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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王器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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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麥雅突然壓低了音量,接著說:“因為那道門後有些麻煩。”

“什麽麻煩?”

“就是那些銀騎士,我剛被他們給擊退了……啊啊,冒險的路上總是會遇到些麻煩,但會有辦法解決的,只要冷靜思考……嗯……”他又陷入沈思了。

“你打算就這麽想下去嗎?”

“嗯……嗯?喔?不,我只要花一點時間……”接著,又一段苦思後,他說:“我有個提議,不如讓我們一起克服它吧!”

席格麥雅,你怎麽能信任一樣才想把你殺死的人呢?於是我反問他:“你確定?”

然而那顆大洋蔥卻自顧自地在那盤算著:“這是個大難關……我們還需要在三個人,不,也許要五個人……嗯……真是個大難關啊……”

餵?你還醒著嗎?

“嗚嗯……呼嗯……”

呵呵,大洋蔥,你怎麽能就這麽睡著了?沒關系,就讓我來為你開路吧。送你離開的……不,我想的不是那樣,席格麥雅,我要幫助你!請讓我幫助你……如果索拉爾可以,那我也可以,我能成為一個讓人需要的人,一個真正的人!

盡管我知道我不可能成為光芒,但我能假裝我是。呵呵……在旅途的盡頭,就算說點謊言無傷大雅吧?

席格麥雅,你就安心地睡吧,前路由我來開……雖然不知道接下來你要往哪,但既然你需要幫助,那我就給你幫助。就在這扇門後,是嗎?一組銀騎士打的你無法招架?沒關系,交給我吧,這是命運……命運讓我遇見你,所以我必須響應你。

打鬥聲吵醒了他,那顆洋蔥——這也好,你現在能走了,這個房間、這條路現在都通暢無比,走上去正是時候。你不必記得這是誰的傑作,只要你明白自己前路未斷,這樣就夠了。

(‘無名老兄?嘿,你還在嗎?’)他呼喚著。你就盡管喊吧,這裏不會有人響應你的。

我潛入城中繼續自己未完的任務,在幾個拐角後,席格麥雅的聲音已完全離去,然而回頭一看,這地方也沒有銀騎士的蹤跡了,我步上了一個真空地帶,兩墻夾起的高聳通道引導著雙腳前進,朝著一條樓梯邁進。樓梯的終點高掛數層樓之上,那道門……對,就是那道門,它穿透了厚墻、通往我無法探索的另一端。

羅特雷克,終於……你準備好了嗎?這道冗長的階梯就是你最後的防線。

(咑、咑、咑、咑……)

但你在哪?這個巨大的廳堂裏沒有你……我在無比巨大的長廳中來回徘徊,但這裏空無一物,甚至連迎接我的敵人都沒有。

……羅特雷克、羅特雷克……羅特雷克!你、你不是應該在這嗎!眼睛、眼睛是這麽告訴我的……你應該受到詛咒,你該萬劫不覆……羅特雷克,你到底在哪!……看著,這是我身為覆仇者的證明,這顆眼珠是防火女托付與我的權利與榮耀!現在我就要向你追討殺害聖女的代價!

羅特雷克!滾出來,羅特雷克!……羅特雷克……你不在這個世界,嘻嘻……因為你躲在你的時空裏。

就連世界都打算我們做對嗎?嘻嘻嘻……他媽的爛世界……

(……)

眼珠,你想告訴我什麽?你動了,但我依舊聽不到你的言語,是因為我沒資格嗎?……防火女、防火女,對不起,我不是個聖人君子、我甚至不能算是個人類……我不敢奢求你的關愛與憎恨,但我想要幫助你……成為你的火焰。

拜托你,請成全我這點渺小的願望,請讓我殘餘的生命還有佇立於此的意義……

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囚禁你……你會自由的,我答應你,你一定會和其他姊妹們一起擁有自由!那才是你們應得的結局。嘻嘻嘻……那才是我必須做到的事情,為了你們的榮耀,我會付出一切……

防火女,請聽聽我的誓言、聽聽我渺小的請求,讓我成為你的騎士……讓我這身殘渣有所歸依。

防火女、防火女……

請救救我……

(‘這是最重要的一步,羅特雷克,你的使命……’)

(‘閉嘴,我知道我該做什麽!’)

