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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47.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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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刁稚宇旋風一樣卷到她床前,定定坐在地上,嘴唇靠近她,睜開眼睛就先聽到喘息聲。

那個聲音幾天前剛聽到過,喝到半醉從低沈的嗓音經過的風口出來,聽起來就精神亢奮,心頭奇異的情愫激蕩起來,這是二十七年都未曾有過的經歷。

他突然伸出手摟住自己,一條腿邁上床來,嘴唇先靠近自己的嘴角,又用力摟著自己在床上翻滾幾道,一米五乘一米八的床鋪楞是滾出幾個來回,唇齒碰在一起有點粗暴,刁稚宇咬到了自己的嘴角,自己的後腦勺撞到地板——

醒了……

胡羞躺在地上緊緊扯著被子,一條腿還架在床上,大大喇喇叉開腿的樣子的確很令人浮想聯翩。

被陽光照射的天花板提醒自己,剛才那一段全盤算作——白日做夢。

鬧鐘還沒響,六點四十分,再有十分鐘就要起床上班。

嘴角的確是破了,做個夢投入到這個份上,怎一個沒出息了得。

裴軫在節日墜落的紙花中擁抱自己,她分明地想著黑暗中刁稚宇貼近自己的樣子。

那個呼吸聲像在給自己下蠱,只要在黑夜中閉上眼睛就揮之不去。

道德層面來說大白天做春夢真該害臊,但胡羞站在鏡子前紅著臉都不敢看自己——這個夢也太真實了!

為了轉移註意力,胡羞右手猛刷牙,左手劃朋友圈。手指還沒動幾下,又停在一張照片前。

刁稚宇剪了圓寸,從顱頂到五官無一不精致,眉骨到鼻梁中間凹下去,唇線緊繃,加上挺拔的腰背,整個英氣逼人。

七點鐘鬧鐘再次響起,陽光射進眼睛裏,逼來的光線讓她無處遁形。

裹上大衣和圍巾,胡羞踩著靴子下樓走去地鐵,早上要去和裴軫一起吃生煎。

那個奢侈的包她沒舍得背,地鐵裏只需要繼續使用有點卷邊的舊包就可以了。

在地鐵裏她把照片存下來反覆看了幾眼又刪掉,猶豫著又重新下載一次放進了隱藏相冊。

存著也可以不看,但是他如果再刪掉就沒有地方可以看了。

遠遠地在醫院門外的生煎鋪子就看到了裴軫。白大褂還沒脫穿著板鞋牛仔褲,他的眼睛已經快睜不開了。

這是一貫的下了夜班後,饑餓和困倦作鬥爭的時間,眼角那兩條褶皺越發深了。

而裴軫最近狀態特別好,不用說就知道,他手上那四十個生煎兩杯豆漿提在手裏興師動眾,並肩走回醫院的樣子明顯是在昭告天下。

“夜班忙嗎?”

“不忙,最近工作大部分交接出去了,白天給人除疤縫合,搞得都是醫療美容。”

胡羞知道,裴軫的整覆外科主攻皮膚科,嚴重的修覆創傷,輕松的時候就給人操作水光針,切痣,搞超聲刀,一周集中兩天,算是休息腦子。

因為帥門診門庭若市,臨近出國,這段算是裴軫忙碌生活中最清閑的一周,大的手術任務並不太多,胡羞看到裴軫的時間也變長了。

為了避險,他們一起躲在生殖遺傳樓的辦公室吃早餐,這是裴軫想出的利用朋友的好機會——

金醫生的辦公室寬敞明亮,應有盡有,辦公室作為醫院的裏的豪宅,總要偶爾來光臨一下。

金醫生在美資合辦的分院,獨立辦公室是當年入職時靠挑剔搶過來的,理由是不肯和下屬一起在公用辦公室吸收甲醛,自己的貓鰲拜過敏。

裴軫入職到現在光顧著搞科研,粗糙地隨著同事公用辦公室,完全沒發現還有這種玩法,平時覺得反正不在手術室就在會診倒也無妨,現在談戀愛倒講究起了排場。

胡羞倒不覺得一定要環境多好,只要避開師姐和蔡主任的眼睛就行了。

至於裴軫所說的認真相處一下也沒必要搞得嚴肅正式。

畢竟痛經貼在墻上被撈出會議室,吃生煎這麽汁水狂飆的東西作為兩人認識的開頭,已經足夠不文雅了。

“之前總是想著怕你有壓力,沒辦法把你調到我的科室來。

如果真的感興趣的話,自己走院內申請渠道也可以,工作滿一年院裏也會考慮的。

至於談戀愛,你也別聽蔡主任他們說,什麽男才女貌這種鬼話,別說你不信,我也不信。”

“之前是誰說的,也不是那麽拒絕相親。”

“我的確……不愁人追。”說完他又憨憨地笑了:“但這些亂七八糟的就停在你這兒了,我保證——沒有確切的目標的時候人的動機的確都是盲目的。”

