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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鐘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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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饒、卻難分蜜果與毒實——所謂的永恒王國只是假像,火燃火滅,一切終有盡頭。

拉狄昂斯說,神也有敵人、神也會紛爭,而神之敵即是人之敵、神之爭亂亦是人之爭亂,於是,他預言了,羅德蘭總有一天會垮,但至於是什麽形式,那位古索爾隆德城邦的詩人卻不肯說。也許他早就看透了人類的盲目、神祇的無力,有太多的可能性註定了世界終結,結果,最終他選擇三緘其口,靜看歷史道標將指向何方;同時,阿狄昂斯在羅德蘭巡禮之後也不再信仰太陽,他拋棄了他的智慧之神薩潔斯,從而歸入了蓓爾嘉的懷抱。

‘智慧是我的老師,但我卻因祂的教誨而選擇背叛;這是最好的選擇,也是最壞的選擇。’詩人以這句話替《竈火》一書做結,從此他再也沒有任何創作,就這樣隱沒於塵世,銷聲匿跡。

汙水出口處本是個巨柱羅列的廣場,尺寸之廣大,足以容下一座小鎮、一座小山,但如今那些柱列早已坍塌,穹拱也露出了破綻。稍早之前我見過這,當時它的空無令我恐懼,從天頂裂縫中滲出的光芒既虛假又詭異;而今我越來越接近它底部,汙水出口處的水坑與水流散著一股腥臭,隨斷崖的氣流一同襲向墻壘,接著是水聲,墜落山谷的水流空間中翻滾,細碎的令人煩躁,但除此之外,這裏依舊一無所有。

此時我大喊幾聲,以為這樣龍就會自動現身。很可惜牠沒有。

但要是牠如果真的來了,我該怎麽應對?好吧,假設牠很巨大、而且會吐些奇怪的東西,那這把大劍是絕對不夠的,只少長度上不夠。安全為上,現在是時候換個裝備了,換個能夠對付大家夥的大玩意兒……

別發愁,不死人,你有的是方法,你身經百戰、經驗老道,況且,你看看這箱子……裏頭放滿了一堆裝備,飛刀、短刀、長劍、大劍、斧頭、釘錘……它是個只要是戰士都會心動不已的武器庫!哈!

可是我只有一雙手,我幹嘛搜集這麽多武器啊?難道連點象樣的裝備都沒有?

喔,對了,因為這些好像都是別人不要的東西……唉,這跟撿破爛有什麽兩樣?自從我拿到箱子後就成天往裏頭塞東西,好像不多放點就渾身不舒服一樣,可是我又用不到,這根本只是搜藏好玩的……為了滿足一點不存在的虛榮心。我至少要找好雙鞋才對。是說,這有多困難?這地方到處都有鞋子,隨便撿一雙吧。

……(鏘啷鏘啷——)

可惡,全都混再一起了……我一定要整理這個倉庫,下次;我發誓,下次,一定。

……(鏘啷——咚咚鏘——)

……啊哈!在這裏,好家夥,這可是久違的重逢……七頭湖獸那次過的還開心嗎?很抱歉我老是把你留在盒子裏,畢竟不是所有時候都需要一把長的要命的武器,然而你仍然是個好武器,一把又沈又大的斧頭。

要是石像鬼知道我如此重用你,不知道牠是會開心還是生氣?大夥總是說長一吋、強一吋,而你確實又長又實用,雖然比不上那把大劍,但對付大東西時你從來沒讓我失望過。上次我看到這麽大一個武器是在伯尼斯的天賜城裏,那群騎士手上盡拿些嚇人的大玩意兒,而現在我這把斧頭也差不多了,至少尺寸上還算接近。

說到大東西,那條龍真的不打算出現嗎?也許牠走了,永遠地走了,畢竟就算是羅德蘭,也沒規定上頭的居民只能留在同一個地方吧?可是我心有疑慮,就算整備好了武裝也不敢輕易下樓,只顧感覺口腔間苦澀而辛辣的綠葉草,期望它能給上一點鬥志。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嚼了多少份綠葉草,再多的提神藥都沒辦法讓我果敢沖鋒,此時我繞了繞墻緣的走道,試圖從墻廊上頭接近遠方的大裂縫以便觀察,但不知不覺間,到盡頭了,裂縫卻仍在百米之外。

要是有批軍隊能幫忙……要是我是真正的英雄,事情就不會這麽麻煩了。

唉唉、縫線處好癢,癢死人了……不,別抓了!我叫你、別再抓它!呃!嗚呃!

