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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王魂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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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它們又全臣服於中間的巨石碑,向著英雄的陵墓致哀。這裏就是亞爾特留斯的安眠之地嗎?我逐步接近石碑,看著碑前的巨劍還閃耀如新,它的身軀不染半點塵埃,沒有銹跡、沒有缺口,巨劍聳立在墓碑前,高足四米。

這把劍的主人也是屬亞爾特留斯所有嗎?真威武……

(……咑咑)

雲?

剎那,一陣黑影蓋住了地面,擡起頭來,我這才在石碑的頂端看到影子的主人。牠是一只鬃毛白皙的狼兒,霧月下,那條狼兒的輪廓大如山巖,一道體軀精悍健壯,映照月光的狼眼冰冷如鋼。雅薇娜口中的狗兒……牠跟本就是只狼,而且大的莫名其妙。

“乖狗狗……”我悄悄後退,手中的斧頭越握越緊。

(嗚……嗚吼!)(——啪轟!)

巨狼跳落於地面,幾把刀劍在它的爪下彎曲了,接著牠逐步逼近,靜謐而炙熱的呼吸在我身邊徘徊。迅即,狼兒出爪壓住了我的胸口,跌在地上的我幾乎無法呼吸,骨中的綻痛傳入腦海、通達心口……這只狼想玩弄這個難得出沒的活祭品嗎?牠的鼻息噴在我的臉上,那只濕潤的鼻頭嗅著獵物的氣味。巨狼啊,我看透了你的血腥獸性……

……你發出了低鳴。怎麽了嗎?有什麽事情值得你哀傷嗎?不,沒有……在你面前的不過就是個盜墓者,你理當憎恨而非哀痛。

然而牠長嘷了一聲,令人心碎的吠叫穿透了墳冢,牠的銀軀在迷霧覆蓋的月下凝滯如石、利牙閃耀如銀,牠的聲音似憤怒、似無奈,壓過潺潺水聲,讓空無的廣場更顯虛空。接著,牠緩緩退至墳冢前咬起了那柄巨人之劍,那只狼兒依舊要與我戰鬥,但用的不是爪與牙,而是牠主人武器。

戰鬥。永無止息。

(‘……呼嘶……呼嘶……’)

那是我的喘息聲?還是牠的?我們抗衡了多久?想必已經有段時間了吧……快樂的時光總是特別短暫。

我手上的斧頭早在最初時就讓巨狼的大劍擊飛,現在在我手中的是不知第幾十把來自地上的破劍,它們殘了、斷了、或插入了白狼的皮肉裏,墳冢灑滿了我倆個鮮血,垂死的呼氣聲在耳邊亦有亦無。

(‘……呼嘶……呼嘶……’)

我倆都少掉了一只眼睛;我倆都困頓不堪,身上滿目瘡痍;我倆在搶奪彼此的空氣,從咬緊的牙關隙縫中發出巨響,冷冽令狂躁的胸口隱隱作痛。

“你為什麽不用爪子!”我嘲笑著牠、激怒牠,“你主人的劍早就鈍了,它只會拖累你!”

也許那只是在對我自己說,說著自己正在打一場愚蠢的戰鬥,對著一只守著英雄之墓的使徒、一只放棄牙爪與我比劍的英雄忠仆……我是卑劣的,真正的惡徒。

我擲出手中的斷劍並奔向敵方,隨後又從地上取了另一把武器。

巨狼應我的邀約而來,但牠的身子已經快撐不住了,它蹣跚的跛足如涉入泥沼,嘴中的大劍劍尖幾乎要切入地面。牠劈下——遲鈍而無力,低伏的軀體滲著鮮血,那身毛皮失去的光采,然而我看的見它的光芒,它依舊白皙如月光……狼兒的雙瞳裏燃燒著剛猛的光輝。可是牠不動了,巨大的身子只剩下殘弱的顫抖,那只狼已是風中殘燭……

……不,不要放過牠……咬破……砍破牠的喉嚨!

這是戰爭!

(——喀吱!)

……這是我必須做的事情。安息吧,守護者。

當牠的靈魂進入我的身體後,巨狼的屍體就消失無蹤了。不過此地依舊血跡斑斑,月色令地面臟汙、宛如墨漆潑濺,而我的身軀亦然,守護者的鮮血詛咒著我,它讓我的咽喉長滿針刺,雙腳怠惰無力。此時,我見到狼兒的殘跡留下了一枚戒指,它纖細如繩、墨綠色的金屬環中還鑲著一顆小小的藍石,我以為那就是我在尋找的東西……也可能不是,畢竟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找什麽。盜墳?挖墓?之後呢?我要從他的空冢中尋找什麽樣的秘密?

