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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60. 你沒看見那些女孩餓狼撲食般的眼神?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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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羞最近半個月明顯感覺到了體力下滑。

行政科事情繁雜,她和陳陽一個在行政辦公室一個在副院長辦公室,每天抱著檔案夾在三棟樓穿梭,又被金醫生借去了生殖遺傳科,兩周連著兩場會《柳葉刀VS小藥丸——

子宮內膜異位癥病例治療研討》和《卵巢囊腫手術峰會》,厚厚的資料堆滿了桌子,PPT上是表格,符號,B超照片,染色體截圖,眼睛都快瞎了。

不懂就要學,跟著金醫生在辦公室學習,龜毛的男人穿著白大褂,裏面的黑毛衣粘了不少貓毛,還偶爾要打噴嚏。

這個男人還好有個絕佳優點,不喜歡管他人閑事,上次在歡送會跟她喝過酒後,再也不提裴軫。

聯想一下裴軫在美國和前女友會面的事,金醫生留美歸來。

大概這事兒他心裏有數,來和胡羞提裴軫,是給兄弟找麻煩。

包庇罪如果是量刑,成年男人都能為了兄弟進監獄,五年起判。

刁稚宇每個晚上等在醫院門口的便利店,坐在窗前打電腦。

背著包跟著胡羞進家門,坐在陽臺的沙發寫密室劇本買道具,聯系裝修,偶爾用手機偷拍,等她入睡再回去。

連著幾晚之後,刁稚宇犯困倒在沙發上,胡羞不忍心讓他回家,就叫他洗澡去床上睡。

蹲在沙發邊看刁稚宇,他迷糊地醒過來,六十秒之內從無辜變幻到勾引,全靠眉毛和眼睛。

胡羞盯著他,也起了玩心,去掀他衣服把腦袋鉆進去……舔他的胸。

“媽的……”刁稚宇罵了一聲,打橫摟著她往床上撂。

年輕男孩禁不起撩撥,她早該知道,火苗完全熄滅之前,他會撩到她求饒。

一來二去……胡羞的牙缸裏多了一只牙刷,浴室多了一條毛巾,晾衣架上多了兩條平角內褲。

腦子裏滿是染色體螺旋循轉,睜開眼早上看到駱駝牢牢抓著自己的手臂,胡羞用手指輕輕刮他的睫毛,駱駝被弄癢了,伸出手來撈她的臉。

鉆進駱駝懷裏每次都不出意外會被不明物體戳到,她也沒辦法裝作沒感覺。

畢竟駱駝的睫毛雖撲閃撲閃,黑眼仁卻泛著狡黠的光,唉,太年輕了,年輕到幸福來得快招架不住。

他又特別喜歡舌頭舔人,嘴唇,耳朵,脖頸,哪裏敏感舔哪裏,找到一處癢癢就很興奮——貓變的?

抱在一起挪動身體,她把頭埋進溫暖的懷抱裏,不想聽見鬧鐘響。

他的眼睛有種神奇的魔力,每次看進去,就總覺得自己搖搖晃晃的二十七年,孤獨無依,委屈驚慌,無以為家,都是為了等到這一天,和他相擁。

密室的進度很快,趙孝柔放手交給刁稚宇,他設計了微恐探秘系列,三個沈浸劇場的密室,劇情相關聯,可以單獨玩某一場也可以三場同開,十二個NPC全程陪玩,帶劇情演出,演員比例男8女4,牢牢掌控玩家心理——