(鏘當!……)

……喝…….好癢……好痛…….

呼喝……呼喝…….篝火……我不能……自己造一個篝火嗎?呼喝……呼……沒事,沒事的。就下去吧,總會有方法度過的,別老是依賴這副身軀……

(喀咑……)

就一鼓作氣……別管什麽火焰了,沖上去,沖上去!

‘別咬到舌頭啰!’

是的,前輩!

‘跑快一點,跑到吐為止!敵人就在眼前!快擡起你的大劍!’

是……是的!

(嘩咑嘩咑嘩咑——!)

‘看到了嗎?福隆鐵拉的米格爾在那,把他給攔住……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們有個不死人。’

呼喝——是!

(嘩咑嘩咑嘩咑——!)

‘殺死他……’

呼喝——呼喝——是!

‘快跳下去……不死人……不能……留在……這……裏……’

是……什麽?

……

(轟嘩——!嘩嘩啦——!)

……呼喝……呼喝……呼……我是什麽時候到這的?這段距離比想象中還要短,前一腳才跨出去,下一腳就要跳出懸崖了。剛才我在想什麽去了?對了,沖上去,好吧,這的確比想象中的還要容易許多,可是我總覺得好像漏掉了什麽。無所謂了,先吃株綠葉草再說。老天爺,我真是吃這玩意兒吃上癮了。

現在呢?說過的魔龍在哪?

水聲隆隆,水流朝著巨大的裂縫墜落,狹縫的氣流一湧而上,夾雜著霧露沖上天穹,但這裏沒有龍,連只小蟲都沒有。後來,我沿著外緣來回晃了幾遭,起先我本來還有些擔心邊緣的地基會因水流掏空,但的巖盤完整無缺,這種擔憂根本是多餘的。

記得傑納爾曾說,貪食魔龍是從底下爬上來的,要是真的,那可真不得了,到底要怎樣子的龍才能把好好的廣場給切成兩半?還說是這都是水蝕造成的?一會兒後,我的註意力被巨縫對面那道墻壁所吸引,那面墻上佇立著幾道門、門前鐵閘看起來尚未死鎖,於是,我開始想象它曾完好如初的模樣:

當這道吃人深淵還沒出現前,古人們曾在此庸庸碌碌,也許是從後頭的大回廊走到眼前的小水閘,古人們清理、並管理這個衛生系統,他們想都沒想過有天羅德蘭將坍塌,畢竟是神明保佑的國度,要時就連此地的淪陷,那世界也差不多該結束了——接著,下一刻魔龍就底下的水域沖了上來,將工人們與磚石一口吞入腹中——他們知道自己會死嗎?那時候的人都會死嗎?我有好多想問與不想問的問題,但對著這道嘈雜的水坑,我只能一直問,問到某個東西願意出現為止。

想當初我也有這麽悠閑的時候,成天想東想西,就像在福隆鐵拉……在天賜城的時候……在……在五指河……嗯……好多問題……

(隆隆……)

嗯?

(轟隆隆……隆隆……)

這聲音?喔,不會吧?不會真的來了吧?

(轟轟隆……轟轟隆——!)

沒問題,你沒問題的,快應戰吧,高舉你的斧頭!

(咕隆!咕隆!咕隆!……轟隆隆!)

霎那間,我看見一個蛇首從水後竄出,然而令人意外的是,牠確實很大、不過沒想象中那麽大——喔,不,老天爺,牠超——超大的——!誰想得到一顆小小的頭後面會連著這麽大的身體?

(吼——!)

該死的傑納爾。不不不,這是我的問題,我早該在看到這大坑就要明白,我對付的不只是條小蜥蜴……牠就像湖獸一樣巨大。

現在我得想個新策略。我盯著你,魔龍,別想來陰的……算了,再見。

是的,一個新策略。現在不是硬拼的時候。

(碰隆!)(吼——!)(碰隆碰隆!)

“閉嘴!”我對著外頭大喊。

(吼吼!——!)