但當我拾起戒指時,我終於明白了——明白了黑暗,它就像個無底深淵,散發著蜜香的寧靜之海。漫步深淵,亞爾特留斯,這是你的信物。

“小男孩,玩的還開心嗎?”,雅薇娜突然出現在石碑前,挺坐著,並說:“幻夢逝矣,徒留哀戚。”

“……你……”

“多麽狼狽、多麽骯臟,葛溫的走狗,這就是你選擇的結局,一個愚蠢的未來……現在,去吧,外頭有份大驚喜等著你……”

我盯著那只貓兒良久,她看著我,那雙充滿敵意的眼睛讓我無所適從。

原素瓶治好了傷口,但沾在身上的血卻永遠洗不掉。我帶著戒指蹣跚離去,從廣場的這端走向另一段,短短數十米卻長如千裏,也許我只是累了、也許我真的在愧疚,心中糾結著萬般情緒,那既酸澀又苦辣,五臟六腑都化為了空無。

(——咻!)

……法裏斯,我正等著你呢。“好準頭,但你應該瞄準這裏,我的腦袋,而不是肩膀。”我吧出了箭矢……是毒黑箭,真有那女人的風格。

橋的另一端已經不是我的家園了,過去的兄弟站在山坡上與我刀刃相向,黑暗中,他們的表情模糊、然而雙眼卻閃耀著光芒,那是可怕的怒火,足以焚骨碎石的狩獵者之火。

“叛徒無名在此向你們宣戰!狩獵者們!”那是我對他們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奪去了拉菲爾的斧頭,砍下了他的腦袋。烏列的手臂掉落在河中,那副身子截成了兩半。愛德蒙三兄弟成了踏腳墊,他們的哀鳴令我難受。雅客、彼得、奧古斯汀、博尼法可、托爾汀斯、黃、努卑斯……記著我,是我殺死了你們……

毒素令血液沸騰、大腦糜爛暈眩,但我仍看的見你們的眼神、你們的恐懼……飛矢與靈魂之光在穿透了這副破爛的軀殼,最終我也墜入了河中,隨砭骨的水流一同翻滾……

……黑暗與無助。

……

‘我就說吧,你不能期待自己能從別人口中獲得的答案。’

……

夢已醒,水已幹。

前輩的聲音驚醒了我。那是漫長追捕中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休息,篝火照的塔壁一片橘紅,它像極了黑森林的營火,但此的火焰前只有一個影子,它垂倒在光的另一頭,憔悴的像個死人。此地本來沒有火焰,然而我制造了它。火焰的底柴是不知名的死骸、火種是我的人性,火上的劍鉗註入了我的魂魄,如今那是我的篝火,一個可憐脆弱的小星點……可是仍舊堪用,盡管緩慢,但我的身體逐漸修覆、原素瓶也再次添滿。

“我是對的。”我喃喃著想說服我自己,我的所作所為都是更崇高的理想,區區過往不能停下我半點腳步,然而那些被我殺死的兄弟、因我而蒙羞的家園、玷汙英雄長眠之土的滔天大罪,這些罪過都無法被赦免,因此我將一直帶著它們、受恐懼與愧疚責備,直到世界終結。

我再次穿上了銀騎士的裝甲,厚實的鐵片與布料壓在皮肉上,那層包覆感是多麽的溫暖……雖然我明白這身裝備再閃亮也無法掩蓋自己的不堪本質,然而我祈禱著它賜給我勇氣,期盼它將太陽之女與諸神遺族的祝福傳授給我……安娜塔西亞,也請你祝福我,原諒我。

一會兒後,我帶著銀槍上從塔中出來,前一秒是仿徨森林的夜晚、下一秒是飛龍峽谷的白晝,一轉頭,小隆德大門即佇立在破橋之後。飛龍已散,牠們飛翔在山巔之上、在山峽之中,但就是不肯停留於小隆德的門前,因為那巨門內藏著的是詛咒,讓任何生命都為之卻步的夢魘。廢墟讓微弱的光芒照出輪廓,潮濕卻無苔的地面反照著光芒天頂與大門的日光,發皺糜爛的屍首像土堆一樣囤積在縫隙中,積水未散,徘徊穹下的亡靈依舊飄蕩不定、其白影悠悠如雲,廢墟深處反彈著水滴的響聲,回音的重量壓的我片刻不的喘息。

