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回來的跑步機一次都還沒跑過呢, 江燁當天就出差去了，傍晚的時候回來拿包。

他現在也跟林文珺學，衣櫃裏面放著一個簡單的出差袋, 必須品都有, 再添兩件衣服拎著就能走。

林文珺沒來得及跟他說改姓的事情，她跟到門邊：“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江燁一手拎包一手扶墻, 換著鞋子看她一眼：“最多也就三五天吧, 不一定，要是有變動再說。”

“等你回來，我們談一談。”

林文珺說完就回到客廳裏去了，在寫字板上教圓圓寫“林”。江燁本來都要走了，腳下一頓, 脖子伸長往屋裏一看。

談一談？談什麽？

江寧沖爸爸擠擠眼睛, 父女倆打眼色。

江燁虛指一下客廳，江寧搖搖頭, 她也不知道媽媽要談什麽, 聽上去很鄭重的樣子，她上下打量爸爸，意思是：你犯錯誤了嗎？

江燁手裏的包一揚, 扭頭走了。

“這裏一撇一捺, 就是個木字。”

“木就是樹！”圓圓知道。

“兩個木，就是林。”

“三個木就是森。”江寧插嘴, “那我的名字也要教她。”家裏所有人的名字，圓圓都要學會。

圓圓握著筆，爸爸媽媽姐姐的名字叫什麽，她都知道的，她數手指頭：“那我今天要學九個字嗎？”

江寧搖頭：“是七個字, 江字是一樣的呀。”她幹脆把家人的名字都寫在黑板上，讓圓圓每天看，看多了就記住了。

不下狠心不行。

林文珺讓劉暢請了一位學前班的老師來，看圓圓到底是什麽程度了。

“年紀稍微大一點，三十多歲的最好，有經驗，對孩子也更有耐心。”自從有了劉暢，林文珺許多事情都不用親自忙了。

劉暢請來一位池老師，她本來是帶學前班的，每天幼兒園放學後，到家裏來教圓圓一節課。

江寧有些好奇，在旁邊看了一會兒。

池老師笑瞇瞇拿出紙和筆：“你叫什麽名字呀？”

“我叫圓圓，我小名叫圓圓，大名叫江安。”圓字兒還太覆雜，先寫自己的名字給老師看，一張紙，寫名字就用掉大半張。

池老師又測試了一些最基礎的東西，簡單的加減法，英文abc，還有看圖說話。

她發現圓圓的語言能力很強，英文可以做長段的自我介紹，看圖說話編故事的能力也很強。

她上完第一節 課之後，跟林文珺說：“圓圓的表達能力很強，這說明她的觀察能力，記憶力和想像力都很豐富，三者結合，才有現在的語言表達能力。”

特別讓池老師驚喜的是，圓圓英文也不錯，她用英語講了一個鬼故事，當然是幼兒水平的鬼故事。

“這是她幼兒園裏，萬聖節的時候外教老師講的。”圓圓從小就喜歡聽故事，她牢牢記住了，還回來講給姐姐聽呢。

而且她還念了一段池老師都沒聽過的英文，聽了一小段她才發現，圓圓竟然是在用英文背《紅樓夢》的片段。

“你們家裏是有特別培養過她嗎？這個內容還是太深奧了，可以從淺的開始。”池老師從專業的角度提出建議。

林文珺看了一眼在走廊上跟元寶玩耍的圓圓，她太意外了，沒想到老師這麽認可她。

“沒人教過她這個，是她姐姐在學校裏參加了文學分析小組，最近好像就是在讀《紅樓夢》。”小鸚鵡學舌，把這個也學去了。

池老師露出“怪不得”的表情：“基礎數學她也已經基本掌握了，她薄弱的環節是書寫，但以她現在的程度，考個好的小學不成問題的。”

林文珺說：“我們已經打算進對口的學區小學了，學校也還可以。”

池老師有些驚訝：“那請我來是為了什麽呢？”她還以為家長請她來，是突擊一下準備下個月開始的面試呢。

她說完懂了，家長花這麽大的價錢請她，是想讓她看著孩子寫字。

“書寫本來就是一件需要長期重覆練習的事情，這方面是沒有任何取巧的辦法的，只能練，也不用請我來，浪費我們彼此的時間。”

看看這家裏各種地方的玩具，還有掛著的兩塊牌子，“圓圓銀行”“圓圓百貨”，就知道這家肯定特別寵孩子，肯定是狠不下心來這麽幹。

“這樣吧，你們請一個在校大學生，教育專業的就行，就付個家教費看著孩子練吧。”池老師又建議，“一開始先培養個習慣，後面還得靠她自覺。”

她見過許多父母陪讀的小孩子，父母在的時候，學得不錯，一脫離父母，一點自覺性都沒有，壓根不會自己規劃自己的學習時間。

林文珺吃了顆定心丸：“謝謝池老師。”

池老師還問：“你們真的不參加面試嗎？她這個水平，可以去考一考的，如果考我們學校，我可以推薦一下。”

她自己也是面試老師之一。

林文珺笑了，留下了池老師的聯系方式：“謝謝池老師，我們考慮一下。”