太棒了,那個大家夥沒辦法立刻破壞這道墻,也許現在再來個一百個人躲在這附近石頭就能把牠給砸死了。但當初怎麽沒人想把牠給解決掉?就算羅德蘭再怎麽不濟,總是有些士兵部隊能對付牠吧?看來當魔龍入侵此地時也正逢羅德蘭的末日降臨,沒有人想去管地下是否多了條龍,反正羅德蘭已經死了。

不要緊的,至少現在我還有這道墻能擋著,至少在墻破之前我還有點時間想辦法。記得那只湖獸是怎麽殺死的嗎?我記得,前輩,多虧了法理斯看見我,她的眼睛像老鷹一樣銳利,站在百米之外的懸崖上張弓卻還能射中湖獸的一顆腦袋,然而更讓我佩服的是她的耳朵,大老遠就聽見了湖上的騷動。無論如何,要不是她那一箭,我永遠就只能讓那九顆頭追著跑。現在?要是有人能在上廊給上一箭吸引註意,或許我就能過去送牠一斧了。

你說是吧?一個誘餌、一個正攻,完美的隊伍!……唉,我怎麽好像永遠都等著人來拯救一樣。殺死湖獸是如此,現在要殺魔龍也是如此,可是在荒廢的水道迷宮中,有誰會伸出援手呢?在這個空無之中的空無裏,還有任何人存在嗎?

(轟隆——!隆!)

難怪有些人是英雄,有些人不是。

(碰!碰!……碰!碰!碰!碰……)

(碰、碰、碰、碰……咕隆隆……)

(碰隆!……碰隆!……碰隆!……)

(碰隆……)

我不知道那是多久以後的事情,總之,牠走了。我縮坐在墻後並把臉埋入手中,就這麽等到牠走了。

真的嗎?它真的走了?啊,是的,真的走了,留下了一攤瓦礫碎片。

……等等,我這算臨陣脫逃?是,不用狡辯了,你逃了,逃的可快了,獅鷲跑的都沒你快。可是我還能怎麽樣?

現在外頭一片狼藉,殘留的柱基毀了、原本所剩無幾的地磚全掀了起來,甚至連墻都碎了大半,要是我當時留在外面和魔龍硬碰硬,那這副破破爛爛的身軀又會如何?我會死嗎?我會知道我死掉的模樣嗎?……不死人的不死究竟是指死後而得以覆生、還是死後而如行屍走肉?沒有人能告訴我,這裏沒有人跟我說過任何第二次死亡的事……我……但……但就算死了,我還能失去什麽……

意志?

……這雙手,你已經不再發抖了。是啊,我的意志又是什麽?不過是一團殘火罷了,早在人間就一度熄滅的火焰……現在,要是你不願後退,那就快點前進吧,把這團殘火消耗殆盡……不要畏懼死亡,你早就已經死了,永永遠遠地成為了非人之物。

你不是英雄,但你也不會是人類。

戰勝牠,找到方法。什麽方法都好,反正我也不是為了榮耀之類的東西才來的,我只是想要一把鑰匙……為了它,我將不擇手段,逃了再多次也罷,只要能贏,就算逃上一千次我也無所謂。

這裏有多少地方能躲?讓我看看,這面巨大的壁壘多的是空間,雖然只剩一半完好,可是也夠我跟那家夥玩捉迷藏了。

眼前的墻路崩成了兩半,它們殘缺不全,水流從崩塌的石堆裏滲出,此時我在這蹦蹦跳跳,只為了確認到底還有哪些地方是安全的。天上的穹頂又坍了兩三片下來,磚石隆隆墜落,悶聲一時間掩蓋的水流——剎時,我被一道光芒閃的睜不開眼,原來是羅德蘭的天空——

——羅德蘭的天空。呵呵,羅德蘭,你無時無刻都在諷刺我。你想說,我的一切都是白費工夫嗎?你不會改變、你永遠熾白完美……你根本就不想給人答案。我知道,我只是在掙紮,想要扮演一個遙不可及的角色、想要贖回屬於人類的尊嚴……哈哈!對,那又如何,我想做、要就是要做麽做!

繼續看著吧。就快結局了,羅德蘭!

我考慮過許多方法,但最好的方法莫過於爬上那只怪物的身體。引牠撞墻以減緩速度,接著再以小刀當爬釘——想辦法接近怪物的頭顱。我做得到嗎?已經沒有退路了,不死人。

……啊,那是……什麽?