密室揭秘多機械和劇情,有NPC帶領又相互對抗,為了不同的結局則可以多次刷,就算劇情無聊,女玩家會為了帥氣男孩來見面,男玩家也會為了女演員如癡如醉。

刁稚宇已經把能圈錢的套路想得清清楚楚,正合趙孝柔的意。

年後她還要親自去上戲選演員,豪言壯語要挑走上戲最好看的男女演員做NPC,要做就做到最好。

為了觀察密室的裝修和運營,四個人經常去玩密室的午夜場。

做完手術的李埃狀態整體好了不少,帶著根竹節拐杖幫趙孝柔開車門,裝作不經意。

拼午夜場玩密室,經常遇到一幫專治熬夜的年輕人,打扮妖冶,密室出來直接就去酒吧。

2月初的午夜場玩荒郊病院,趙孝柔在門外抽煙,進門說,剛才出去的那一場是王嘉爾。

“啊?”胡羞下巴都驚掉了。

“對啊,他經常和工作人員玩晚場的,這個接地氣的男人半夜抓娃娃,去酒吧跳舞,還去大熊貓紀念館買周邊,尤其是密室狂人。

希望我的密室開了之後他也會去,這樣我就可以到處宣傳,這是王嘉爾都喜歡的密室打卡地。刁稚宇,你以前有沒有遇到過明星?”

“有啊,明星網紅都見過。”

“會激動嗎?”

“不會……”刁稚宇非常淡定:“上海不就是隨處都是有錢人和名人。”

“你真的好奇怪。”趙孝柔用手戳他脊梁骨:“說你年輕吧,你還像是見過了大風大浪;說你少年老成吧,你還一點都沒有那種油膩感。”

刁稚宇不好意思地走開。趙孝柔本來在偷笑,突然眼睛一瞇:“靠,你們這是睡過了。”

胡羞僵硬地看著刁稚宇,他耳聾裝作沒聽見,還在用手機做筆記。

趙孝柔指著刁稚宇的脖子:“這兩道指印,搞什麽,浪客劍心啊。”

見刁稚宇走了,趙孝柔湊近了胡羞:“李埃為什麽最近怪怪的,幫我問了嗎?”

“沒有。你不是最近都和他在一塊?”辦公室擡頭不見低頭見,兩個人竟然還在鬧別扭。

“他最近往法院去得很勤,而且我聽咖啡師說,他前幾天到咖啡店的時候,李埃正在裏面哭,是哭到哽咽的那種。”

這倒是聞所未聞。胡羞看著遠處和工作人員聊天的李埃:“我從來都沒見過李埃哭。”

“所以……你幫我問問?”

不遠處的李埃一邊四處張望,一邊用拐杖點在地面,這是他思考的方式。

手看似毫無目的地比劃,實際是在畫圖。胡羞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時間到了,DM(主持人)邀請他們進場。

身旁是三個一同拼場的玩家,看到刁稚宇在暗處指指點點,其中一個女孩的眼睛像是勾在了他身上。

胡羞心想,這大概就是帥哥招搖過市的不好,以後有必要給他出門全副武裝戴口罩,減少曝光率,或者畫兩條粗眉毛扮醜!

進入游戲之後一定要看緊,雪國列車裏她找各種機會想要接近他,甭提黑暗中的女玩家了。

話在腦子裏剛轉兩圈,刁稚宇把胡羞猛地往懷裏一帶,完全不顧及周遭的目光。

四周開始陰森起來,胡羞暗爽,看到了嗎,這位帥哥名花有主。

腰板兒都跟著直了。

荒郊病院是現代題材,場景由廢棄醫院組成,講的是M市因為一次離奇的連環殺人案,兇手逃進醫院沒能被警察找到。

接下來的一年內醫院接連有人死亡,病人不敢來看病,久了被政府棄置,而噩運並沒有停止,整座城市也像是被傳染上了不幸,接連有人失蹤,最後整座城市蕭條,有能力的人都在努力逃離出去。

