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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筆墨斑駁明月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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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色的朦朧在變幻莫測的天邊渲染開神秘的氣息,夕陽向大地鋪上一層淺影,搖曳在亂花大殿前那名如玉公子身上,千葉跟在身後提醒著:“少主,秋如黛仍在董府中,是否即刻啟程前往紫京?”

扶挽音玉扇在手中輕輕敲著,覆越派毒害守魄殿百名弟子一事尚未解決,瀲碧派大弟子秋如黛被董格請去小住也未歸,勒王今日一早在朝上作出的決定則轟動天下,民間一傳百白傳萬,無人不震撼勒王竟將手中兵權盡數交出,對爾虞我詐的朝堂而言這一舉動無異於再無傍身之物,將自己置身虎口,可卻也使勾結江湖武林欲謀江山的謠言不攻自破。

“送這封信去縛越山親自交給烏掌門,今日你不必歸莊,直接回去胤城守著。”扶挽音從袖內取出一封信,烏長然之所以敢明目張膽下毒殺害守魄殿百名弟子而遲遲不去請罪,只因受了不得不執行壓迫,只要收到這封信烏長然必上守魄山負荊請罪,至於胤城,只能遣千葉回去以定人心。

千葉接過信放進懷裏,對少主這一計深深拜服,守魄山與縛越山兩派大多都是男子,當初個個豪情壯志欲將尊月聖環據為己有,即便這一連串的事情發生大家都見證了少主的能力,只是到底人心貪婪,那些初出江湖的世家子弟豪情壯志滿懷,對尊月聖環虎視眈眈躍躍欲試,只聞盟主其名而不見其人,久而久之江湖內必再湧起騷動,少主自然是要施加壓力,以免動亂。

玉茫山巔的亂花山莊於世人而言太過於夢幻,本不屬於人間,他們並非不願相信,而是不敢。

“少主,胤城……”千葉低著頭,扶家院裏的老人們令他頗為揪心,前幾日還捎了一封信過來,他猶豫著將信遞過,也知信中大抵會提起什麽事。

扶挽音不接不看,隨手一晃,信在千葉掌中化為灰燼,他淡淡道:“去吧。”

千葉不再多言立即動身前往縛越山,胤城在這幾年捎過無數封信,信中無一例外只有那幾個字,重建國土,保衛我萬千子民,如畫河山。

“二師兄。”不多會勒緲雲喘著氣跑到他身旁,昂起燦爛的臉面向俊秀可餐的二師兄,藍玲瓏灑滿她這雙笑彎了的盈盈美目,她有些入神的看著,想起暗夜裏常常可見藍玲瓏在殘音樓頂綻放出一條光芒,通往天際,於是傻傻的問:“二師兄,你額前這顆是什麽寶石?為何我搜遍了皇宮裏的珠寶也未見如此稀罕之物?”

扶挽音眸光輕柔,寵溺的撫順她的發絲,淡雅一笑:“走吧。”

“好。”

他沒回答勒緲雲也沒接著問,甜甜笑著點頭,兩人各化成一道光束離開亂花山莊,投往紅塵中最為繁華的紫京,清風錯立在山頂確認他們離開後立即往竹林深處走去,暮梓楓與墨雲瑕皆在竹屋前等著,這是她們第一次踏上後山,入眼是遍地拔起的青竹,高度一望無盡,淺香清涼飄散,一間竹屋清雅錯落在一角,如三師姐本人,簡單,秀麗。

“三師姐。”

“嗯。”清風錯領兩人進屋,各自斟了杯茶,並不拐彎抹角,直接道:“今日喚你們前來是有一事拜托。”

“同門十多年何來拜托一詞,有事三師姐盡管吩咐,雲瑕自當全力以赴。”感受著陌生的氣息與環境,以及她的冷漠,墨雲瑕心裏難過,到底是生了份,八年之久……

暮梓楓執起清風錯冷冰冰的手,輕搖腦袋微笑說:“三師姐,你雖然不常與我們相見,但在梓楓心中你永遠是梓楓的親人,還望三師姐別與我們生份,五師姐夜夜觀望後山,十分的想念你,過往你們也極為交好,怎能讓八年光陰磨滅了情誼?”