對自己恭迎奉承的樣子的確是看不出半點摻假。裴軫也是白皮膚,直挺挺的鼻子厚嘴唇,軟組織有點松,用他們這行的專業術語,該需要緊致拉皮抗衰;眼睛常年缺少睡眠,皺起眉頭略兇。如果他的學生看到他現在的樣子多半會驚掉下巴,自己的老板還能這麽憨直地傻笑。

他真的穿著那件黑襯衫,身體看起來也很有型,尺碼稍微緊了一點,不穿真沒發現,他還挺瘦。

看到這兒胡羞想,早上那個夢的確是有點朝秦暮楚了,不應該。

金醫生走進門來,看到躲在沙發吃生煎的兩個人,皺起眉頭聞了聞:“像話嗎?拿我這兒當食堂了?”

“給你也帶了。”

“算了,我不吃這種油膩的東西,沾一身味道。”金醫生換衣服動作迅捷,把外套立刻掛進櫃子關好門:“走之前把窗打開通風。”

“別理他……”裴軫難得爆粗口:“這個嘚兒從美國回來就挑三揀四,一會兒八成要去吃brunch。

偏偏女朋友很接地氣,之前住郊區自己搞裝修,腦袋上套大號排氣管騎共享單車。”

胡羞被逗樂了。金醫生挑剔的表情還沒停:“你就是什麽都喜歡跟我學,我學醫你也學醫,我去美國你也要找機會去交流,我在醫院找女朋友你就也醫院。你我就是命中相克。”

“大師,這些都是巧合。你讓胡羞看看,我有什麽非要學你的理由。”

“長得帥了不起?小胡老師,你可要小心,這人是女性公敵。

他前女友能組加強排,村村都有丈母娘,還有為了他大打出手的人。想知道秘密,可以偷偷來找我。”金醫生拿了資料架出門:“記得給我開窗通風。”

裴軫搖搖頭收拾了餐具站起身。胡羞還是第一次聽見裴軫的前科,好奇地用手戳了戳他的胳膊:“剛才金醫生說的是真的?”

“逗你玩呢。你想知道的話改日告訴你。”

胡羞到了辦公室坐下,門外有醫生路過時往裏看。這都是專程來看裴醫生暧昧對象的同事,悄悄地看一眼又走開,仿佛是專程來看自己有多麽普通。

甚至走廊裏還聽到了生煎女郎這種荒謬的名字。

不過她似乎並不生氣,只在心裏默默地想,你們心中裴醫生是個人氣王,手術室李敏鎬,但他喜歡的人——是我。

這股自信讓她快樂。

眼下她的工作也相對清閑了。安排的大會多半在春節前,這段時間除了幫領導做表格貼發票,自己也有了難得的清閑,想著可以自己錄一些醫療類相關或者MTI的口譯教程發在網上。

之前和大學同學通過電話,她沒有選擇南大的翻譯項目,而是去了對外經貿大學定向培養計劃,現在已經在歐盟口譯司了。

這等差距讓她覺得,自己即便沒有這麽高的才華,也別把時間都浪費掉,和裴軫相處花費不了多久,她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提升自己。

之前沒有精力無非是因為都在和刁稚宇暧昧——聖誕節之後她倒是有一周沒見到他了。

和裴軫相處的伊始,胡羞就覺得自己開始像個正常的二十七歲的人,循規蹈矩地向著中年邁進,在醫院中感受成年人的節奏,上班,下班,周末兩天甚至比工作日還忙。

和裴軫約會多半是吃飯,看電影,中途看裴軫出去接幾次電話,再陪他回醫院加班。

之前都是密室,劇本殺,咖啡店裏並肩擡杠,暗戳戳地被拍了照片保存起來。

想找個安靜的環境錄口譯視頻,必定是去REGARD。

在節日之後恢覆營業,空蕩蕩的總有些蕭條,李埃坐在店裏磨豆子,像是要把時間都攪碎。

胡羞覺得店裏氣氛怪異,李埃沈默不語,還是咖啡師把她叫出門去講來龍去脈:“許夢前天來了最後一次,學區房的官司打完了,被強行劃歸到菜場小學的這一波孩子,期末結束後統一辦理手續去學區裏的重點小學,矛盾解決了,後面不需要去法院,聽這個意思是夫妻之間的大矛盾也解決了。”

“於是……”

“沒下文咯。老夫老妻因為孩子的學區有裂痕,相當於婚姻裏疲勞駕駛,開小差太久是要出車禍的。

本來就是來排解寂寞的,客人來店裏再離開,老板沒有選擇的機會啦!

當然他也不會選,許夢知道他心裏有別人——成年人感情很覆雜啦。

是我們老板傻,真當成人家來和他做soulmate。”

臺灣咖啡師95年生,推推眼鏡說出了一種深奧。

胡羞悄悄地看店裏的李埃,表情說不上生氣也談不上失落,就是平平靜靜地接受了一切。

那個微縮建築的禮物的確在店裏用亞克力盒子擺著,光線下折射出銀色的光。

胡羞裝作不知情和李埃寒暄,說想喝果味的豆子,李埃濾紙裏的咖啡水早就過量了,恍惚中廢了一杯咖啡。

既然這樣,胡羞直接了當地開了口:“許夢不來,你在失戀?”

