷?”

扶挽音拆開千葉遞過來的信,是錦泊城主經凡相邀他去樺山,希望能擺平天下門。

天下門因與煙家一戰打響名號,名氣廣傳武林,極其囂張,不少正派看其不順眼,天下門當武林盟主是個虛影,他若不現個身,不日也許壯膽上玉茫山來,扶挽音眼含笑意,起身道:“不如且掌門與在下同去樺山走一趟,在下再逐一替掌門解開疑難。”

且疏棠求之不得點了點頭,兩人乘坐一輛馬車,由千葉駕著下了玉茫山,一路上且疏棠大倒苦水,她猜不透董格的動機,唯一能聯想的只有靜妃一事,扶挽音未回答她的問題,直接從中獻計,“且掌門不必驚慌,樺山之後與秋姑娘隨在下回亂花山莊小住兩日,只需通知貴派弟子據實回答董大人派去的人,其餘的且掌門不必擔憂,兩日過後回歸斂碧山還如以往清靜。”

一席話落,且疏棠雖然仍不明白卻也未問,扶挽音也不打算解她心中疑惑,董格只要連續兩天從瀲碧派得知秋如黛去了亂花山莊,到時再收到千葉送去的信便會恍然大悟,自然知曉下一步該如何走。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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