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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69. 輕握拳頭的含義是藏起一部分溫柔,只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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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軫穿著件藍色的襯衫,外面套著白大褂,站在路燈下像個溫馴又誠懇。

胡羞對裴軫的一點點喜歡,已經逐漸變成了心酸和為難——

沒有人會討厭一個喜歡自己的人,何況裴軫不算難纏。

“你回來了……”

“對,我上午剛到,晚上就被叫回來上夜班了。年初手術排的多。”

“所以……都是什麽手術?”開場白聊工作,顧左右而言他。

“創面修覆,切附耳和疣狀痣,隆鼻失敗修覆——不過這臺是副手,跟陳院學點新東西。”他頓了頓:“你還好嗎?”

“挺好的,步上正軌了。”她被上下打量著,像在彌補錯過的三個月。一時間沒了話題,裴軫說:“和刁稚宇好嗎?”

他知道!幾乎不在社交媒體上暴露私生活,對方竟然掌握的清清楚楚。

胡羞在光下看著他的領口,幹凈溫和的男人在燈光下不經意地笑笑,失落就露出一點點。

她內心藏著很多疑問——怎麽知道她和刁稚宇談戀愛,在美國的三個月為什麽毫無聯系,在美國的前女友見了面,又有怎麽樣的進展……

而她笑著指了指不遠處下了車的趙孝柔:“我約了人,先走一步,有空聊。”

轉過身的一刻胡羞有些想嘲笑愛情,這可能就是機緣巧合錯過之後,成熟男人對於曾經喜歡過的女人的放棄和告別了,她給出的答覆也點到即止,給那場送別會一個答非所問的結局,三個月發生了什麽,都不再和自己有關。

從今天起兩個人只是朋友,在樓梯打照面相視一笑,同事間談笑風生時碰到目光會尷尬地停頓一秒,偶爾因為曾經的暧昧而目光在對方身上流連,再在心裏嘲笑自己,畢竟曾經滄海。

剛跨出一步,身後的裴軫突然叫住她,趙孝柔也地聽見了。

他和自己說,胡羞,三個月的約定,我知道你會打破,但……我們還是朋友,對吧?

趙孝柔在路上爆了粗口說,胡羞,你完蛋了,這句話言下之意就是,老子心裏還有你,要追你,三個月前的事還沒完。

放你三個月散養,殊不知你還在他魚塘裏,太恐怖了太恐怖了,裴軫這種老套路聰明人,你就是班門弄斧。

“你這閱讀理解是體育老師教的嗎……人家就是問還是不是朋友,這醫院裏擡頭不見低頭見,怎麽會不是朋友啊。”

說完這句胡羞也聽出了苗頭不對,畢竟和裴軫為數不多的聊天裏,他的話基本都帶有深意,趙孝柔這種也是老閱題人,拿菜單的手翻出了戲本的感覺:“胡羞,只要你還在醫院裏,他是你的同事加上司,你倆就沒完。

從一開始他都沒把你當朋友,現在問這話單純嗎?你以為搞消費降級呢,沒錢了就降,也不看看他的經濟實力。”

胡羞這算是明白了,她也在看自己的戲,閨蜜之間再親,背地裏戲臺下喝茶吃瓜子,都巴不得再多看幾出名場面。

她像是想起了什麽:“你在電話裏說馬良有刁稚宇的八卦?”

“也沒什麽,馬良說的話怎麽能信,他就是個傻子。”趙孝柔架著刀叉:“不過也別被套路話打敗了,什麽刁稚宇是演員不穩定,我跟你說,沒有人是絕對穩定的。

裴軫,李埃,這都也不是什麽到了歲數就沈穩的男人,人性如此。”

“你是真的喜歡馬良,還是留他在身邊玩玩。”

“我問你哦,你覺得他人怎麽樣?”