(‘你並不知道,菲娜的囚徒……你一無所知。但也罷,你就放手去做吧,我們跨越世界,就是為了看你究竟會走向何方。’)

……談話聲?而且我認得其中一個聲音,他是……嘻嘻嘻……是他,我找到他了。

不知不覺間,我查覺到自己墜入了陌生的時空,是個場景雖然相同、本質卻完全不同的地方,而我……我的身軀讓深藍色的微光覆蓋,這不是真的身體,它僅僅只是某種相似的存在,我現在只是個靈魂,身懷仇恨與憤怒。起身一看,我發現自己來到了殿堂之末,巨柱羅列兩旁,長廳遠遠地伸向另一端的大門,此時有三個人站在那邊,當中左右兩旁的人輪廓似光芒所繪,那就像我曾召喚過的靈體一樣,而中間的那位真實存在的家夥應該就是他們的召喚人——這個世界的主人。他是羅特雷克。

(‘羅特雷克,註意。’)我無法辨識那是誰在說話,甚至連內容也聽不太見,然而我知道,那邊的人註意到我了。

防火女,謝謝你施舍這個機會!現在我是你真正的覆仇者,不需要神來左證,我就在這,準備為你的死討回公道……如果你寧願讓我去死也不要玷汙你的名號,那至少也讓我把他一起帶走。那個羅特雷克。

“羅特雷克!”我大喊:“你還記得我嗎?”

(‘喔,劍士先生,您近來可好?’)他回答。

他們動了,持矛的戰士從正面迎來,而羅特雷克與另一個幫手則鉆著柱列後頭的窄道前進。那些人的步伐沒有半點聲音,我想他們動了手腳。

我仍在原地展開架式,並回答:“簡直快氣炸了,騎士大人!”

(‘什麽事值得您這如此憤怒呢?’)

“你心知肚明。”

(‘抱歉,在下資質努鈍,不懂先生您的意思。需要幫忙嗎?羅特雷克在此,隨時靜候您的差遣!’)

剎那,長矛沖鋒,他的戰士夥伴敲響了戰鼓。接著,矛身半旋、踏步重突,而我則以斧刃斷了那只長矛,隨後雙手緊持斧柄,我用盡力氣截斷了戰士的腰間——於是羅特雷克少了一個幫手。這就是戰鬥,你媽的!

“羅特雷克、羅特雷克……別勞煩了,我這就來找你。”我說。

“呵呵……喔……我知道了,你是為了那件事情而來的吧。”他從柱後竄出,兩把的彎鉤刀在他手中宛如毒蛇。

(嗡……——叮鈴!)

你的另一個夥伴是魔法師嗎?在我躲避追擊的同時,身穿破爛紅衣袍的家夥對我放出了靈魂箭矢,光束穿過肩頭,疼痛宛如冰錐鉆鑿。

……別躲在那,羅特雷克!用你的勾刀面對我!對,就是這樣,用殺死防火女的武器跟我作戰!

讓開,魔法師,滾回去你的世界!這是我們倆的事情!

(——砰咂!……砰、鏘啦啦!……)

“你變強了,”羅特雷克看了一眼被我擊飛的魔法師,接著說:“可惜你沒變聰明,蠢蛋。”

“我不需要聰明,渾蛋。”下個架式。要先發制人。

“拜托,一個防火女值得你生氣嗎?喔,對,我早就知道你是這種人……”他將左手的勾彎刀放回腰間,並取出了一把短劍,“你很可悲,既可悲又瘋狂……你愛上她了,愛上一個不能走、不能說的殘廢……呵呵呵,品味獨特啊,很像你這種人會做的事。”

“你從來就不曉得我是誰。”

他的行動沒有節奏——我防下羅特雷克的攻擊,卻防不下他的勾刀。我不該防禦的,對付這種奇形怪狀的攻擊,防禦只會讓自己吃足苦頭。

“我知道,你就是個渣渣,在社會底層垂死掙紮的人物……”羅特雷克退了一步,“我聞得出來。”

“你看的還不夠透徹。”