墨雲瑕聽罷難忍心酸,想起幼時與清風錯玩耍的景象,一時熱淚難忍便出了竹屋,清風錯也略有觸動,雙手在暮梓楓掌心裏顫了顫,自八年前引洛谷之後她受師命住往後山,也將自己關在這片竹林裏,雖不清楚亂花山莊七大弟子前世的身份,但也明白日後將可能發生的事情,因此她日日夜夜恐慌不安,幼時的溫馨與真實更加令她難以忍受獨自的孤單和疏離,往日在天庭待了數千年日日與玲瓏石為伴,活如行屍走肉卻不覺孤單是何感受,而今才明白,千年的仙人身份竟比不上人界區區十多年的生存。

她強忍情緒,把手抽出來,道:“六師妹,有勞你去趟陰陽城帶七生到莊裏來。”

暮梓楓一怔,起初有猜測三師姐和浮七生是何關系,後山一直是禁地,她們八年來不敢踏足,可浮七生卻形同歸家,多少令她心下有些傷感,沈默了會還是問了出口:“三師姐你與浮姑娘以往相識?”

清風錯料到她有此一問,卻不準備解釋,只道:“舊相識,日後逐一告訴你們。”

暮梓楓點到即止起了身,她正為因何去陰陽城找理由,有了三師姐的囑托自然無顧慮。

她走後清風錯獨自在竹屋內站了一會,風灌進窗戶揚起一身如翠青衣,如是形單影只,她微微擡眸望向竹林裏的墨雲瑕,心中百感交集,眼前仿佛幼年情形,只是一轉眼八年飛逝,墨雲瑕已出落成如花似玉,楊柳宮腰。

“雲瑕……”

她輕輕一喚,墨雲瑕頓時潸然淚下,轉過身握緊了她的手哽咽不語,眼波流轉間盡數八年來的孤單與思念。

縱不想見,亦知彼此相互牽念。

沒有過多的言語,也沒有指責和控訴,唯有不解的相思情誼,墨雲瑕緊緊抓著她的手,觸及久違的冰涼,久久無法言語,她知道,清風錯自小浸泡與萬年寒冰修煉法術,故身體並無常人那般溫度。

清風錯輕輕拭擦她眼角的淚花,目光越過亂花山莊空空的大殿,不再浪費時間,道:“雲瑕,替我去幽冥界走一遭,請十一少相見。”

“找他何事?”墨雲瑕垂眸壓了壓情緒,三師姐向來不喜歡十一少,兩人碰面誰也沒理睬對方。

清風錯早已準備了說辭,緊了緊她的手道:“妖界與魔界頻犯亂花山莊,以幽冥界的力量他們多少會顧忌。”

此事與幽冥界何幹?墨雲瑕仍覺不妥,若說十一少與二師兄的交情,這種事也不必三師姐開口,她疑心道:“十一少不像會平白替人辦事,且妖界魔界來勢洶洶,他豈肯淌此渾水?”

“我自有辦法。”

清風錯態度堅定,墨雲瑕也不好再說什麽,只得立即動身,待她也走了,這亂花山莊剩下的便也不多了。

影碎詩從竹屋後面踱步而出,一身碧色長衫似融進了青竹裏,長發如墨,眉眼天成,他實在是天地間最完美的傑作,三界六道萬物生靈誰不傾心於他?誰又敢覬覦他?

“你必須確保她沒有危險。”清風錯冷冷對著他,扶挽音與勒緲雲去了紫京,若成風與幻成雨這兩日也不知身在何方,現在只有末雪空在莊內,正是進引洛谷的大好時機。

“雲瑕路經南墓山自會有人攔下她。”影碎詩點頭,風拂過,揚起他身後發絲似鬼魅般懾人心魂。

清風錯聞言輕哼了聲,轉眼不再看他,只道:“你似乎該改改稱呼,由著這般叫下去,哪日別失了你的雄心壯志。”

叫了十多年哪有那麽容易改過來?影碎詩不以為意,指尖拂過臉頰旁的發絲,白肌與碧衫仿若水天之色,不經意間便已是人間風流,他道:“你該兌現諾言了,帶本皇進引洛谷看看幽冥之子在哪。”

“若想知道就在這等我,哪也別去。”想進引洛谷?清風錯側首回眸,休想。

影碎詩神色一動,唇角揚起美艷弧度,聲音卻陰森駭人,“你以為唬弄的了本皇?”