“他加了我微信,主動會問我一些英文,之前拿到了一家agency的實習offer,問我這是什麽意思。

後來聽說真的去那家公司上班了,英文那麽不好,還真擔心他吃不消。但就,態度還挺誠懇的。”

笑出了聲的趙孝柔沒擡頭:“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和他談戀愛是作踐自己?我之前也覺得。

但是就他怎麽看都怎麽像個人類學怪異樣本,一邊嫌棄他一邊還覺得有點意思。

前手機裏黃片軟件特別多,但出了門就一本正經,學歷不高理解力不太行吧,還什麽都願意試試。

他給我講了不少奇聞逸事,我vlog最近情感故事都是他提供的。

你知道嗎,這段我談得最輕松,因為從頭到尾都想什麽說什麽,裝都懶得裝,他還照單全收。”

說到這兒趙孝柔還想起什麽,沒開口。前幾天不小心瞥到了馬良在鹹魚上買東西,蹭住在自己家的男人,要靠賣二手來接濟自己生活嗎?

好奇心殺死貓,她跟馬良撒了個嬌(倒是難得和馬良演):“親愛的,你手機借我一下好不好,我自拍。”

馬良認認真真看綜藝節目,手機直接遞給了她。她不動聲色地打開閑魚,看到他在買運動鞋,標題是:“九成新,同城交易。”

本來都沒什麽疑心,直到打開聊天記錄,趙孝柔才是真的打開了新世界大門。

買家似乎是個男人,發來的消息都很直接:“在嗎?鞋子42碼?”

拍一下你的腳我看看你穿一下確定是你的嗎?那我拍了“18號下午兩點見,你帶過來,我要看你再穿一下。”

“鞋子收到了,味道挺好的,很喜歡。”

自認為什麽新奇的人都見過了,趙孝柔還是沒想到自己身邊的人……有賣原味鞋的癖好。

仔細翻閱了一下,他的每件衣服都明碼標價賣了出去,不是所有的買家都這麽變態。

但偶爾遇到,他也欣然同意,還借機加價——這是多愛財啊?

她忍著反胃把手機還給他:“馬良,現在的工作怎麽樣?”

“還可以,一個月三千多,因為工資少回家就會挨罵,所以才到處蹭住啊。”

聽起來極盡心酸。趙孝柔心裏一軟:“之前說要找工作,我幫你介紹一下localagency吧。”

坐在身邊的馬良誠懇地回過頭:“真的嘛?我想換工作很久了,圍巾設計師這兒雖然也很好,但是設計我一竅不通,我的確也想學點新東西。不過你說的英文是什麽意思,我能進嗎?”

順手找朋友問有沒有實習崗,馬良就連夜做了個簡歷還發給了胡羞,再改回來的像模像樣,趙孝柔也有點窩心。

可能馬良沒有刁稚宇那麽英俊,能力也差得不得了,誰看都嫌棄。

但她在深夜裏,看到他架著眼鏡認真改簡歷的背影,惻隱地想。

如果能在這段感情裏給沒走出過低谷的男孩一些溫暖和善意,也算是這場戀愛,她沒白談。

馬良拿到offer抱著她轉圈,她酸楚地想——趙孝柔這個人,並沒有看客眼中那麽糟糕。

感謝馬良,她也沒有那麽厭棄自己了。

醫院的工作因為有了裴軫,又重新變得歡騰——大概醫院中的風雲人物回歸,都會讓平靜的生活充滿話題,師姐八卦的消息立刻到了胡羞的手機:“小胡,小裴接風洗塵的聚會,你去不去?”