正當我準備再次下樓時,我在一面弧墻前……一根鑲在兩面墻夾腳的大圓柱兩旁看見了些許熒光。一個如鉑金蒼白、一個如黃金閃耀,走近一看,我才知道那些都只是寫在地上的符號——在汙水坑裏的它們顯得特別醒目。以前我好像也見過它們,在很多地方、很多角落,我總是會看見那些不同於橘石的符號在那若隱若現,只要稍稍閃神,它們就會跟所有的文字一樣消失在世界上;有一次我試著閱讀它,想弄清楚那些符號到底是什麽,結果我只看到了一個名字,與一道來自異界的幻影。

那是不同時空中的他們,不知是夥伴還是敵人的某些存在,那些不死人眼神堅定、武裝齊全地佇立在符號之上,有如英雄雕像般遙望著遠方;而每當我見到那些名字,前方總是有個難關等著我。所以,另一個世界的朋友,你們只是為了提醒才放下這道符號的嗎?但假如是提醒……你們的影子又為什麽會出現?

讓我看看,這次是誰落的款。

……太陽的……索拉爾?你在這?你也到過這?另一個呢?……羅特雷克?

喔、兩位熟悉的陌生人……不知道你們那邊怎麽樣,想必一定沒我這麽落魄吧?唉,也許這些標記代表了通過的人,那些真正的勇士……我相信你們肯定就是如此。

假如真是如此,希望你們能分一點好運氣給我。

“索拉爾,你說你信太陽……但比起那些神祇,對我而言,你更像個太陽,”我對著他的幻影雕像喃喃自語:“雖然我不知道偉不偉大,但肯定很耀眼……無論如何,但願你的光芒能傳入這個漆黑幽谷。請給我一點勇氣,朋友。”

以前我跟前輩也會對戰神做這種事情,對著不存在的戰爭之神投以我們的祈願,每個戰士都會這麽做,當然,我們不一定是什麽虔誠的信徒,多數人只是想求個安心罷了。只要能安心,求什麽都好,於是也有人會求酒神、求智慧之神、或求信使之神、甚至是罪業女神——戰神只是選擇之一,然而我不得不說,祂確實是個熱門的選擇,縱使沒了名字也依舊受人景仰。

“羅特雷克,老實說,我不清楚你到底信什麽,但這也無所謂,反正我現在信的是你,要是你能到此一游,那肯定不是泛泛之輩吧?”我例行性地對著羅特雷克的符文說著,“但願你能分我一點謀略與智慧,我很需要它們。”

你到底信仰什麽?女神菲娜?不,我才不相信你真的信她,就算是好了,你又期望菲娜女神為你做些什麽是?抱著你、讓你永遠不會感到孤單嗎?

真想不透。

“嘿,你好像很苦惱的樣子。嗯……是下水道,你到了個棘手的地方,黑騎士。”

……?

“你這次的狀況好像也相當差……十分的糟糕,剛經歷了一場苦戰?”

啊……嗯啊?

“你召喚我來的,對吧?嗯,我有弄錯什麽嗎?”

“索拉爾?本人?”我真不敢相信!

“一半,只能算是一半,現在我是個靈體!”他對著天空展開雙手,看起來就像在進行某種朝拜儀式一樣。這我記得,那好像是‘讚美太陽’,任何狂熱的太陽信徒都會做出這種姿勢。

“這跟你本人出現有什麽差別?”

“基本上沒有,但現在的我沒有身體,所以只是一半而已。”

有道理。“所以——……這玩意兒是求救用的?那些閃閃發光、標記著名字的符號?”

此時,我聽見一道中庸而細致的聲音傳來,他說:“是,你滿意了嗎?”

“哇,羅特雷克!哇喔,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羅特雷克看像索拉爾,接著聳聳肩,好像我問的一切都是廢話一樣。啊哈,這當然不是廢話!你們這兩個家夥到底是從哪蹦出來的?

“朋友,你從來不知道召喚這件事情嗎?”索拉爾問。

我回答:“是誰規定站在這塊土地上就要知道所有事情的?”