玩家作為廢墟探險者進入,來發掘病院中的真相,需要在兩個小時內逃脫成功。

聽DM介紹下來,劇情微恐,NPC是可以酌情拿掉或者加麻加辣的,幾個人統一商議之後決定,要玩就玩大的。

趙孝柔還暗自問工作人員王嘉爾玩了哪種辣度,工作人員擺擺手不便多言,又悄悄比了個大拇指——加麻加辣。也是,敢來玩荒郊病院的都不是什麽膽小的人。

進門就是斷頭女屍和骷髏,每個人只有一盞小小的蠟燭,手一抖就會滅掉。

胡羞立刻腿就軟了,陰風掠過小腿,胡羞打了個噴嚏,蠟燭滅了。

刁稚宇回過頭,用自己的蠟燭把胡羞的引燃,繼續往前走。

身後的女孩說,天吶,那個男孩子太帥了吧!帥到我想挖他墻角。

胡羞在陰暗處翻了個白眼。她拉開抽屜,是條斷了的假肢,帶血,無名指被切掉了。

李埃湊過來:“這可能是個線索,這個房間裏有沒有手指?”

四處尋找了一輪,的確是在角落裏找到了被切掉的手指,上面有戒痕和清晰的指紋。

用指紋開了走廊盡頭的暗門,胡羞想,這得虧自己是個密室老手,毒奶撿起這根手指大概都要全劇終。

三個女孩一起跟在刁稚宇的身後,太平間裏有三具屍體,第一具是個孩子,身上有線索:“爸爸,求求你帶著我逃出去。”

第二具是個老人,並不太老,身上的器官都被切掉,肚子凹進腹腔。

太平間的冷庫的名字和名單比對,少了幾具屍體,胡羞看了看:“可能是被偷走做器官移植了吧?”

沒等說完,趙孝柔掀開了第三具屍體——活的!背景音樂立刻變了,一群人跳起來往出跑,李埃最後一個跑出來,用拐杖橫在門把手裏。

太平間裏的NPC在嘶吼:“把家人還給我,你們這些喪心病狂的醫生……”胡羞跑得魂飛魄散,問刁稚宇:“這是什麽展開?”

“出去看監控就知道了,就是為了刺激。”

“哪有這麽突然的,那可是太平間啊!”

“這不就是正常展開?”刁稚宇抵住病房的門,聽到李埃的聲音打開條縫把李埃放了進來,七個人擠在病房裏,趙孝柔拿過李埃的拐杖壯膽:“我去看看床下說不定還有什麽嚇人的東西。”

這樣一來就順理成章地和李埃關系緩和,現實的矛盾到極端環境裏解決,靠吊橋效應冰釋前嫌——密室的好處。

床下放著個密碼箱,密碼在大堂的天花板上,需要有人單獨前往。

場控從對講機發來信息:“那個長頭發的小姐姐,你去。”

胡羞不可置信:“我?”

果然是挑最奶的出去做單獨任務。蠟燭早就在瘋跑地被吹滅了,場上一個亮著的都沒有。

胡羞捏著蠟燭,尋找哪裏有火光可以點亮光源,完全沒有。

她把蠟燭扔在地上——什麽幫助揭秘的道具,完全就是看著來氣用的。

大堂的天花板上有幅畫,是院長退休前留下的。他的女兒非常喜歡鹿,所以天花板上是油畫畫作《鹿苑長春》。

按照綠黃藍白的順序背下密碼,沒等牢記數字,身後的門被砸開,又是一名追索家人性命的男人。

沒命地在醫院跑了一大圈,連迷路帶摸黑,胡羞一度覺得這不是要做任務,活活就是用來嚇唬玩家。

回到病房背出數字,開出一封家書,院長的親女兒被綁架,為了救回女兒,他必須將醫院中的病人健康的器官割掉,送給其他城市的高官進行移植。趙孝柔笑了:“這劇本簡直根據現實題材改編。”

房間必須留下兩個人才能游戲繼續,等外面的劇情被觸發,屋裏應該還會有活人NPC出來,不知道是在衣櫃還是床上的被子裏。

跑得腿軟的胡羞擺了擺手:“你們去吧,我和李埃在這兒,我們都跑不動了。”

“如果還有恐怖的劇情呢?”刁稚宇回頭問。

“那我就保護李埃。”胡羞做了個大力水手的動作:“不會有什麽事的。”

房間全黑,兩個人坐在病房的墻邊,胡羞湊近了李埃,手臂是溫熱的,她沒那麽害怕了。

單獨留下是為了把事情問清楚,胡羞開了口:“聽說你最近都沒有和趙孝柔說話?”