我謹慎邁步,垃圾雜渣的在靴下喀喀作響,循著英果德的指示,我試圖攀上眼前那座獨立塔樓的所在之處;踩過一層層屍堆後,沒多久,我已來到塔樓底下的平臺,一座窄橋從我上頭經過,眼看所謂的深淵之路近在眼前,然而這一路卻安靜的嚇人。

但我知道有什麽東西在等著我。我們在等著彼此。

黑暗中的虛影逐漸升起,懸浮的骷髏在腳落蠢動。須臾,厚重的足音隨骷髏而來,發黑的厚刃擦過槍身。

(唰鏘!)

他們穿著仿著骨骼外貌的黑色盔甲,手持黑劍與無形之盾,那些人形之物帶著黑色的兜貌、臉上帶著一塊骷髏面罩。是吸魂鬼,水中也只可能剩下那些怪胎了。深淵的吸魂鬼在因我的到來而蘇醒,他們的眼凹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輝,但卻又不全然只擁有純粹的欲望,吸魂鬼會思考、會變化戰略,他們是真正的士兵,只是作戰的意義全都是為了自己……看著他們的自由、他們真實的影子,我槍頭也隨之起舞,雙腳不聽使喚。金屬聲響傳過殘垣斷壁,大夥開著一場盛會,小隆德因我們而活絡、火花閃耀了沈寂的死亡。這場戰鬥肆無忌憚,我們瘋狂地撕咬著,為了彼此的靈魂大打出手,像群瘋狗……我們就是群瘋狗!

漆黑如山的怨靈正為這場舞會放著煙火,隆隆的冷光與我們的戰場相隨,白色的亡靈偶爾會過來舞上一曲,但總是很快就出場了。

一路吵吵鬧鬧,不知不覺間我已來到了塔之橋不遠處。

此時英果德已經等在橋前,他拿沒有動作,只是出聲要我靠近些。

等我走近後,他問:“找到了嗎?時間已經不多啰,年輕人。”

我給他看了從巨狼身上取得的戒指,英果德看了後便點點頭,接著又說:“是誓約之物……很精準的答案,這東西比起任何秘訣都要確實的多。現在,你準備好了嗎?”

話一說完,封印者高舉手杖,剎那,灰霧自殘骸中悠悠升起,英果德號令了小隆德的某種東西築成了壁壘,沒有東西能闖入霧墻中、也無人能離去。

“有什麽問題嗎?”我問。

“深淵是人心之毒,它會誘惑你、摧毀你、讓你成為欲望的奴仆,這一路你所見的吸魂鬼都曾是高貴的騎士,但身體再怎麽強大,人類的心卻永遠都是脆弱的。”

我回答:“我一心只為火焰。”

“很好。來吧,將信物戴在姆指上,你必須統禦深淵而非受深淵引導,抓緊你的銀槍,它是你最忠實的夥伴,黑光與毒影都跨過不了它勾出的軌跡,”英果德喃喃著告誡與祈詞,“升起的你靈魂之火,王的繼承者,讓光芒與你同在,但願最深的黑暗也碰觸不了你的心靈。雖然黑夜似故土、死亡如蜜奶,但深淵之語只是道虛偽的休止符、是放縱生之美德的謊言,它想要我們停下腳步與世界長眠,然而存在於世的我們只會隨時間不斷前進,天理循環、永不止息。現在,去吧,如今你就是漫步深淵者,繼承英雄亞爾特留斯之名跨入深淵,矢志討伐深淵魔物!”

最後,英果德給了我一片小小的骨片,他說他期盼著我凱旋歸來,接著我遵循自己的意志走過狹橋、跨過門洞,後頭一無所有,只有一道梯子向下延伸,長之又長的螺旋梯朝深處鉆鑿,但一直到了終點也沒能觸及黑暗之底。

於是我跳了下去。

黑暗。

‘不要抗拒,讓它們悄悄地離開,老弟。’

‘那些東西已經來第六次了……在服喪結束前,我們要一直看著它們嗎?’

‘我不是說過了嗎,以後我們多得是這樣無聊的工作。既可怕又無聊,但錢很多。’

‘這一點意義都沒有……我們只是祭品,前輩,他媽的陪葬品!’