“什麽都沒發生算什麽失戀,我們只是一起打官司的朋友。”

“真的?”

“彼此都不會是對方的選擇,相互支撐一段而已。”李埃手指捏得咯咯響:“裴軫會不會打籃球?今晚長寧體育館見。”

晚上裴軫欣然前往,黑襯衫脫掉換了件薄衛衣,胡羞本來也想跟著投籃,門開了,是刁稚宇。

繃帶已經拆掉了,疤痕清晰可見;黑T恤外罩了湖人的籃球背心,nike001店裏合作區的限量款,趙孝柔介紹過。

再見面第一反應是早上那個夢。胡羞正發呆,被身後陌生人的籃球直接砸了後腦勺。

昏頭轉向地被裴軫捧著頭安慰了好一陣,刁稚宇在身旁飛來飛去,已經帶球上籃外加傳球給李埃,投了兩次三分球。

李埃站在遠處,腿腳並不靈便,不一會兒也出了汗,的確是有心事。

裴軫站在胡羞身邊:“許夢走了?”

“你怎麽知道。”

“直覺……”裴軫的頭發還幹爽著:“許夢的官司還是好打的,孩子的教育,輿論發酵了去起訴就好了;李埃這種持久戰才難。這麽說,許夢走得還挺幹脆的。”

“說不上是該替他高興還是難過。”

“沒什麽難過的,萍水相逢一場,留段記憶就好了。婚姻裏開小差再回歸家庭,對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還是幸福的。”

“我不能接受。”

裴軫笑了:“所以你還年輕。三十歲往上走,人性覆雜陰暗面看得多了,底線就越來越低了。”

刁稚宇把球傳給裴軫:“裴醫生,過來打球。”

男人似乎可以用運動化解一切。避讓幾個球做些假動作,搶籃板再暴扣一次,勝負欲被挑起來狠狠地比個高下,結束就都是朋友了。

胡羞本以為自己還要夾在中間尷尬,沒想到他們兩個人相處得還很……融洽。

李埃跟不上節奏站在胡羞身邊,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最近我想通一個道理。

“哦?”

“我是時候該果斷點了。因為總是忍,好像耽誤了太多時間;

以及——和解的事情,再努力最後一次,我也要放棄了……人生還很長。”

“怎麽突然想通。”

“人到中年也得成長。”

“大哥,你三十二歲。”

這話沒有等待胡羞的回答。打到一半刁稚宇撩起前襟擦了擦臉,腹肌隱約漏出三塊,夢裏的細節又被細化了——這樣不行。

胡羞甩了甩頭躲去遠處玩手機,最後幹脆睡著了。醒來時人在裴軫的車後排,副駕駛坐的是刁稚宇。車子在加油站,裴軫在門外等油充滿。

胡羞看著圓圓的後腦勺,真瘦,脖頸後面有沒剃幹凈的絨毛。

右後方的脖頸有兩道疤,很長,掉痂不久,像是之前被抓傷的。是誰?這個位置,太露骨了吧!

刁稚宇似乎真的沒什麽玩手機的習慣,後視鏡裏的他閉著眼睛。像是感受到了什麽,睜開眼時目光在後視鏡撞上了。

狹路相逢。胡羞心想,難得的可以說話的機會,但後腦勺都有疤了,不開口,絕對不先開口。

“李埃已經回家了,裴軫送你和我,順路。先加個油……”

“好的……”

“最近很累?”

“也才過了一周。”她搖了搖頭,關鍵的話沒說,還不是因為瞎做夢。

“我最近在拍短片,可能需要一些英文旁白,可能要找你幫忙。”

“有報酬嗎?”

“可以有……”

“比如?”

“雪國列車門票怎麽樣?”

這話讓胡羞一楞,自己的確很久沒去了。裴軫就在這個時候開門進來:“劇本殺嗎?聽說你們是在那認識的,我也很好奇這是個什麽樣的消閑方式。”

“如果想玩的話,讓胡羞帶你去。為了你們我也會準備好好演的。”

真是坦蕩。兩個人竟然在開車路上聊起了劇本殺行業,月租多少如何組建場地再怎麽吸引客流……胡羞盯著那道疤,總覺得有點熟。

等信號燈的功夫,刁稚宇手機掉進副駕駛車座縫,彎腰的功夫裴軫也看到了那道疤:“你身上這榮勳可真是不少。這又是怎麽弄的?”

“之前不小心被人抓的。”

胡羞醍醐灌頂——這是在雪國列車鬼屋裏,她摟著秦宵一脖子嚇得發抖時留下的。

想到這兒她一下子精神了,心在胸口突突地跳。刁稚宇下車告別之前看了看胡羞,他家的確住在雪國列車附近,那個地方承載的記憶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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