等待,不死人,你要找到一個時機。看見他的短劍了嗎?羅特雷克在尋找破招的機會,然而那家夥根本承受不住任何打擊。

但我們僵持多久了?我們都在等待。

“可憐蟲,有誰雇用你來嗎?”他問。

“蓓爾嘉雇用我來的。”我回答。

“真有幽默感。”

縱砍——他躲過了,但沒有反擊。

“我再問你一次,你為誰做事?”他又問。突然,羅特雷克揮了一刀,彎鉤刀的軌跡繞過斧頭、勾開了我的肩頭。

“……我為仇恨做事。”傷疤疼痛,卻毫無真實感。

“那女人不值得你這麽做。”

“她值得。”

斜劈——你的力氣不過如此!

(鏘!……鏘當!)

(嗡……——叮鈴!)

什……魔法師?但我不能回頭確認,因為羅特雷克就在等我分心。然而我不能再有所顧忌……大斧在手便恣意揮舞,要是這麽作能讓他逼退……我確信這確實有效,在箭矢流竄的當下,我的蠻力讓羅特雷克不敢擅自靠近。直覺告訴我,下發箭矢要來了,我連忙靠著柱身閃躲,此時羅特雷克退到了五步之外、魔法師離我亦有段距離。

最後我選擇了回頭,拖著斧頭奔向惱人的紅蒼蠅。

(鏘喀!——)

(鏘!)

“羅特雷克……使命……哈哈哈……”。我不知道魔法師死前的表情,因為我在下斧之後就急忙回頭以斧面檔下羅特雷克的攻擊,然而我聽到使命,那個人說‘使命’。

於是我開口問:“你不是不信那套嗎?”

“我是不信,你呢,你還在追著那套走嗎?”。我們僵持不下,不過情勢對羅特雷克更有利,因為的他勾刀幾乎要抵到我的眼睛了。

“我也不信,我來此也不是為了使命。”

(——鏘!)

“你知道不死人最後到底將通往何方嗎?一無所有。”羅特雷克說。

“這種事我早就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因為你還懷著希望……愚蠢的愛與恨。”

(鏘!咻-咻咻——)

換他出招了,羅特雷克揮舞著那兩把武器,他鎖定著我的手肘關節,意圖切斷我的筋骨。但我還有等待的餘地,等待著某個閃躲後的可能性,縱使皮開肉綻,只要時機對了……

(喳!)

一只手,羅特雷克。

(喳鏘!)

一只腳,羅特雷克。

“……我有沒有說過,那個女人的身體長的怎麽樣?”他躺在地上,盡管斷了手腳也沒唉過一聲;那個人放棄抵抗,然而我的勝利卻還沒到來。

我還必須……折磨他……

(喳鏘!)

我砍下了羅特雷克的另一只手,那個男的身子因痛苦而發顫,然而他卻跟我說:“……那個女人,好醜,讓人性擠滿的皮膚……讓人忍不住想要扯開。”

(喳鏘!)

你已經沒有手腳了。嘻嘻嘻……你應該哀嚎,你為什麽不喊出來?用盡最後的力氣……把你生存的渴望喊出來!

“……我扯開了她的胸口,割下她酥軟的聖女峰。嘻嘻,很讓人興奮,對吧?”

礙事的斧頭,我現在需要刀子,一把鈍刀!

(鏘當!——)

“……嗚……”

這就對了,羅特雷克,讓我一點一滴地把你的手臂給削掉……將你的血肉與哀鳴獻給防火女……

“……她是如此無暇,我差點就要上了她……直到……嗚……我想起她是如此骯臟……啊……哈啊、哈啊……嗚……嘻嘻嘻……溫吞、遲鈍的拷問……嘿,我問你,你有沒有想幹她?”

閉嘴,羅特雷克。

“……呃、呃啊——!呃惡……啊啊……哈啊、哈啊……哈哈哈——!你幾乎要抓到精隨!哈啊、哈哈哈!”

讓我看看你扭曲的臉,我要知道頭盔下的你是否真的痛苦!