“你妖氣太強,一到引洛谷就會被末雪空察覺,若不想招來魔界玄子等人就等候在此,我出來自會相告。”

言罷清風錯也不等他答應,青衫一動直徑踏風下了後山,一身仙氣飄在空中,冬日裏喚醒了花木。

竹林裏,影碎詩長身而立,縱極力控制亦藏不住心潮澎湃,幽冥之子浮紫,那個從未露過真面目的男子身環聖光,以神秘的力量一直存立在三界內最為詭異的幽冥界中,無人敢去侵犯他,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天帝亦聞名喪膽,卻也無人見過他真正出手,縱然七百年前他就站在眼前。

亂花山莊靜謐無聲,南墓山卻熱鬧非常,上百名妖精項背相望,氣勢長虹,墨雲瑕被糾纏了好一會仍無法脫身。

她自知今日古怪,南墓山的精怪仿佛預知她會來此,顯然早有準備,當她以雷霆之速出手時,妖精的人數就會驟然增多,一波接一波卻偏偏不傷她,只想把她困的寸步難行,漸漸的她似乎明白了三師姐的用意,南墓山的主人是影碎詩,為何三師姐與妖皇會有來往?

她越想越不明白,只想速速趕回亂花山莊,故奮力振臂,手中劍如七尺冰霜,身子順勢騰空飛上,眾妖眼看著攔不下了,突然不知誰人一劍拋上,半空剎那鮮血飛灑。

墨雲瑕蹙眉捂著手臂,身體受力往空下墜去,面對下面那麽多雙想要接住她的手,她咬咬牙渾身發冷,千鈞一發之刻,一道藍色身影從空中降下,法光極其銳利,眾妖還不及有所反應,墨雲瑕就被那道藍光卷起,轉瞬消失在南墓山。

待從高空落到玉茫山腰處,墨雲瑕才看清了救命恩人,不由詫異的變了臉色,她想都未想到居然會是西流宮,“你……”

記得第一次見到西流宮時兩人魂魄離體在亂花山莊前相鬥,她險險死在他手中,而魔界玄子與亂花山莊一直處於對立狀態,何以今日他會出手相救?墨雲瑕立即謹慎起。

西流宮放開橫在她腰上的手,柔美的面容散著冷冰冰的敵意,墨雲瑕雖然心中戒備卻也頷首示禮,兩個寡言少語的人觸在一塊氣氛立刻僵硬又尷尬,走了有一個半時辰,一直到亂花山莊門口西流宮都跟在她五步外,直到裏面傳來打鬥聲響。

“出事了!”

墨雲瑕心底猛然一沈,西流宮感應到戰雪刀的法力,同時還有強大的妖氣,當即拉過墨雲瑕的手把她牽在身邊,禦風飛了進去。

由於靠的太近,除了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溫度,墨雲瑕甚至能聽到他急速的心跳聲,沒來由突然紅了臉,只得微微低頭,心忽然難以控制的亂跳。

兩人在引洛谷外落下,紛紛驚訝於眼前場景,後山暮色將盡,晚風千裏,青綾三尺寒意,戰雪刀隱盡白衣。

清風錯與末雪空大打出手,殃及引洛谷前一片草木,末雪空似未清醒的困獸被獵人打擾,碧瞳冷光嗜血失了定力,墨雲瑕親眼看著他一掌擊在清風錯肩上,噴出的鮮血灑滿了他一身白衣,如雪白冬季裏勝綻的寒梅。

吐血不止的清風錯踮起腳尖被逼的飛退不止,縱然如此她手中的青綾仍然緊緊纏住末雪空的腰,一用力將他拉了過來,兩人的身體緊緊帖到一起,她忍著到喉嚨口的血,艱難輕呼:“雪空,忍住。”

她一說話就吐了氣,血頓時噴灑怎麽也止不住,顯然是傷及了內臟,她死死抱住末雪空的腰,雙眼瞥向後山頂觀戰的影碎詩,暗惱自己太過大意,只是不知影碎詩對末雪空做了什麽,使他完全喪失自我,魔性大發,眼看就要控制不住了。

“大師兄!”

墨雲瑕呆了好半天終於回過神,如遭雷劈般瞪大了眼狂奔而去,以掌避開了末雪空,她整個人擋在清風錯身前,還不及說話戰雪刀就強勢壓下,她不得不舉劍抵住,萬沒料到大師兄如此癲狂,這一刀竟欲置她於死地,被震到了心脈的她當即嘔血,一步跪下入土幾分,驚恐大喊:“大師兄!她是三師姐,她是清風錯!大師兄你怎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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