“我和解了……”

胡羞驚訝在原地,看不清李埃的臉,也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判決結束後我可能拿到兩百萬的和解費,和趙孝柔的分手費差不多。

把她的六十萬還給他,接下來就可以和她正式合夥了。”

“和解,想好了嗎?”

“前幾天家屬又到我的咖啡店裏來了。他們跪下來情真意切,求我和解,兒子已經被撞死了,他們需要這筆錢給另兩個兒子謀生。

另一對家屬砸過我的店,沒有跪下,對我不無怨氣。

畢竟我是每次都堅持不和解的那個,影響他們重新開始生活。

我從來都沒有同意和解,是覺得妻子需要一句道歉——

現場車禍時候他下車就問需要多少錢平災,這種話我不能原諒,紈絝子弟喝醉了酒,撞死了兩條人命,醫院的人現在還沒醒,從頭到尾都在蔑視生命。但前幾天被這麽一跪,我意識到——”

李埃笑著嘆了口氣:“他們還需要亡故人的錢去拯救未亡人的人生,像我這種公道話比錢重要的人,這輩子大概只有這麽一道過不去的坎。

而他們到了人生的中後段,傷痛不見得比我少,還有更多的坎需要錢才能邁得過去。我想,也是時候放手了。”

所以他才會坐在咖啡店裏哭。胡羞拍了拍李埃的腿:“放手不意味著你會忘了她。”

“對。她是我的家人,也是我的愛人。和解之後,我也需要時間讓自己回到生活裏,接設計項目,開店,讓趙孝柔不那麽辛苦。”

“和她……還有可能嗎?”

“再等等吧。等把六十萬還給她之後再提,我不想用和解逼她,太沈重的感情是有壓迫感的,我已經足夠令她不高興了。”

警報響了,身後的床下果然有聲音。門外有人跑動和尖叫的聲音,趙孝柔喊:“李埃,胡羞,趕緊出來,那個房間裏的冷庫都是活人!”

冷庫的十二個抽屜全都在打開,裏面有人向外爬出來。

胡羞拉起李埃,連滾帶爬地打開門,身後的NPC已經落到地面準備追逐——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加麻加辣。

刁稚宇做NPC久了,這會兒把所有人護在身後:“小心,跟我走,上了臺階之後躲到手術室去,那邊沒有暗格,把門堵住再找機會逃。”

護短的樣子仿佛又回到了雪國列車,秦部長帶組員的樣子。

病房一片通紅的光,趙孝柔為了李埃跑回病房,拉著他盡快逃跑。

刁稚宇還在掩護三個女玩家,李埃擋在胡羞和趙孝柔面前,沒打算跑。

臉上貼著符咒的男人靠近他們,嘴裏還發出駭人的吼叫。

越靠越近,趙孝柔突然伸出手:“媽的,貼的什麽陰陽怪氣的東西!”

揭下來之後漏出一張漂亮的臉,男孩楞住了,趙孝柔也楞住了。

沒等兩秒,趙孝柔笑了:“天吶,你好好看。這麽帥怎麽不早點出來嚇唬人,來抓我,抓我。”

帥哥生得有點像錦戶亮。趙孝柔逼著他到了停屍櫃,一不小心還把他絆倒跌了進去。

趙孝柔蹲下來,手在他胸口拍了拍,還借勢摸了兩把:“好好的人不做做什麽鬼。你也太帥了,這游戲怎麽就又要結束了,我人都還沒聊呢。”

胡羞在旁邊幾乎笑場。趙孝柔手還在男孩的胸口沒停:“怎麽穿這麽少,躺在裏面不冷嗎?唉,這全上海的帥哥是不是都在密室。

我能再來玩一次嗎,再玩一次你早點出現,最開始我就能認出你,保證。再來一次你還在嗎?”

