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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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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墨軒被“恩準”去龍翼之前,林弈平靜的對他說:“你知道雁國來使的事情吧。”

“是。”

“過兩天的國宴,你同我一起出席。”

“是......”林墨軒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是要我服侍您還是...?”

林弈狠狠摁下頭上暴起的青筋:“我一直不知道殺手樓主的理解能力居然有問題。”

林墨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吧,他也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太大。但是父王曾經要他服侍過,而且龍翼夜衛確實會被派到國宴上扮演侍者的角色,他總要確定一下麽......

“你們父子倆都少喝點酒。”冷洛嫻送人出門時囑咐道,“尤其是軒兒,能不喝就不喝。”

“是,母親。”林墨軒溫柔微笑,“我會看著父親的。”

林弈:“......”本王不是第一次出席這種場合,軒兒你才是第一次!

“其實我比較放心你父親。”冷洛嫻盯著自家兒子,“說的是你,不許逃避!”

“沒事,軒兒我看著。”林弈在旁邊立刻保證。

“我會註意的,母親。”林墨軒也立刻保證。沒辦法,靜淵王府裏最有話語權的就是王妃大人啊!

國宴上,推杯換盞,歌舞升平。

林弈坐在皇上左手邊第一個,正對著雁國使者。而林墨軒安安靜靜的坐在林弈下首,掛著完美無瑕的微笑。

“這位是王爺府上的大公子吧。”雁國使者笑到。

“是本王的嫡長子。”林弈的語氣不自覺帶了幾分驕傲。

林墨軒頷首微笑,優雅而疏離。

“在下來之前一直以為陵國立嗣,立嫡立長立賢立能。”雁國使者笑瞇瞇的模樣,“但是聽聞,大公子並非王爺的世子啊。”

嫡長子,而非世子。那麽只能說明這個人品行不端,不堪為嗣。

場面忽然冷了一下,然後就聽見林墨軒清遠好聽的聲音響起:“是我自幼頑劣,讓父王失望了。”

神色平靜,唇邊含笑,仿佛他說的只是眼前的菜色很好一樣。

林墨軒是真的不介意自己的世子問題被人拿出來說,他也是真的不介意承認自己自幼頑劣。他是林墨軒,這三個字代表的從來不是笑柄,而是驕傲。

他年少時就曾經名動京城,君子六藝無不擅長。而今,他是上一任殺手樓主,武絕天下。聽說近來沐殞又給他的宣揚出來無名居的書畫都出自他手,稱的上是一字千金。

他人生唯一的缺憾就是曾經被趕出王府,但是既然父王已經承認他了,那對他來說也只是一段歷練。他自然可以坦然面對,甚至隨意品評說笑。

以他現在的名聲,自己怎麽說都會被認為是過於謙虛的驕傲吧。林墨軒默默想著。雖然,他確實是在用另一種方式,炫耀。

問題是,林弈並不會這麽想。

在和小嫻聊天的時候,他“被迫”回憶起軒兒的一點一滴,然後發覺自己對兒子確實太過嚴苛了。正處於懊悔心態的林弈聽見雁國使者的話時,心就狠狠一疼,再聽到林墨軒語氣自然地解釋無異於雪上加霜。

好在這個話題並沒有繼續下去,林弈一直沈默到宴席結束。而感受到自家父親突然變化的氣息,林墨軒疑惑的看了父親好幾次,也不太明白父親究竟怎麽了。

回府的轎中,林墨軒猶豫了好久,還是什麽也沒問。

倒不是擔心父親生氣。林墨軒發現自從父親接受自己後就不怎麽會生自己的氣了,最多是非常無奈。因此他行事說話也隨意了不少。

問題是他該怎麽問?“父王我感覺到您的氣息有變化是為什麽”這種詭異而又沒頭沒腦的問題林墨軒實在說不出口。

曾經身為殺手樓主的他,更習慣自己默默思考。

林弈怎麽了?林弈心疼了。

林墨軒身為頂尖殺手,對於氣息非常敏感,對於掌控人心不敢說擅長,但也保持一個正常的水準。

但關鍵在於,林墨軒猜到了這種氣息改變應該是因為自己,卻他實在想不到父親是對自己的心疼。想想林弈心疼林墨軒的次數...其實還是挺多的;但是林墨軒知道的次數...他就沒知道過!【這才是虐啊!】

沒辦法,林弈心疼林墨軒並且是在林墨軒面前表現出來的時候,一次是林墨軒被打的半死不活以為是幻覺,一次是毒剛解完身體狀況極差,再就是年紀太小根本記不住......

再再根據林墨軒的推理,自己又沒有受傷,父親心疼這項可能不成立......所以林墨軒茫然了。

冷洛嫻看著一身低氣壓的夫君和一臉茫然的兒子,非常果斷的拽著兒子問了宴席上所有細節,然後領悟了。

冷洛嫻並沒有向兒子解釋什麽,只是望著夫君離去的背影果斷評價了一個字:“該!”

心疼兒子不明說,兒子永遠也發現不了啊!不是我不幫你啊弈,但是這次你必須親口跟兒子說明白了。

然後做母親的非常淡定的告訴兒子你父王沒事不用管他,王妃殿下就施施然的走了。

林墨軒依然一臉迷茫的表情。

林弈怎麽會不心疼?軒兒是他第一個孩子,是他最用心的孩子,也是他最出色的孩子。曾經,他想給這給孩子他所有的一切;曾經,他殘忍的親手剝奪了他給出去的一切。這個孩子,先後失去了母愛、父愛,然後失去了地位、尊崇。

今天就這樣被人明確的問了出來,嫡長子,為什麽不是世子?是不是因為品行不端?