……嘻嘻嘻,你的臉,羅特雷克,真是太棒了。

“……瘋狂,那就是我們的天性……可悲的不死人。”

繼續說吧,我聽得很開心,聽你孱弱的聲音在耳邊徘徊,那有如天籟,它提醒了我何為真實……讚美防火女,羅特雷克,你的罪責將因痛苦之死而獲得赦免。但不死人會死嗎?不會,不死人不會死……我們只會變成活屍,直到真正的一無所有到來。

“那是我的腸子嗎?真漂亮……如果我不是不死人,那看不見這種場面了,嘻嘻嘻……”

這就是我們的覆仇了,防火女,請看看這裏,你的加害者……終於得到報應了。然而還差一步,他還有呼吸,羅特雷克沒有喪命。

“……在你準備勒死我之前,我就再跟你說件事情吧,親愛的瘋子。”

再多的事情也比不上你的死。

“我拿走了你愛人的靈魂。”

我知道,我已經猜到了。

“……嗚……呃……嘻嘻……然後……藏了起來……”

你要我怎麽相信你?

“……這是……將死之人的……誠實唷……因為我也……愛著她……嘻嘻……美麗的靈魂之火……”

……她在哪?告訴我,她在哪!

“咳咳!……小毛頭,我不告訴你……哈哈哈……!”

該死的騙子,騙子!

……火焰?對了,就這樣把他給焚燼吧。羅特雷克,我要你連肉體都不存在……羅特雷克!

(啪滋、啪滋——)

……

(啪滋、啪滋——)

……

(滋——……)

我、我做到了,防火女,我為你做了件對的事……我終於……嘻嘻嘻……

‘我在這。’

——!防火女,你說話了,你再次對我說話了!是因為我做了正確的事嗎?防火女、防火女!

哈哈哈——!你沒有拋棄我,你還在某個地方……看著我……我不是孤單一個人……哈哈哈……太謝謝你了,我榮耀的防火女……

‘我在這裏。’

你在哪?我想見你,請讓我見你一面!

‘我在這,我被囚禁在這’

囚禁?是誰這麽大膽!

‘我在這。’

聲音,聲音來在那道階梯後頭。在那道被迷霧所占據的巨大拱門後頭。

不要緊的,防火女,我這就來……這是我唯一的使命!讓我來解救你,就像個騎士!我是你低賤卑微的騎士!

——防火女!

……這裏是哪?

啊……我明白了,這是我的世界。

……一切宛如幻夢,羅特雷克、防火女,突然間我已一無所有。

‘我在這’

然而防火女的聲音還在我腦中徘徊,她告訴我,眼前還有段路得走。

我找回了斧頭,空無的長廳引著雙腳走向末端、登上寬闊的臺階,但眼前的巨拱讓迷霧所占據,銀白的光輝預示著後頭的威脅。她就在那,防火女,你就藏在後頭。於是我闖了進去,右手的布繩雖已解開,但斧頭卻握的比過去還要紮實,一身軀體雖已無佇立的理由,卻站的比以往更加堅定。過了霧墻後,眼見一道巨大的主廳閃耀於晨曦下,它燦爛如金、輝煌如銀,也許這裏是神的謁見場,榮耀加諸於此地的花窗與穹頂,上方巨大的露臺則是主神佇立之地,遠遠脫離世俗。

考驗來了嗎?眼前站著一個巨大肥壯的重裝大錘兵,他的造型怪異,渾圓的金甲仿著人類豐滿的軀體,上的頂著一個看似裝飾的人頭面具,感覺上只是用來嚇唬人的;突然間,另一個考驗從天而降,然而他雖從高處跳落卻毫發無傷、甚至不受墜落的影響,那名槍兵同樣穿著一身金甲,但他的造型有如獅子、體態與這裏的騎士們無異,然而我知道他是此地的領導人物,雕琢華美的武裝與輕盈的動作讓人心聲戒備。

防火女,如果是你呼喚我,就請讓我響應的你呼喚。

最後的戰鬥。為了你,吾愛。

如果每場戰鬥都像現在這樣平靜……當然,防火女,從來沒有輕易的戰鬥,從不死院到王都,我無數次在死亡前徘徊,為了追尋與逃避某種東西而搏命作戰,現在也一樣,我在飛箭似的長槍與巨錘間穿梭,死亡如影隨行,或許這比過去任何一次戰鬥都要辛苦,然而我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平靜。終於,好像我好像真的找到什麽了——我想我找到了你,一個終點、一個希望,就算是夢也好,當夢醒來的時候,我也該離開了。

(啪嚓!)(轟隆隆!)(咑咑咑……——唰咻!嚓!)