“不在了……”這個酷似錦戶亮的男人哭笑不得:“我還塞著耳返,老板要扣錢了……”

“那你抓我呀,來抓我,我是來調查真相的,你們抓到我,邪惡就會戰勝正義了,追我啊?”

游戲當然沒有做完,畢竟趙孝柔在最後五分鐘,正努力地揉NPC的胸口。

劇情和他們猜得差不多,的確是具有現實意義的黑暗題材,玩家中帶有角色任務的是刁稚宇和一個女孩,他們名牌扮演的是被害者的家屬,前來為家人討回公道,這家醫院涉嫌倒賣器官,罪魁禍首是前院長和當地政要——

現在的密室都做得這麽針砭時弊了。太黑了看不清楚場景,出來所有人都困得要命,唯有三個女孩還熱衷於加微信。刁稚宇指了指胡羞:“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

“我們就是想交個朋友……”

“不好意思,我的確有女朋友,家教比較嚴——真的抱歉。”

刁稚宇臉上的營業微笑一眼就認得出,雪國列車中他慣用的臺詞:“這種事情出了蓉城再說。”實際上演員只會留在蓉城內。

三個女孩看了看胡羞,又看了看刁稚宇,難掩失望,擺手說了再見。

趙孝柔拿著手機:“媽的,這游戲就這麽結束了,那個男孩的微信我還沒要到,他死活不肯給。

我看起來像是什麽欲求不滿的女玩家嗎?我只是想挖角他來我的密室上班!”

“你這手也是太明顯了……人家不害怕才怪。”

“靠,我要是想泡他,我絕對不用這種直接的招數好嗎。

而且我是看他在裏面堅決不從,覺得他很敬業,又有點可愛——開個玩笑而已。

工作中這麽認真,寧死不從,難道不該是我密室的最佳員工嗎……”

李埃站在遠處靜靜地抽煙。

第61章 61. 我的鼻子十萬,眼睛三萬五,填充十二萬,五二零幾個意思,我水光針剩的渣?

趙孝柔真的為了那個NPC去二刷,理由是聽了刁稚宇的一句話——

現在戲劇學院的男孩最喜歡的兼職就是劇本殺,比演劇的時薪高,人氣是實打實的,還能收到禮物,有些人甚至早就不把劇本殺當成營生的權宜之計了,娛樂圈難進水又深,不如沈浸式劇場來得實在,高人氣完全可以賺年薪。

於是,趙孝柔靠著密室的幽暗,成功等到了躺在停屍房的錦戶亮,塞了紙條給他,面試承諾給他加30%的薪水,希望她考慮來自己的密室工作。

雖然趙孝柔膽大,心卻很細,沒有開出兩倍時薪。用她的話說:“給男人優待他們不會覺得感恩,只會覺得自己魅力大。

告訴他缺點很多,還有成長空間,但未來前途無量,就行了。對年輕員工,別給錢,就給深圳特產。”

“深圳特產?”

“老板畫的餅啊。”

她自從和龔懷聰分手之後,身邊有惡意的人似乎變多了,仿佛誰都可以攻擊她。

起初她不以為意,對網絡上的評論坐視不管,後來在現實生活中遇到,又開始舌燦蓮花。

四個人開車去看密室裝修,趙孝柔坐在後車座本來在開玩笑,看了條信息拉了臉,拿起手機回了條語音:“把你的錢撤回吧,我不需要你的問候。我的鼻子十萬,眼睛三萬五,填充十二萬,五二零幾個意思,我水光針剩的渣?”

認不出趙孝柔的人會少些惡意,但對漂亮的臉還是會伸出愛慕的橄欖枝。

她晚上和客戶一同吃飯後去酒吧喝一杯,旁邊桌的男人突然來搭訕:“我包養你吧。”

這就是撞在了槍口上。

“你?一個月賺多少錢?”