‘戰士本來就與死亡相隨,況且你得知道這個工作的副產品有多麽的重要,實際上,參加這場盛會的人心中想的都是來自偉大死者的贈禮。’

‘那你為什麽不早點跟我說?你只是想看我下破膽的模樣對吧!’

‘要是我說了你還會過來嗎?’

‘我絕對會,前輩去哪我就去哪,但前題是你對我說實話!’

‘自己什麽都不問、什麽都不想,遇到事情才在這大呼小叫……老弟,你以為自己能一輩子待在我身邊嗎?’

‘要我一直跟著你,我不如去死算了。’

‘如果這就是你的願望,那就跟下一批死神們開口吧。噓,小心,它們要來了……’

……黑暗與死寂。我們是受死亡祝福的小人物,而死亡就像深淵,溫暖又甜美。

回憶消失在深淵之地,此時我的身子飄蕩在無聲黑霧裏。那裏不像個深洞,它的寬大永無止盡,而且說是黑暗也不盡然,因為我看的見自己的身子,銀槍與甲冑閃耀如日。

墜落、墜落,我感覺不到速度,然而腦子卻明白有東西正在將我脫入地下,只是緩慢又溫和,我正被深淵吞食著,讓永恒與虛無輕輕咽下。

過了不知多久……此時,我的腳下出現了一個光點。光點逐漸成形,像位女性,她的一身衣裳有如術士,手持的拐杖像從叟老的大樹上拆下來的東西。最後,當我與她齊高時才發現,原來她是個靈體,紫色的三角帽與老舊起毛邊的裙襬在深淵中流動,那位女性似雲霧般混沌不定,但我知道她不是敵人。

“嘿,這裏的日子過得好嗎?”我問。

那位女性回答:“如果你定義的好是沒有人打擾,那倒真的挺不錯的。”

她很幽默,樸拙的臉蛋下藏著說不出的精明。“我們會一直掉下去嗎?”我又問。

“我們沒有墜落,只是地面還沒追上來。”

“別打啞謎了,小姐。”。我把槍收在左側,並說:“我是弗雷米莫的無名氏,請問尊姓大名?”

“我是夜幕的貝緹麗絲,很高興認識你。”

“老實說,我覺得我們的對話好像有點自然過頭了。”

“你不喜歡自然嗎?我以為咒術師都喜歡自然。”

“真有趣,我不知道該回答你什麽才好——是的,我是咒術師,好吧,既然如此,不如現在就讓我來點個燈吧,你說如何?”

“不,還不是時候,”貝緹麗絲拉著我的手,“現在它們還沒發現你,漫步深淵者,我們可得好好把握這個機會才行。”

在這段不知算不算移動的路途中,我又問:“我從英果德的口中聽過你。所以,你死了嗎?”

“你可真會跟死人打交道啊,無名先生。”她沒有回頭,可是我聽得出來她似乎被我逗笑了。

“我去過一趟墓穴,那裏的死人骨頭還會主動跑來跟你談聊天咧。”

“很高興你能習慣這些事情,看來你已經歷經不少風霜。”

“還過的去,至少現在已經很少有東西能讓我害怕了。”

貝緹麗絲調整了一下帽子,並說:“真是個不可思議的人。”

“現在呢?魔女小姐?我們就要一直走下去嗎?”

貝緹麗絲沒有回答我,她只顧著往前奔跑。如果她是在奔跑的話。等到了某個地方,那位魔女突然停了下來,她說等一切就緒,我們就要展開一場硬戰了。貝緹麗絲解釋,她在這段漫長的光陰中無法擊垮那四位落墮之王,可是她解答了深淵的本質:最初亞爾特留斯不能殺死四王、小隆德只能以水淹為結局,那是因為那四位君主與深淵相連,它們因深淵信徒而獲得靈魂與人性、因深淵的本質而不失能量,但在這段光陰中,沒有靈魂、也沒有人性,它們不再像以前那樣永無止盡,深淵所能給予的幫助也只是保住那些魔物的形體罷了。

後來,她也尋獲了四王的主體——勝利的信號早已在此地沈寂多時,現在,她只欠一位勇敢之人隨她一同奮戰。就在這時候,我終於出現了。

我什麽都還沒回答,魔女又帶著我往前走了,這次我們的步伐變的謹慎,行動似乎更緩了些。此時,她又呢喃著,在漫長的光陰中,她總是在自責著自己不自量力,為了仇恨而登上羅德蘭、卻忘記自己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她雖能漫游黑暗,卻讓黑暗的本質所誤導,最終迷失在深淵汪洋中流離失所;然而,如今,旅行總算接近了盡頭,她笑著說,是時候該開始另一段旅程了。