羅特雷克雙手環胸,鎧甲的聲音鏘喀作響。“不知道就算了,趕快把事情結束,我想早點回到‘我的’世界去。”

“這件事情其實也不是這麽覆雜,”索拉爾耐心地解釋:“總之,你召喚了我們,從別的世界,原因就在於我們用白蠟石寫下了自己的標記。只要你看到了那些標記,就能把下標記的人以靈體的身份找過來幫助你,同樣地,要是你寫了標記,也有機會被其他人給召喚過去。整件事就是這樣。”

我真覺得我剛才躲在這真是蠢死了,要是知道有人可以幫忙,鬼才想留在這給那條龍耍著玩。

……哈哈哈……原來我……我不是一個人……這就是答案嗎?多麽有趣……

“黑騎士,你是不是染上瘟毒了?也許你該回到篝火那一趟,雖然有點距離,但總比就這麽死了要好得多。”索拉爾如此建議我。

“……死亡……索拉爾……要是真的死了,不死人會怎樣?我真的會從篝火旁覆活嗎?”我問他。

“靈體的話還好說,但肉體的話就不一定了,我聽說不死人只要死了就會成為活屍,無一幸免,然而又傳聞黑鐵的塔爾卡斯曾經死而覆生,不過畢竟是少數案例,所以我的建議是——”

羅特雷克打斷了索拉爾的發言:“夠了,讓我們快去快回,事情就這麽簡單。”

“你見到他傷的多重了,陌生的夥伴,”索拉爾心平氣和地想跟對方說明他的想法,“再這樣下去,這位朋友就要早一步去見尼特啦。”

“不幹我的事,我只知道自己被打擾了……嚴重的打擾。”語畢,他看了看四周,接著雙手一攤,並說:“好極了,下水道,我想你是要對付那只大蜥蜴對吧?真是個大挑戰!”

我問他們:“你們的世界不也有一樣的東西嗎?我以為你們已經殺死過牠了!”

索拉爾先回答:“喔……說來慚愧,我並沒有跟那只怪龍作戰,因為那東西遠超過我的能力所及了,朋友。”

“喔?另一個世界的不死人先生,原來你沒殺死牠嗎?”羅特雷克喃喃說道:“我也是,真是巧合……老實說,我根本不期望有人能把這玩意兒給宰掉!”

“我可真搞胡塗了。首先,我們面對的是‘同一只’東西嗎?”我問。

索拉爾雙手插腰,我本以為他立即想發表什麽看法,但沒想到那位戰士只是陷入了一陣思考,在此同時,羅特雷克看起來也一頭霧水的模樣,然而他對於思所解答似乎毫無興致。

幾秒後,索拉爾終於開口了:“這個世界不好說,因為我是第一次被人找到下水道來,但過去我曾以靈體之姿幫過另一位戰士的忙,他在外域面對的鷲獅是我曾經殺死過的怪物……而當時我就很確定,我們是兩個地方,完全不一樣、卻又十分相同的地方。那你的狀況又怎麽樣呢,女神騎士。”

“嗯?我?不怎麽樣,反正就是來來去去,有人想我要幫忙作弊,我就幫上一把,但我沒什麽留意這副牌自己到底有沒有見過。可是嘛,又何必鉆牛角尖呢?總是有地方會一樣的,畢竟一副牌局玩來玩去就那五十四加二張,了不起再加個一兩副牌進去,你覺得還能有什麽變化?”

“羅德蘭真是個奇怪的地方,或許太在乎它的形式反而會因此迷失了也說不定……也許它本來就是個不斷重覆著考驗的場所,於是流落在各個世界的不死人雖站在同一個土地上,卻總是不經意地對付著相似的難關……”索拉爾說。

“哈,哲學家!我沒轍了,真想不到有人會在這在乎這塊土地。”

“羅德蘭是葛溫大王的誕生之地,它的奧秘不是你我能一眼看清的,朋友。”

“祂的奧秘只在於如何把人給整死,親愛的大太陽。”

“我想這就是所謂的考驗,欲求命運開釋、必先苦其身心。”

“看得出來,我看的出來。”

“嘿,黑騎士,你又怎麽想呢?……黑騎士?”突然,索拉爾好像看透了我的內心,他出聲安慰我:“黑騎士,兄弟,大夥總有碰到困難的時候,召換就是為了幫助彼此而存在的東西,你沒必要感到羞愧。”

“什麽?不,我沒有!……”可是你這麽說只會讓我更難受,朋友,“……我不配被稱做一個騎士,索拉爾,別再這樣稱呼我了。”