“我一年三十萬。”

“哦……”趙孝柔屏住了笑,盡量不那麽刻薄:“我這個月賺了五十萬,你說包養我?”

風風火火……

她在REGARD的時間才會真正安靜下來,幫李埃手寫菜單,用黑色筆畫歪歪扭扭的花紋,再寫上中英文的咖啡命名。

她給咖啡起的名字都很少女,就和她的臉一樣。黑糖soe加了肉桂要叫黑糖小姐姐真辣,熱紅酒和南美豆子手沖就變成愛熱紅酒的秘魯紳士,伯爵茶加拿鐵洋腔洋調,喚作路易博士變小白,喝醉了的蛋奶騎士是蛋奶酒加咖啡。

加上桂花檸檬磅蛋糕,阿芙佳朵,英式司康,一根筆畫完一整頁要一下午。

她坐在角落也不說話,提起筆勾幾下,站在門口沐著陽光發會兒呆,像在充電。

李埃也不主動去搭腔,像是故意給足她放空自己的時間,和顧客聊天,彈吉他,不經意地看一眼在門外踩樹葉的趙孝柔,在動態來往的行人中做靜物。

手機屏幕不停閃爍,筆從紙頁上被震動到桌面,李埃悄悄走過去把筆扣好,再看一眼畫了一半的菜單輕輕微笑,這像是兩個人無言的默契。

這是胡羞坐在吧臺能看到的午後的風景,懸浮在空氣和光影間的,是一種稱得上是空白和無聊的東西。

這對他們來說太過難得,畢竟忙碌運轉到超負荷,碎片時間都像是搶來的。

三個人在同一個空間裏享受著各自的寧靜。李埃似乎有那種天然鎮定的特質,讓人靠近了就會沈下心來。

胡羞此刻也不無焦躁,刁稚宇正在郊區試鏡。早上出門前他發來消息,說有點緊張;故事發生在西南小城,兇殺案背景下,被害者女兒重新找回自我,他拿到的角色是個小鎮青年,有些爆烈又有點倔強,在劇中會因為襲警的恐懼而自殺。的確是適合他的角色,而胡羞非常緊張——

那種秦宵一在燈光下撒玫瑰後觀賞蓉城大鐵門的失戀的感覺隱隱浮出水面。

她暗自安慰自己,男朋友既然是個演員,就得接受這樣的現實,他是一直站在燈光下被註目的,不可能單獨為了誰留在黑暗中。

門開了,趙孝柔推門進來,胡羞擡起頭再收回目光,有些失落。

手上的翻譯資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東西,明天就要開會了。

聽說這次開會波士頓大學也有直播,專業領域不同,但裴軫只要稍微關註就能發現她。

看著面前這些從陌生到稍微熟悉的內容,胡羞覺得有些無聊,不在專業範疇內的東西,翻譯過也會忘記個多半,就和演員的臺詞一樣。

在醫院做翻譯並不會成為專業領域的名醫,哪裏有需要就往哪裏搬,無情的翻譯工具,在醫院中掛著的也永遠是行政類崗位,讀醫學類博士也難畢業,一切都是虛的。

雖然這社會上大多數東西都是虛的,她並不喜歡自己成為這樣一片拼圖的感覺。

這可能也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爸爸發來短信:“頂頂,晚上有空吃個晚飯。”

當然不能讓他破壞明天的狀態。思考片刻,她回覆:“不了,明天有大會,有什麽事情嗎?”

“小裴去美國了,你有沒有和他聯系?”

“沒有……”

電話直接過來了:“你怎麽不和他保持好關系?裴醫生這種男人提著燈籠都找不到,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我……為什麽要保持關系?”

“三個月啊,感情是需要維護的。他在美國的三個月遇到別的女人怎麽辦?

近水樓臺,當年他就是這樣看上你的。不然你以為自己在醫院姿色平平是怎麽引起他註意的。”

胡羞不反駁,只有耐心地繼續問:“裴軫怎麽提著燈籠都找不到?”