為活而戰、為死而戰,我一向如此,要說明原因也無從追究起了。姑且就說那是本性吧,除了戰爭與打鬥,我什麽都不會、什麽都沒有,所以成為不死人也只是剛好罷了,剛好順了這個毫無意義的人生。生為無物、死為無物,弗雷米莫的無名氏,這就是我了。

(轟隆!)(砰!)

呃……別分心,無名。

胖子一錘將我擊飛至半空,當我意識到時,視野已翻轉於空中。獅子,那家夥正蓄勢待發,準備等我落到適當高度時就要用長槍將我刺穿。他們真適合作無間。

(鏘咂——!)

……嘿嘿,但我的反應比你們想象的要好。胖子,你的頭藏在胸甲裏對吧?可真多謝你的一錘之力啊……咳咳!……

(……砰隆!)(砰咑!……)

肋骨斷了,還是我的骨頭全斷了?我還能站起來嗎?如果可以,那我得把握時間才行,無論是爭取一點回覆的空閑或閃躲的餘地,只要能站起來,不死人就永遠不會死。

那名大錘兵似乎已經死了,我的斧頭砍破了他的胸口,然而我無法看見裏頭到到底有些什麽東西,巨大的破口中漆黑一片,只見鮮血潺潺滲出。獅子槍兵,你嚇到了嗎?

喔,該死,我知道你沒有。你……你在做什麽?

他將手放在對方身上,那家夥正在奪取大錘兵的力量;剎那,獅子槍兵的形體膨大為巨人,他的槍現在比我的斧還要巨大!

哈哈哈!真是有趣極了!

但是無論你成了什麽三頭六臂、還是擁有什麽可怕的力量,我都不會屈服的;我已經不需要屈服的理由了,我站在此地就是為了迎向終點!

‘我在這。’

我知道,你在那,在那天空之上。因為你的愛戴,我從痛苦中活了下來。

‘我不是你的防火女,我是不死人的防火女。’

我知道,你是所有不死人的聖女,我知道。

拖著殘破的軀體,我登上通往高處的升降梯。雖然無憑無據,但我感覺的到有股火焰在呼喚我,她已不再是單純的聲音,而是一種情感,令人著迷而向往的情緒浪濤。這時我才知道羅特雷克沒說謊,他把防火女的靈魂藏起來了,藏在我幾乎無法通過的地方。可是現在,難關已破,追逐著她的火光,我知道自己接近了。

在露臺上有個篝火,它是吸引我的原因之一,但不是所有,篝火之後是一道人類尺寸的大門,然而門後也沒有我的渴望。她在哪?橫跨了火焰與大門,我順從直覺一路走向上層的末端。突然間,我看見一具破爛不堪的屍骸,他金色的盔甲讓焦痕汙染、盔甲亦殘缺不全,唯獨那個頭盔完好如初……羅特雷克,呵呵,你……選擇留在這,陪在防火女身旁。

可是你已經失去這個榮耀了。現在,防火女要回到我身邊。

我小心翼翼地從羅特雷克手中取回了她的靈魂,銀灰色的人性光火……防火女,旅程結束了。可是我們接著能去哪?哪都不是……不是我們的家。一無所有,吾愛,一無所有。

——我半走半爬地回到露臺前的篝火,此時我仍看著她,將她的靈魂捧在胸前。

我有好多話想說,我想告訴她,這是我們第一次如此貼近,然而卻再也無法真正說上半句話;我想說,她看起來是多麽的美麗無暇,雖不是陽光,卻比陽光還要溫暖耀眼。你聽見了嗎?呵呵呵……你能夠聽見嗎?為什麽我會以為你能夠聽見、能夠回答……呵呵呵……明明就是不可能的事,這段路的所有聲音、所有景象不過都是我的一廂情願,因為我渴望你的靈魂,我被人性與火焰吸引……防火女,這樣的我還能成為你的騎士嗎?