“先不去啦,我還有堆成山的翻譯資料沒看。”胡羞回覆得很幹脆。

“不會很久的,也就一兩個小時,不要對工作那麽認真。

而且就是同事關系,沒必要有了男女朋友就劃清界限嘛。”師姐的正在輸入手速驚人。

胡羞推了推眼鏡:“真的是忙不完了,下次有機會一定。”

師姐不再回覆了。下班時間,行政樓湊了五六個人準備相伴去組局,胡羞聽到了他們談論裴軫,昨晚最後一臺手術大概七點鐘,她琢磨著晚一點下班如果遇到,解釋一句就好了。

而七點鐘並沒能等到裴軫,給聚愛中心的資料也該送去了,她背包去了金醫生的辦公室,推開門正好看見裴軫坐在沙發上,剛下手術在喝咖啡——

金醫生那臺寶貝的膠囊咖啡機,是女朋友送的——女朋友似乎分手了。

下手術疲憊得連眼袋都看得清楚,看到胡羞是肉眼可見地高興。

金醫生接資料沒說話,瞟了一眼坐在沙發的裴軫,蜿蜿蜒蜒的目光讀懂了,只走到櫃子背對著兩個人拿東西。裴軫站起身:“一會兒我請客吃飯,你來的吧?”

“我先不去了,晚上另有安排。”

殷切的眼睛又暗了下去:“那,後面再找機會好了。找個機會我去REGARD喝咖啡,你們還聚會嗎?”

“發生了點事情……我們現在很難聚在一起了。”

聰明人如裴軫,甚至都不會再多邀請一句。金醫生沒說話,資料裝在包裏換好衣服,自己禮貌地出了門。

手機不停地震動,裴軫低著頭伸直了手背又輕輕握住,笑了一聲:“時間來不及了,有空再問你發生什麽。”

買了便當走在夜風裏,胡羞鉆進地鐵再出來,路邊的櫻花已經滿開。

她也曾經是消化過來自他人的拒絕和淡漠,比裴軫的反應明顯多了。

青春期遇到拒絕,定會覺得自己是世界上頭號傷心人,再隨著時間讓自己的義無反顧變成投石問路,試探得到一點,再往前邁一步。

而她打定心思要把惡人做到底,之前連續出現的修羅場,她煩透了。

手機裏是裴軫的消息:“放輕松,我們就是朋友而已,沒必要防備我。”成熟的男人,連她在防備什麽都知道。

這讓她更焦躁了。

刁稚宇的試鏡在橫店,胡羞周末見不到他,自己也有會,早早就起床搭車去會場。

進到靜安龍之夢的報告廳,裴軫站在大廳和教授握手聊天,穿得西裝筆挺,裏面是自己送的黑襯衫,睿智得一塌糊塗。

回想了一下準備的資料,她才發現自己一直在背誦MrBei——這不是MrPei嗎!

同傳箱裏聽到裴軫的聲音,開場白是英文引言,反倒需要她翻譯中文了,去美國的三個月想來收獲頗豐,這段沒有出現在準備資料中的話像在給她專屬的問候。

他準備的資料非常豐厚,像是帶回了整個整覆外科的所有新技術:頭骨修補的peek材料應用,3D打印的假體植入,幹細胞壞死皮膚培養和移植……

整整兩個小時一百二十分鐘,胡羞的大腦瘋狂運轉,中場休息換到下一個醫生之前,她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

六個小時出來,她坐在同傳箱裏半小時,見到裴軫重重地出了口氣:“以後要提防你這種去美國深造的醫生,想到什麽說什麽,我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翻譯出錯,好幾句都雲裏霧裏。”

“趁著剛回來還新鮮,就都講了。不過你現在竟然可以獨當一面,三個月究竟發生了什麽?”

胡羞不停地打哈欠:“也沒什麽,無非就是參加了快三十場會……”

驚訝地挑了挑眉,裴軫開了口:“那作為賠罪,我請你吃飯?正好要去找李埃,也不另找餐廳了。”

找李埃?