圓圓還不知道她得到了面試老師的認可，她把手裏的球扔出去：“去！”

一聲令下，元寶就躥出去了，甩著蓬松的毛尾巴，銜著球跑回來，往圓圓腳下一放，大尾巴搖來搖去，等圓圓再扔一次。

林文珺眉頭一松，手機響了兩下，打開一看是江燁的短信。

他不會用那個密密麻麻的鍵盤，他用筆寫，【談什麽】。

林文珺飛快回過去【回來再說】，看著屏幕上面的小信封折疊起來，發送出去，把手機一擱，就讓他著急幾天。

劉暢又從師範大學裏請來個大學生當家教。

林文珺特別要求的，最好嚴肅一些，圓圓這個小馬屁精，跟家裏每個人都撒嬌，沒有能黑住臉教訓她。

林文珺也不能時時看著她，當然要請一個嚴肅點的，先唬住她。

來了個短發瘦削還戴眼鏡的女孩，圓圓一開始還以為是又一個姐姐，來陪她玩的，誰知一上門，媽媽就讓她叫：“劉老師好。”

“劉老師好。”

黑板，課桌，筆和本子。

寫完字，還把寫得好的劃一個圈，圓圓寫上兩行，就有想偷懶了，可擡眼一看，劉老師看著她。她就又低下頭，繼續寫。

圓圓寫字的水平，突飛猛進。

還真就跟池老師說的一樣，這個沒辦法取巧，就是練。

一周還沒到，林文珺就聽見圓圓在偷偷給江燁打電話，她能背出家裏所有人的手機號碼：“爸爸，你快回來吧，你一走，媽媽就請老師了。”

“我每天寫字呢。”

對面的江燁也不知道說了什麽，圓圓握著聽筒搖頭，壓低聲音繼續告狀：“姐姐也不救我。”

“好，那你快點回來。”

掛掉電話一回頭，發現媽媽就站在門邊。

她還挺會給自己找借口，跟媽媽笑一下：“沒打通~”

江燁心裏掛著事，這女人，一點口風都不露，她又要幹嘛？

出差五天，夜裏到家，一回來，包還攥在手裏呢，就跑進書房找林文珺：“哎，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麽？”

林文珺正對著電腦，看宋爽整理出來的賽制和大概企劃。

公司要怎麽來運作這場選代言的電視節目，明天還約了編導一起吃飯，先互相接觸一下，籌備期也得有個三四個月。

“你先去洗澡，一股煙味。”林文珺捂著鼻子，這肯定不是下了飛機就回來的，這幫人，下了飛機又去K歌房了。

江燁把包一扔，沖澡洗頭，沒一會兒帶著滿頭海飛絲的味道回來了。

“說啊！”

林文珺坐在老板椅上，往側邊一滑，面對面看著江燁：“我想讓圓圓跟我姓。”

江燁想了好幾天了，怎麽也猜不到她是想讓圓圓給她姓：“什麽意思，你要跟我離婚啊？”

林文珺皺起眉頭：“說什麽呢？”她馬上抓住江燁話裏的意思，“怎麽？我想讓圓圓跟我姓，還得先離婚？”

兩個女兒，一個跟爸爸姓，一個跟媽媽姓。林文珺覺得挺正常的，雖然少，但也不是沒有。

為什麽要談一談，因為圓圓馬上就要幼兒園畢業了，要改就得早改，早辦手續不影響小學入學。

圓圓才剛開始學寫字，用到她大名的地方不多，小朋友們也都叫她圓圓，就像她叫小宇飛飛淘淘一樣。

江燁盯著林文珺看，一時卡了殼，只有一句：“那怎麽行！”

林文珺也看回去，她從不太理解他目光的意味，然後她慢慢懂得了。

她一直以為，她工作了，成果也還不錯。家裏買房子商鋪，衣食住行的一切開銷，她都負擔了一半，更別說兩個女兒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

懷寧寧的時候條件不好，一直在絲廠流水線前站到要快生產，懷圓圓的時候更不用說，她一口氣都不敢歇。

事實也說明她堅持是對的，慢一步可能就晚上好幾年。

在她覺得自己有資格這麽提的時候，江燁依舊是這種反應。

她緩緩吸口氣，先平覆下翻湧的情緒：“為什麽不行？你說說，我聽聽看。”

“老家那祠堂，名字都已經上去了。”江燁老家的祠堂還是修起來了，本來女孩子是不上祖譜的。

林文珺回鄉吃飯的時候，把錢捐給了村裏的小學。

江連清一直到死都還在遺憾，可惜他到都沒個孫子。

村長還想讓江燁捐錢，因為女兒的名字上不了族譜，所以不肯掏錢的人家還挺多，村長還說呢：“怎麽越掙錢的，越生女兒呢？”

其實不是，是他的眼睛裏就盯著沒給錢的人家。

村長只好破了老祖宗的規矩，把女孩的名字也給加上。

林文珺差點笑出來：“怎麽，你們家那祠堂是廟裏的功德碑？寫上了就有福報？”

江燁看她那臉色一淡，就知道說不過她，可能她本來就是那麽一提，現在不讓她改，她反而認真了。

“那這樣吧，咱們讓圓圓選，抓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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