防火女……防火女……我只是個跟羅特雷克沒兩樣的垃圾……

呵呵呵……

呵呵……

……

(‘不死人英雄呀。’)

誰?

(‘不死人英雄呀,請過來吧,帶著她的靈魂過來吧。’)

回過頭,剛才那道門扉綻出了一絲縫隙。你是誰?哈哈哈……一位神明?

盡管心裏不願相信,但我被聲音所吸引,坐著的身子勉強起身並變走到了門前。已受傷較輕的肩頭推開門扉,我狼狽地步入殿中,此時我腳下踩的是高級的織布毯,口鼻所聞到的是芬芳的熏香,擡頭一看,我見到一個巨大的臥椅置於白簾之前,悠悠金光罩出了一位巨人的輪廓。

一個女人,高貴、美妙的女性,也許她是女神,一位真正存在的神祇,王城最後的光輝,然而我看不清楚她的容貌,除了那白稠絲緞與一身豐腴曼妙的形態外,我僅能記住她是個慈愛的存在。

“不死人英雄呀,真高興你能克服考驗前來此處,來吧,到我的身邊。”她溫潤飽滿的嗓子說道。

“你是誰?”

“我的名字是葛溫艾薇亞,亦是葛溫大王之女,陽光公主。自從父王躲藏起來後,我就一直等待著你,等待你以人之身成為不死人,再以不死人之身成為英雄,最終成為足以擔當王者之人,以作為父王的後繼者。”

“你就是神明?”

“是的,不死人英雄。”

“神啊……”我呼喚著,但卻不知自己想說些什麽。

“巡禮只是一個傳說,然而當它被人完成,它就成了一段燦爛歷史。人類啊,現在,你通過考驗,歷經身之痛、心之苦,如今你已非凡人,英雄之名當之無愧……”

“我不想成為英雄或王者……”我攤跪在祂面前,“我什麽都不是。”

“你為何要否定你的成就?”

“……我只是你們的玩物!該死的神明!”

“我們都是命運的玩物,不死人英雄……就算是亞諾爾隆德也逃不過雕零的詛咒。”

我質問著:“所以,身為神祇,你到底做又了些什麽事情?就這樣任憑命運擺布嗎?所謂的慈愛與憐憫只是你們信仰的噱頭嗎?”

“過去,我確實時時刻刻都響應著所有人的祈願,我是慈愛的化身、太陽之女……然而,如今我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有人通過考驗、等待一個真正能寄予希望的英雄來到此處,我雖心有不舍,但必須有所舍得,才能成就命運偉業。”

“你不是應該救世人於水火嗎?”

“亞諾爾隆德已今非昔比,當葛溫大王踏上傳火之旅後,諸神亦隨之分散,為尋求世界延續之法而舍棄羅德蘭,今時今日,單憑我的力量已無法掌握正道。那些神雖是為了延續而離去,但祂們的所作所為皆非正道,那些曾為神者已遺忘了做為諸神應當有的崇高與榮耀,流於異端之徒。”

但為什麽是我……選擇一個罪人……一個不潔的殺人魔當英雄?我捧著防火女的靈魂,身子卷縮成了一團,這讓我感到舒適、或得不受打擾的安全感……此時,止不住的笑聲從咽喉裏竄出,因為再也……再也沒有比這更諷刺的事情了,我的女神……在這一路上,我既不虔誠、又不堅定,我有多少次想一走了之,但最終都是為了一個齷齪無恥的理由留下來……禰覺得這就是英雄?我的女神啊……你的眼睛也因末日而盲目了嗎?

“不死人英雄,接受你的命運吧,請讓我為你戴上英雄的桂冠。”

“……那東西只是個名字,得了它,我又能因此有什麽好處……我會有萬貫財寶嗎?我會成為仙女的駙馬嗎?呵呵呵……女神啊,請告訴我,假使我真的是英雄,那成為英雄的我又能獲得些什麽?”