車程不過一刻鐘,胡羞睡得人仰馬翻,戴著口罩流口水。

車子停在新聯紡,步行三十米到李埃的咖啡店,胡羞覺得神清氣爽,這一覺補得正是時候。

進門裴軫就和李埃說,她在副駕駛都打呼嚕了,六個小時全程同傳,真有她的。

李埃笑容溫和:“她學東西很快的。”

“趙孝柔呢?很難得沒見到她。”

哪壺不開提哪壺。李埃拿起菜單:“你們吃什麽,我去做。”

煮面的二十分鐘足夠把決裂的事情都講清楚,聽到馬良的名字裴軫瞇了瞇眼睛:“你有沒有他的照片?”

胡羞有些疑惑,還是從朋友圈翻出了馬良的照片。裴軫笑了一秒:“你確定這是趙孝柔的男朋友?她很喜歡他?”

“可能沒到很喜歡的程度,但的確是在一起了,所以李埃才會這麽生氣。你認識他?”

“尊重病人隱私的角度,我不能講;但他的確是我的患者。”裴軫指了指鼻子,眨了眨眼睛。

胡羞的嘴都合不上了:“竟然是假的,好自然啊!”

“本來對病人不會印象特別深,但是他在面診室磨了我很久,叫我給他的假體打折,還問能不能自己買了帶過來,實在太難忘了。

而且在公立醫院整形都是要排隊的,他還主動來求過幾次插隊,說是迫在眉睫,真是送神一樣送走的他。”

兩個人越湊越近。胡羞向後靠在椅背,保持距離。意面上了桌,裴軫搓了搓手:“我在美國也經常吃意面,但總想起你的菜單上有這道菜。

REGARD對我來說真的有特別的含義,聖誕節那一晚大概是幾年之內最開心的一晚,習慣了孤獨,有朋友圍在一起的感覺太好了。”

李埃笑了:“以後經常來玩,畢竟現在,我也孤獨慣了。”

三個人圍在一桌,胡羞不講話,只聽兩個男人聊設計,李埃在書架拿起一本最新的安邸,是他對世界上四家寶格麗公寓意式風格的解讀,照片一看就是刁稚宇修出的風格。

他翻到上海的樣板間,建議裴軫選擇類似的範式,聊到裝修,整個人閃閃發光。

到了時間,他先道了別,去籃球場運動,整個人時間排滿。

店裏只剩下胡羞二人和咖啡師。安靜得有些尷尬,裴軫突然說,我來找李埃,是另一套房子一直空關,想裝修個屬於自己的新風格,現在住的是原來賣主裝修,覺得乏了。

他在朋友圈發的設計我都很喜歡,現在想想,原來是失戀讓他振作——就像在美國我發奮搞科研一樣。”

“所以,三個月都沒有和我聯系?”

“我不喜歡遠距離聊天,沒有什麽太大的意義,有時差,刁稚宇就在你身邊,我做什麽都是徒勞。

而且,醫生做科研很忙的,輾轉在各個城市開會,在實驗室和phD聊起來就是一整天,不太有時間想起你。”

胡羞聽完這句話心裏一抖。很快她笑了:“這個理由我接受。”

“你知不知道我經常做這個動作的含義?”他伸出手,手指輕輕握拳:“醫生有句話叫tocuresometimes,torelieveoften,tfortalways。人能做傷害的事情很輕易,輕握拳頭的含義是藏起一部分溫柔,一次只給一個人。”

有不安的外因時,那些潛藏在心中的不安,可能成為危機的元素,默聲冒了出來,認領罪魁禍首。

胡羞看著裴軫的眼睛,心底卻湧起了一陣悲涼。刁稚宇那些演技課,她學會了。

至少在看到裴軫說出這句話時,她識破了——這個動作之前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人想要達到目的,無論清醒還是酒醉,都會有一些臨場發揮,無論出自真情還是假意,演就是演。

而剛才說起在美國沒有時間想她,反倒令人感動。胡羞看著面前的男人,覆雜地問:“裴軫,你喜歡過我嗎?”

“當然。實不相瞞,現在也喜歡。”

“那麽,叫你極光先生,又在美國和你見面的人,能不能和我講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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