我問她,她仇恨著什麽,而貝緹麗絲則回答:命運。

因為命運令她的國家消失、命運令她不得不走上羅德蘭,一切都是那麽的愚蠢,而愚蠢的命運又讓她永遠無法擊潰傷害自己家園的惡魔。她恨極了命運阻擋著她的旅程,但現在她又渴望著我是命定的討伐者,一切苦難都將因我而告終。

“但深淵不是命運,它只是個錯誤。”我說。

“深淵就是命運。火焰令世界溫暖、深淵令世界寒冷,火焰令世界光明、深淵令世界黑暗,火焰與深淵就是命運的一體兩面,但深淵的存在卻不是循環的分解與重生,而是代表了世界必然將邁入空無的終點,”貝緹麗絲揮動拐杖,黑暗中突然透出了一點銀灰色的光芒,“我不想受自己的本質所束縛,人類也不該與消極為舞,我與我的同胞期望的是一個真正的未來,而非永遠脫離不了的死亡陌路。漫步深淵者,這就是我存在於此的目地,但願你能認同我的想法……請千萬不要落入了命運的陷阱。”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但這一戰我肯定和你站在同一在線。”我回答。

隨著貝緹麗絲的號令,灰光逐漸放大成形,它銀色的身軀像凝結的火焰,但龐大的它擁有人的形體、人的臉龐。隨後,我們的地面終於追上來了,而我趕緊持槍追上,深怕讓敵人搶得先機。

貝緹麗絲的靈魂箭矢在黑暗中飛舞,我的火焰亦然,火球替我開了深淵之戰的第一擊。

魔女的靈魂之光宛如流星,她操縱著風暴,飛矢似雹降重擊著對方。而趁著貝緹麗絲擾亂著灰銀之物的節奏,我則伺機給與打擊,一邊舞著槍刃、一邊以野火襲擊著敵人,我在敵人破碎的巨刀間來回閃躲,並思考著要如何給與對方最大的傷害。

它是個虛無之物,這樣的物體肯定有個核心吧,否則它又是如何匯聚的呢?銀刃打散魔物的焰衣,此時,我仿佛見到了某個核心、一個耀眼的靈魂塊體。如果它就是最好的答案……我收回武器,雙手持槍於腰間,而後,一個箭步!

……答錯了嗎?不,只是差了一點,銀刃卡在魔物的軀體中間。

——嗚!

突然,魔物就把我攔入它的懷中,剎那光芒炫目……剎那……我……誰……哪裏……冷……

(‘點起火焰,騎士!抗拒深淵的掠奪!’)

……

(——轟!)

……火焰包圍了軀體,白光消散讓赤紅所取代。我……記憶突然消失了?也許是,我讓深淵魔物奪取了心智,它掠奪的是我所剩不多的人性。

摔落黑暗的身子麻木了一會兒,盔甲下的筋骨仿佛讓剛才的光芒所腐蝕,血管冰冷如霜,一無所有的空無侵蝕著我的知覺,就像那漫長不死院之年,數十載、數十載的孤獨……我在哪裏?深淵?沒錯,我是為了行使使命的使命才來到這的,為了我的理想、我所夢想的光輝之國……貝緹麗絲,這就是命運,我自己創造的道路!

“啐!……讓我們快點把這一切解決。”我又一次奮起,之後的第二次、第三次……無論多少次都一樣,我不會認輸的!

後來,第一只魔物消失了,緊接著是第二只一模一樣的玩意兒。我們的速度開始變的緩慢,但還過得去,魔女的法術依舊犀利,但我的火焰已經成了負擔,它的效果卓越,但頻繁的操作卻讓我疲憊不堪;突然間,第三只魔物也竄出來了,我們逐漸亂了步調,也許能只是我……我抓著槍桿死命揮舞,朝著它們的胸口來回勾劃,如果非必要,我盡可能不要使用突刺,因為那只魔物隨時都可能將它束縛在身驅裏。

這個長期抗戰缺乏真實感,我感受不到變化,我們只是不斷地閃避與消滅某種一模一樣的東西……

“貝緹翠絲,它要釋放魔力了!”我大喊著,但一轉眼,我發現自己已被兩只銀灰之物夾擊。

(——轟隆!)