“那東西不只是個名字,它是你生命的意義。請相信我,不死人英雄,相信我的言語、我所有的真誠,命運讓你獲得傳承火焰的榮耀,如今你已非庸碌之人,為了世界,你必須是個英雄。”

“我不想成為英雄……我只希望……希望自己獲得拯救……”

“仿徨、恐懼、無助、絕望,假如這就是阻礙英雄之志的苦痛,那就由我來承擔吧。這是現在的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當祂的聲音穿透我的身軀後,骨碎、肉綻,它們仿佛不曾存在過,就連我的雙手也不再骯臟,捧著防火女的它幹凈無汙……我感覺得到,防火女的靈魂再鼓動,血與泥塵不再阻擋我們的接觸。

防火女,你好溫暖,就像火焰一樣……

“如今你已非無物,你佇立於羅德蘭之土,成為了英雄,成為了神所寵愛的騎士。擡頭吧,看看你的眼前。”祂說。

隨後我見到了一個大皿盆,金光在它牽鑿的痕跡中流轉,粗曠而具有力量的輪廓仿佛訴說著它必須填滿某種東西,與它同樣偉大的不凡之物。然而當我一處碰,它就消失無蹤了,盆子散逸成光火,旋飛的軌跡直達天際,又如雪飄揚。

“它是王之器,是王者的證明、亦是火焰存在的證據,你能藉由它在篝火之間來去,因它就是火焰的器皿,所有篝火的火焰都由它而生、因它而燃。我的騎士啊,現在,我懇求你答應我一件事情——成為葛溫大王的後繼者,傳承世界之火吧。世界之火是世間繁榮的基礎,但如今它即將熄滅……世界正在到退,回歸混沌,如果再繼續放任不管,遺留下的將只有冰冷的黑暗與恐懼而已;因此,我懇求你為了我、為了世間萬物,不死人英雄啊,請成為我們的新王者,讓火焰得以永遠延續……如此一來,相信人世之夜也會劃下句點,而不死人也將不再出現。”

不死人將不再出現……防火女,你們也會因此獲得釋放嗎?因為不再有人需要火焰,那也不會再有人想利用你們……如果是得話,那就讓我去做吧。但是,在這之前……“那她們呢?她們也該擁有榮耀,”我盯著那位女神,“那些無故喪命的聖女們才是真正的聖者。而且我答應過她們,接下來就要告別羅德蘭、回到人間了,因為我必須為那些聖潔的女性尋找一片安息之所,真正屬於她們的歸處。”

“不死人英雄,那些灰色聖女是無所歸處之人,如果歸處是指家園,那留在羅德蘭對她們而言才是真正的安息……但你手中的靈魂還有希望,如果她非因壽命終結而喪命,那就將其歸回原處……她必然會蘇醒,那具身軀就有如柴與盆、靈魂則似火源,因此只要柴盆未崩,她就必然能重回現世。”

“真的?真的嗎?……你說的……是真的嗎?”

“是的,我的騎士,我崇高榮耀的騎士……現在,帶著我的禮物前進吧,你值得銀騎士之名,而它一如你的武藝與名號一般閃耀如日。巡禮只是一個階段,它證明了你擁有佇立於王座的資格,但傳火之旅比起巡禮更加困難,即便是身為英雄的你,這應該也會是場艱辛、嚴苛的考驗吧,因此,你需要一套恰當的裝備、一把合手的武器……以及一個得以輔佐你的存在。去與世界之蛇-尋找王者的芙拉姆特一談吧,它會給予你最恰當的協助的。”

防火女,你聽到了嗎?

你一定會聽到的,我模糊的視線已經看見了你的微笑,你不再冰冷、鐵閘將從你眼前消失,從今以後,你能夠活著……像個人類一樣自由。

防火女,你是否會嘲笑我太過一廂情願,但事到如今,我情願一直想象你將會發生的好,以及未來將會成為的好,因為這才是我前進的理由……為了創造一個更好的未來,這才是我應該想象的事情。

……在這之後,巡禮創造了一位殘缺的王者。你雖是榮耀、卻不足以閃耀大地,盡管強大、卻還不能撐起蒼穹,因此,你還必須前進,去探索世界的真實、發覺你應該擁有的力量,最終,你要創造一個屬於王者的歷史。

是的,英雄,這就是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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