軒兒怎麽會品行不端?軒兒的優秀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到!自幼頑劣?長大後的軒兒聽話懂事!【林弈現在還不知道“自幼頑劣”的真相,但是他很快就會知道了...新一輪虐啊】

立嫡立長立賢立能,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軒兒都是最合格的!

但是,現在的他已經無法再把那些曾經屬於軒兒的東西還給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無責任番外——國宴

“墨軒少爺。”一個低級夜衛躬身行禮,“明日國宴,靜淵王爺請您以王府侍衛身份服侍王爺。”

墨軒頷首:“我知道了。”

夜衛,生活在黑暗中的人,能拿到燈光下的並不多。而他,恰好是那個能夠在燈光下不失禮的人。

翌日國宴,招待雁國來使。

推杯換盞間,歌舞升平,一派祥和,只是那笑容下,誰知藏了幾分謀算。

林墨軒嫻熟的為林弈布菜,舉手投足間不經意帶著一股優雅貴氣。即便只是服侍他人,那份內斂的光華也令席上諸人自嘆弗如。林墨軒的高雅,是印刻進骨子裏、流淌在血脈中的。

無疑,林墨軒的規矩是最好的,盡管在殺手樓那種地方掙紮著長大,他的皇家氣度,也從未丟卻。

“呵...”雁國使者遙遙望了一眼正在為靜淵王世子林墨言倒酒的林墨軒,挑起一抹笑意:“那...可是王府侍衛?只看那份氣度,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王府世子呢!”

他本意只是嘲諷靜淵王世子的禮儀尚不如一個侍衛,卻不經意點出了真相。林墨軒,靜淵王府上的嫡子、長子,正是當年的王府世子!

林墨軒放下酒壺,聽到這句話臉色頓時煞白。侍衛做的比少主更加出色,居心何在?亂出風頭,對於夜衛而言是罪無可赦!

玄衣少年立刻後退一步,重重跪在地上。面色蒼白的少年俯身大拜:“屬下知罪,恭請王爺責罰。”

廳堂中剎那間鴉雀無聲。席上不乏林墨軒少時同窗友人,憶起當年的靜淵王世子驚才絕艷,事事樣樣都做得出類拔萃,君子六藝之首的“禮”自然也不會例外。昔年會被禮儀老師誇讚的天之驕子,如今因為規矩太好而伏地請罪,諸人心中百轉千回,不知何等滋味。

楚筠洛臉色有些難看,連忙又點了一個夜衛過去救場。不管怎麽說總得撐下餘下的筵席。禮部也連忙反應過來,歌舞繼續,席上又恢覆了晏晏笑語。

只是林墨軒依然跪伏在原處,無人理會。

林墨軒額上冷汗淋漓,身體止不住的顫抖,風眸中閃過一股壓不住的殺意和戾氣。

他林墨軒,本就是世子啊!那是他心裏一道永遠抹不去的傷痕,卻在今日大庭廣眾之下被人殘忍的撕裂開,傷得鮮血淋漓,再難愈合。

他是何等驕傲的人?!做殺手,要做到殺手樓主;進龍翼,也要成為十星夜衛。除了這份驕傲,他還剩下什麽?明知道尊嚴於夜衛來說不過是個笑話,他卻無法做到真正的卑微。哪怕跪,他的脊背也永遠挺得筆直。可是他為了維持他的傲骨所做的一切,又有什麽意義?不過是蜉蚍撼樹、螳臂當車,不自量力罷了。

做不到,也不願做到!他靜淵王世子林墨敘,憑什麽卑微?他本就該俯瞰天下!

他委屈。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少年,他也會委屈,也會不甘。為什麽母親帶著妹妹離開,卻把他扔在冰冷的王府?為什麽弟弟妹妹都能得到父親的寵愛,獨他自幼被厭棄?他從不服輸,從來都要做到最好,只為了不墜靜淵王府的威名,不過是想吸引父親的註意惹了禍,為什麽就會被趕出家門?......就算不提這些,只說今日,他又有什麽錯?他規矩好有錯麽?他服侍人有錯麽?憑什麽他要跪在這裏請罪?

多年的委屈在此刻迸發。林墨軒垂著頭,淚水漸漸充盈眼眶。他閉上眼睛,試圖壓抑住情緒奔湧,卻沒有成功。淚水無聲地劃過面頰,落在地上。

不過是一個卑賤的夜衛罷了,又有什麽資格怨?他只能夠承受,不是麽?

承受一切無端的指責,承受所有殘酷的刑罰,然後,誠心誠意的感恩戴德,感謝對方沒有更加殘忍地折磨,不是麽?

不過是一個夜衛,也敢肖想父愛?那是高高在上的王爺,他卻卑微到了塵埃,不是麽?

他在奢望什麽?他還能夠奢望什麽?

他怎麽可以委屈?他有什麽資格委屈?

唯有暗中飲泣,再在人前維持住他那可悲可笑的自尊。

心底的痛,幾乎令人窒息,喉間一點腥甜,唇角慢慢的滲出血來。

一片歡聲笑語中,少年寂然長跪的身形格格不入,仿佛有一種絕望將他吞噬。

他聽不見喧囂,看不見繁華,只沈浸在那種極致的痛苦中無法自拔,幾近崩潰。

“墨軒!”驚叫聲中,少年倒了下去。

【一句話逼瘋林墨軒。雁國使者,你可以含笑九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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