羅特雷克不經嗤笑了一聲,他也對著我說了些話,一些更務實的想法:“沒錯,事實就是這樣,老兄,沒有人能永遠一帆風順,況且是羅德蘭的不死人,而召喚夥伴也不過就是多個解題的手段罷了……我說,這又有什麽不好?反正游戲就是為了勝利而存在,結果對就對了,過程如何都沒有結果來的重要……真要說,我也樂得有人肯作弊,畢竟這樣我也有些好處可能,哈哈哈——。”

“我什麽都沒說,兩位,別隨便推測我的想法,”我這話就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一樣,“面對大怪物,有人能幫忙是再好不過的了……而現在終於來了兩個戰力,這簡直是天賜的奇跡……我高興都來不及了!”

“很好,黑劍士,很高興你不是個硬石頭……我想我開始中意你了。”話一說完,羅特雷克就拿起了腰間的兩只彎鉤刀,看起來正準備應戰,“好了,哲辯大會到此為止,現在,就像先前說的,讓我們快去快回,好嗎?”

索拉爾則高舉直劍,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他說:“黑騎士——雖然你現在拿的是斧頭、又要求我別叫你作騎士,但除此之外,我沒有任何能稱呼你的方法,況且你確實是個騎士,永不放棄、永不妄言,騎士就是這樣,你就是這樣。讓我們上吧,黑騎士,別再讓無謂的憂愁幹擾這場聖戰!”

你們真是太高估我了。我不是這樣的人……我不是。“……龍,那條龍剛才下去了,但要是我們下去,牠可能就會立即跑回來……老實說,我不知道有什麽辦法能搞定牠,我身上除了毒箭與兩三顆火焰瓶外,沒有任何牽制的手段。”我如此說道。

我一一與兩人詳述現在的狀況與目的。最終我們都同意,這趟任務需要一個誘餌,讓魔龍的大嘴巴沒辦法騷擾真正的主力。現在,這個地方能跑最快的人就是我,最快、也最沒有負擔,於是我主動擔任這個職位,同時也一手策劃了接下來作戰方針。

尾巴。我告訴他們。那些大塊頭的尾巴比牠的雙腳還要危險,同時我其中一個目的也是為了它,因此,當我吸引魔龍註意時,我希望他們能就先試著將牠的尾巴給切斷吧;接下來,就想辦法射破魔龍的翅膀,避免那條龍想從天而降,大夥打起來也樂得輕松;等事情都告一段落後,牠沒了尾巴與翅膀、戰力也會因此少掉兩三成,屆時我將想辦法跳到貪食魔龍的頭上發動突擊,而索拉爾與羅特雷克就在下面盡可能地攻擊對方的側腹部與足部以達擾亂作用,到時就看到底是那條龍先因重傷而死、還是等著被砍破了頭顱而死。

計劃聽起來很簡單,然而不確定的事情太多了,我們不知道那條龍的鱗片是不是硬到連斧頭都砍不進去、也不明白牠到底跑的多快、甚至連那家夥的攻擊手段都不清楚,大夥只知道那條龍的力氣正如牠的體積一樣可怕,隨便一腳都能致人於死地。

我進入了廣場,舉斧的手稍稍擡高,示意要他們倆戒備;那只魔龍躲在那,我察覺得到,就在裂縫之後,牠的呼吸掀起了漣漪,翅膀的鼓動聲混在水花中,那滿腹的利齒與舌頭在斷壁前不停的攪動。

此時,這副身軀唯一的防禦僅只於左手的盾牌,我的身子挨在後頭,讀著腳部的次數與寬度;那條龍動了,振動存腳掌傳到了腦幹,這次牠不疾不徐,那顆小小的頭顱在水後嘶嘶低鳴,好像早就猜到送上門的獵物不會這麽輕易就離開,那條龍鎖定了我,這次牠就算毀了下水道也要把我給吃掉。

該停下來了嗎?我走多遠了?不,再前進一些,牠快來了,但還離我不夠近。

(嘩啦……嘩啦……)

羅特雷克真的會幫忙嗎?他跟索拉爾會不會就這樣離開?畢竟連他們都沒想過正面挑戰這條龍,那東西是他們倆都不敢對抗的巨大怪物……就算放任不管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打從一開始就不關他們的事。但要是如此,羅特雷克跟索拉爾又為什麽會放下召喚標記?他們自願成為某個人的助力……我不該懷疑他們的……該死,我就只懂得懷疑!