“要我說嗎?在醫院裏年輕有為的副教授有幾個?三十二歲去美國交流,科研水平那麽高,願意和你結婚,別管是看上你什麽都應該抓住機會。

當年跟你退婚的男人,條件遠不如這,就信用卡中心的經理都看不上你,還不懂自己在市場上幾兩重嗎?”

見胡羞沈默,他似乎更來起勁:“之前介紹給你的小錢,現在孩子都快有了。人家挑中的也是上海女人,有車有房,現在老婆懷孕了也任勞任怨,不還是覺得你條件一般又沒禮貌。

我早就該在你小時候就放養你,學鋼琴學舞蹈什麽都沒用,心氣配不上實力,滿腦子想和帥哥談戀愛,你有沒有心?”

胡羞站在店門外,隔壁的設計師買手店門口放著棵兩米高的聖誕樹,用熒光橙的鐵鏈捆了,顏色耀眼。

電話裏依舊在問:“說話啊,說啊,你怎麽想的!還反駁我,你有什麽資格?”

她深吸了一口氣,接下來說話不能結巴。

“上海滿大街都是漂亮又優秀的女孩,我現在教的任何一個學生都比你有天賦。

你在自傲什麽?和那個癟三一樣的演員在一塊混,翅膀都混硬了!”

“裴軫再優秀也是個男人,不值得我去討好,我有工作有想法也有規劃,從來都沒把他放進來過,他在天上飛我在地上跑,不代表他就比我高。

錢金鑫他就是個勢利眼,沒能力又拜金不想活得辛苦就找上海女人,他說我不守婦道,我為什麽要聽。

前男友拋棄我是因為您趕走了媽媽,而問題不在我身上,你小肚雞腸,記仇一口氣記十年,還能因為這件事驕傲到打壓我和媽媽,您才是這個家裏的恥辱。

照顧好自己的老師吧爸爸,畢竟我在您心裏連個老師都不如,如果有男德班,我看您該第一個去上。

這是我最後一次接您電話了,養育之恩我報答不了,熱切的期盼我也達不到,您要是真想發揮父愛餘熱,老師去世後去美國給老師的兒子當保姆吧。”

掛了電話手機震動個不停,推門進來時趙孝柔對著她鼓掌:“胡老師,牛逼。”

“忍太久了……”她的手還在顫抖。

“早就該發洩了。你說是不是?”趙孝柔看向李埃。李埃笑著磨豆子:“我真是從沒想到胡老師也有這一天。”

胡羞驚魂甫定,更傷感了。手機的震動躥到心頭,她好久沒有見過媽媽了。

被爸爸趕走後,媽媽竟然也有兩年沒有和她聯系過。她搬去哪裏,和誰在一起,現在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想起過她,一切無從考證。

爸爸的問題像連環炮一樣彈在屏幕:“你怎麽能和爸爸這樣說話?”

“是不是那個演員小兔崽子教壞了你?沒有禮貌,我是你爸!”

“胡羞,我勸你三分鐘之內接我電話,否則別怪我去辦公室找你。”

胡羞回答得冷漠:“砸我辦公室嗎?可以,大不了我也不做了,就是個行政而已。”

“不行,這是你能找到的最穩妥的崗位了!你接電話!”

隔了半個小時,胡羞才回覆他:“媽媽現在的住址發給我,你做的錯事,一定知道她在哪。”

“她是個娼婦!”