呃嗚……呼呵……呼呵……

呵呵呵……

(‘保持清醒,無名先生!’)

你說的倒容易,幽靈小姐……你又沒有能被攻擊的內臟。但這是實話,我是該這麽作。

……墮落的君主們啊,就讓你們看看無名小卒的力量吧!

火焰啊、貫穿它!

(——喀喳!……轟轟!)

咒術之火隨槍身灌入魔物的軀殼中,我想著火焰的形狀,想著它應該如氣流般往高處竄升。我想征服火焰,讓它成為我的奴仆……火焰啊!將它們化為灰燼吧!

哈哈!我是火焰之王!

看看這團火焰多麽的旺盛……但它還能更大、更強壯!

燃燒吧、湮滅吧!

(……轟轟!……轟隆——!咻轟轟!)

(……轟轟——轟——……)

(……轟……)

……

(……)

……好熱……

(‘別擔心,無名先生。’)

沒什麽好擔心的,我從不……好吧,我是擔心過,但不是現在……

(‘抱著我,讓我將你的熱氣帶往彼方。’)

你要走了嗎?

(‘我該啟程了。’)

要去哪?

(‘狹縫之所,一個你不會理解的神秘之地。’)

我也能跟著去嗎?

(‘那可不是汝等火焰仆從會想去的地方……對了,無名先生,我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嗎?’)

說吧,我的美人。

(‘請將我的魔杖帶到仿徨森林的大湖盡頭,我必須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們才行。無名先生,你能幫助我嗎?’)

當然,只要你願意帶我一起出發……那就沒什麽是不行的。

(‘那可不行,你還有事情要作呢。現在,聽著,我的軀體留在通往祭祀場的飛龍峽谷附近,請去找到它、將我放在那的魔杖帶去湖泊那吧。’)

既然你都拜托我了……在下我一定使命必達。只是要花點時間,我的朋友,那地方現在有點不太歡迎我。

(‘沒關系,花多少時間都無所謂,如果真的沒辦法抵達大湖盡頭,那就將我的手杖投入水中吧。’)

你……你變的像團火焰。你真美麗,貝緹麗絲。

(‘永別了,無名的騎士。’)

……永別了,女士。

貝緹麗斯升入了空中,它的光芒一直延伸,直到黑暗也無法束縛的彼方,而我則留在地上發楞,想著自己到底做了什麽、又為什麽要做那些事情。

我是火焰……不,我不是火焰!我是無名,我漫步深淵,矢志要回收背叛者的靈魂……是的,我做到了。

火焰的意志

火焰與深淵,世界的一體兩面,前者求生、後者求死,前者求存、後者求虛。於是,縱使有知者力挽狂瀾、耗盡生命之所有,但存者必亡乃因果定則,一切無可逆轉。

此乃命運之所有,世界運行的終極規律。

我看著套在拇指上的戒指,深淵中的它是紅褐色的,像即將幹涸的血液一樣骯臟——我在想,要是現在把它給拆下來的話,我會發生什麽事?我全身潰爛而死,或讓邪物進駐、最後成為吸魂鬼的一份子嗎?我在空無的深淵中走著、想著,也許我根本沒動,而是地板動了,位於黑暗的我只看的見自己的軀體,我獨留於此地、獨存於此地,沒有陽光與影子、沒有空氣與土壤。這片黑暗是我所無法理解的世外之物,它是比巨人墓穴還要深邃與甜美的景致,此地連安靜的意義都沒有,也許地點一詞都毫無價值……此地就只有我。我與我的火焰。

好想融入這片黑暗……不,我在想什麽?

……趟旅程已經走過了一半,現在我沒有任何理由停下腳步。

(‘你難道不曾懷疑眼見之物嗎?’)

誰?是誰打擾了我的安寧!

(‘如果黑暗是你的安寧,那就接納它吧。’)

……深淵……呵呵呵……是你吧?原來是你……你以為你能腐化我的心靈嗎?我是火的繼承者,是你們的夢魘!

(‘你的火焰微不足道,你所持有的咒術只是茍延殘喘的餘燼,它早該在風暴之後就消失了……你們以為傳承了就等於永恒,然而那只是你們的妄想,因為自從火焰之後,世間再也沒有永恒之物,一切終將歸於無有,就連火焰也一樣。’)

我寧可耗盡最後一點靈魂也要阻止火焰衰退,深淵,我們不會坐以待斃,我不會!我要保護這個世界……我要讓你們下三濫的末日詭計徹底覆滅!