專心把事情做好,不死人,扮演好你的角色。現在你該懷疑的是自己會不會膽怯……你該懷疑自己會不會又一次臨陣脫逃,現在站在這的不是別人,是你啊,你才是面對難題的人!而他們,他們只是賜予你奇跡的人……你要把握住它,無論無形或有形的都一樣珍貴。

你站在這,不死人。你不是英雄,也不是人類,你只是區區的不死人。

(嘩啦……嘩啦……)

‘我不是說過,不死人不能留在這嗎?’

……對,不能留在這……我們的立場已經很危險了……

‘米格爾不是第一個……早該該駕輕就熟了。’

我……我不知道。

‘——白教——祭司——有塊餅——哈哈哈——……’

米格爾……米格爾……是你先背叛了我們……

‘看看後頭——那兩個人——他們值得你信任嗎——?兩個——不死人——?’

(‘別回頭。專心點,兄弟。’)

‘因為你——跟你的同伴——因為你們的卑劣存在——世間——再也沒有——我們——的——容身之處——……’

(‘你的敵人不是不死人,是羅德蘭才對。專心點,兄弟……接受你的命運,接受的你考驗。’)

‘啊啊……你——你這個怪物——你——你竟然還妄想——獲得榮耀——?’

(‘把耳朵關上、把心關上,不要去聽、不要去想。’)

‘命運——你們的命運就是——無物——……卑劣的……垃圾……’

(‘牠來了,牽制牠,保護好你的夥伴。’)

‘哈哈哈……哈哈哈哈——!’

(‘抓緊你的盾牌!’)

是。

(嘩啦……咑咑……)

我站在這。

(碰隆!碰隆!碰隆!碰隆!……)

我站在這。

(碰隆!碰隆!碰隆!碰隆!……)

我站在這。

(碰隆!碰隆!碰隆!碰隆!……)

(吼——!吼嗷——!)

我舉起了斧頭。

索拉爾跟羅特雷克呢?他們……他們在那裏!

嘿!索拉爾、羅特雷克!你們要走了嗎?

“黑騎士,願太陽引導你!”索拉爾的靈體逐漸淡去,在他讚美太陽的身姿下,那位戰士離開了我的世界。

“照顧好你自己吧,瘋子。”僅剩殘影的羅特雷克對這我說。後來,他也離開了,消失在殘破的瓦礫堆前。

我站在這,但我在哪……下水道?

哈哈……結束了嗎?

(啪嘩——!……)

混亂尚未解答,我卻先倒了下去,倒在了一攤臭水上,它有些黏稠、充滿腐魚的氣味,此時,那些液體滲進了傷口,狠狠地刺激著這份身軀…….所有的疼痛又再次覆蘇,我的肌理仿佛有爬藤再騷動、血管讓針刺給占據,然而我痛得如此鮮明而純粹,不讓任何恐懼所打擾。

啊……我睜眼便看見天上的光芒,一大片剝落的穹頂閃爍著刺眼的白景。那是羅德蘭的天空,是假的,永遠不會是真的……那也無所謂。繼續看著我吧,我要把一切都了結掉。

病源

防火女、防火女,你的火焰即是榮耀,葛溫之焰因你而蘇醒,從此社稷永固;防火女、防火女,你的火焰即是生命,人性之光因你而凝聚,從此世間常明。

他們說:防火女,你的一叢篝火點燃了希望,神意終於傳到了凡人手中,自此,八方邪靈已不足為懼。

然後,他們又說:但也因為你,你的一叢篝火點燃了末日薪柴,圍繞在火焰前的人們已不能無知度日,他們的笑臉裏總是藏著陰霾、喜悅中總是滲著憂愁,因為那把火焰是葛溫的神喻,在最黑暗的時候,祂的力量支持著迷惘的人們不被擊垮;但有天它必然會熄滅了,到時,這個世界又會如何?所以,防火女、防火女,人們將這份神聖的榮耀交付與你,但願你也能用你的生命與靈魂去呵護它、餵養它,讓它閃耀如初,直到世界終結之後也依舊明亮。

啊啊——……防火女啊,我們的聖處女、我們的家園之光……

傑納爾、傑納爾,這玩意兒就是那條尾巴嗎?是不是每只大怪物的尾巴都會變成這副德性?

當然,我沒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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