她不回覆,一刻鐘後地址發過來。胡羞面色黯淡,媽媽搬去了房價窪地的城市,藏去了她找不到的角落,和媽媽的回憶迷蒙不清,混亂不堪,只剩下切碎的片段,她在夕陽裏擺弄一架古董縫紉機,調色彩明媚的料子裁旗袍,靠在露臺上抽煙。

爸爸的信息還在彈跳,胡羞屏蔽了爸爸的消息,不準備再理他,這種方法很好,至少在一段時間內,她不會再因為爸爸心情起伏,傷害泡發膨脹,讓他在被忽視和自我懷疑中憤怒一陣子——PUA大概就是這樣使用的。

她心裏也不好受。心煩意亂地把資料快進幾頁又關上,筆記也寫得混亂,看了一眼日歷,還有十天就要過新年了。媽媽如果是孤身在北方,會不會想念她?

“刁稚宇的試鏡好久哦。”趙孝柔看了看表:“今天趕得上一起吃個飯再去密室嗎?我還想聽他的故事當下一期vlog素材呢。”

話音剛落,刁稚宇推門打了招呼。二月的上海不冷,他喘著粗氣進來,應該是快步趕回REGARD。

幾個人坐在餐廳,菜接連上桌,刁稚宇也不提面試的事,煩煞一般地悶頭吃飯,趙孝柔把頭快貼在桌上:“刁稚宇,沒過面試不丟人,你說話啊。”

“回來的路上通知的,過了。”

見鬼一樣的表情在趙孝柔臉上:“靠,裝什麽深沈。”

胡羞表面上平靜,只倒橙汁默不作聲地喝。刁稚宇被趙孝柔死命盯著,碗底見空才開口:“導演是最近幾年業內挺有名的文藝片導演,制片人不太友好,前面幾個小演員態度放得低,說虛心學習願意服從安排,制片敲桌子話就講得難聽,說這麽大的劇組,是給你來學習的?”

“你怎麽說的。”

“他們想讓我先簽進劇組跟組,角色再調整。我說不是這個角色的話就算了,劇本裏也沒有什麽合適,不感興趣。”

“牛逼。於是就這麽確定了演主役?”

“不確定吧,新的不能再新的人,不到真的拍了剪出來都可能被換掉。”

嘴上這麽說,他嘴角微微上揚,掩不住被肯定的興奮。

李埃碰了碰他的杯子:“聽起來還是拿到角色了。寧缺毋濫,大概是他性格打動了導演,主角的性格和魅力。”

“他啊,會紅的。上鏡這麽幹凈又高冷的臉,眼睛又漂亮,這麽討女孩喜歡很難不被發掘的。

上戲每年那麽多學生,刁稚宇這種大概都不超過十個。他如果簽公司拍偶像劇,妥妥的男一號男二號。”

“沒有吧。我也不喜歡那些,規則玩不來,糖水片木偶戲沒什麽意思。”

刁稚宇側過身問胡羞:“明天上會,晚上就別去密室了吧?”

“沒關系,我不困。”心裏亂糟糟的,不如去轉換心情。

刁稚宇捧起她的臉認真看了看,捏扁了又松開:“有心事要和我說。”

筷子掉到地上撿起來的功夫,趙孝柔指著鄰桌喊了一嗓子:“你,想拍我大大方方來拍,別偷偷摸摸的,暗中指指點點有什麽意思。我敢作敢當,你在背後拍了講閑話算什麽男人。”

喝斥得周圍都聽到了。趙孝柔的氣還沒撒完:“無論你發給誰八卦,截我一個人就夠了,不要牽連我朋友。

我記住你的臉了,如果帶著我朋友照片瞎說話,我就告你侵犯隱私。”

李埃按住她的手暗示她消氣:“不是大事,別放在心上。”

瞪了很久才把目光收回來,聲音終於恢覆了正常分貝:“我就是氣不過,為什麽網上八卦不夠,生活裏還要拿我取樂,人的邊界感是不是太模糊了。”

“算了算了,今天你們都在,我也有事要說。”

胡羞看著李埃,似乎也很期待接下來聽到和解後趙孝柔的表情。李埃清了清嗓子:“之前官司的事,我——”

趙孝柔和刁稚宇的電話不約而同地響了。兩個人各自接電話,表情一陰一晴。

掛掉電話,趙孝柔說,密室的店址定了,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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