(‘難道順應命運也是錯誤嗎?人類啊,為何你要與命運的叛徒、與你們卑鄙的奴主成為一丘之貉?’)

我不喜歡神明,但我有自己的夢……我有你們深淵所無法理解的夢想。

(‘但請聽我一言,黑暗的繼承者,’),突然,我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聳立之物,牠是芙拉姆特……不,牠是另一個東西,黑漆、昏暗的另一條蛇,“請聽聽我,撫平黑暗的卡斯一言。”

“真見鬼了,你們竟然選了這麽爛的造型……”我不是有意要這麽說的,但芙拉姆特,你長的真不是那麽好看。

“我乃世界之蛇,此為我本存的樣貌,黑暗的繼承者,”牠盯著我,巨大的頭顱輕輕地擺著,像是被風吹動的蘆葦一樣,“現在,你準備好傾聽真相了嗎?”

“你的口中只有謊言,深淵。”

“謊言只會順從你的期望,但我卻要帶來你本應理解的事情,不死人。”

“我不會聽……”

“聽著!明明白白地聽我說道!”卡斯的聲音重的讓我無法佇立,牠的言語宛如戰錘般重擊著我的腦袋,“此乃命運之所有,世界運行的終極規律:太初有道、道與火同在,初始之火劃分兩相,產出生死無有,從此永恒不再,混沌歸於道法,故存者必滅、有形者必消散,此乃一切因果定則,是自火焰誕生之後就註定的結局;然而天地循環永不止息,火焰與黑暗,渠等雖是敵對、卻屬一同,兩者消長,生生不息。運命本該如此,因此,當古代諸王則從火焰中取得了三個王魂,祂們就代表了火焰統領天下。

但是,既然有光者,那應當也有暗者——所謂的暗者,指的就是你們的人類祖先,他們繼王魂之後又在火焰旁發現了第四個靈魂,那東西即為黑暗靈魂,是與王魂對峙之物,屬黑暗者、屬命運對側者……然而葛溫卻不肯面對命運,他之到火焰中有盡頭,於是便想盡辦法令你們愚昧,誤以為黑暗即是邪惡。如今,你們的時代早該來臨了,火焰當滅,黑暗不可停歇。

——這些就是真相,你們不死人應當之道的命運真理。”

牠的聲音令我顫抖,牠的聲音就像是我在對我自己說話。“……對峙?”

“是的,對峙,與光、與火焰、與傲慢的君王們……它是黑暗靈魂,也就是你們出生便帶有的人性,”大蛇說:“你們生存的動力來源,沒有人性,也就沒有人類……不死人,你們應該最能體會這一點了,不是嗎?”

“這不能代表什麽,我不需要人性也能站在這!”

“但你身上的人性遠比任何不死人都要充沛……你並不是不需要它,而是你早就掠奪過了。你的靈魂、你的人性……全來自於掠奪。”

掠奪、掠奪……對,對極了,我根本不是什麽善人,我只是一直在搶奪那些跑來送死的倒黴鬼……我吃掉了我的敵人與同胞。呵呵……可是這是必須的況且一切的起因都是這副不死之身。“沒有不死的詛咒就沒有掠奪,這才是真實!如今我茍延殘喘、必須吃人度日,這全都是因為你們這些黑暗魔鬼下的詛咒所導致的!”

“詛咒?你是指不死嗎?不,那不是詛咒,不死是人類本質才對……火焰壓抑了你們的本質,現在,如你一般才是人類真正的樣貌。不死人才是真人,活人、生命,那些不過是火焰給與的幻象罷了。”

“如果人類真正的樣貌就是這副鬼德性,那我寧可不要……不死害得我們失去一切,它是瘟疫、是你們最狠毒的咒縛……惡魔,你在說謊,你的一切都是謊言構成的!”

“我是你們唯一的真實,就如同這片黑暗……我的本質沒有真假,我等即是赤裸裸的命運。你啊,可憐的奴隸,為何要否定你的本質,你們誕生於此、靈歸系於此——在這片深淵,黑暗靈魂的搖藍,然而今日你們卻受火焰蒙蔽,甘願成為世間之無物……只為了那群心存恐懼、不願面對命運的火焰之民而活。你啊,我偉大的王者,為何要偽裝你的本性?你明知道自己就是黑暗,是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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