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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公子晉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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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來人卻像是被園子裏面那些詭異的傀儡嚇破了膽, 對她的話充耳不聞,只拼了命地往有光的地方跑。

三人就看著他跑到門口還被絆得摔了一跤,臉朝下地滑行了一段。

“……”

“呸呸呸!”

藍衫青年吃了一嘴的土, 生命力頑強地從地上爬起來, 見到他們就像見到了親人,朝著水幕撲了過來:“道、道友救命!”

他一撲過來, 水幕上的光華就照亮了他的臉。

藍衫烏發,骨秀神清, 哪怕此刻狼狽不堪, 氣質全無, 也依舊能在任嫣然見過的美男子裏排上前三。

——前一前二分別是她爹跟二爹。

任嫣然還沒來得及唾棄自己這時候怎麽第一時間還是看臉, 青銅棺上的鏈子就徹底撤去了。

那沈重如一扇門的青銅棺材蓋被裏面的兇物狂暴一擊,旋轉著向著前方飛出, 在半空中轟然一聲炸成了幾塊,朝著他們這個方向砸來。

“任師妹!”

她立刻祭出了青霜劍,一道星霜朝著這些襲來的棺材板轟擊過去!

可即便是裏頭的兇物這樣隨手轟出的青銅棺碎片也不是他們能夠接住的, 下一瞬星霜黯淡,水幕破碎, 一行人被直接砸得倒飛出去。

“噗——!”

五人重重地砸在墻上, 又摔落下來, 除了中間被護住的應追之外, 每一個人的嘴角都溢出了血。

任嫣然握著青霜, 捂著胸口艱難地坐起身來, 在嘴裏嘗到了鐵銹味。

她覺得自己的背都要斷了, 抓著青霜劍再看向其他人:“師兄,師姐……”

“沒死……”高盛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任星野給女兒防身用的法寶哪裏會是凡品, 擋下了這分神中期的兇物一擊。

只是珠子上已經出現了裂痕,任嫣然見到高師兄一松手,它就碎成了兩半。

她再看應追師兄,見他身上罩著一個淡金色的光罩,是丁師姐在被砸飛的瞬間催動了加持在他身上的,他依然在突破狀態中,沒有醒來。

眾人都紛紛試圖從地上爬起,就連那個看上去修為淺薄,只是誤入此地的藍衫青年都還活著,在顫抖著道:“那是什麽東西……”

伴隨他的話,任嫣然調轉目光,看向那在血池之上淩空而立的屍煞。

這頭屍煞的一張臉被毀得徹底,看不清面目,原本應當是五官的地方像是被一只利爪深深地抓過,將他的眼口鼻都徹底抓毀了。

但是看他的身形,應當是一個男子。

他自青銅棺中脫困以後,就靜靜停在半空中,此刻微微低頭,眾人就見他腳下的血池再次旋轉起來,自中心生出了一個逆向的漩渦。

血池裏的水匯聚成了一道,擺脫了重力朝上湧去,自與他雙足接觸的地方不斷往上蔓延,漸漸將這橫空出世的兇物包裹在其中。

任嫣然忍痛直起了身,震撼地看著這血池之水在他身上凝聚成紅色的袍角,垂落下來蓋住了黑色的靴子。

這血池之水……在他身上竟是化成了一身新郎官的衣服!

如果不是那樣披面的長發跟被毀的臉,這高大英挺、身穿喜袍的該是一個引人註目的新郎。

這身大紅的喜服一上身,這具沒有面目的屍煞真實身份已經昭然若揭。

正是當年廣陵王氏與雲天宗聯姻,這場萬眾矚目、轟動八方的婚禮的男主角——

“晉堯公子!”

“什麽?”那算命幡已經折斷,眼下正在扶正帽子的藍衫青年震驚地道,“這是晉堯公子?”

任嫣然:“……”

不光是師兄師姐,就連這個修為淺薄的散修都知道那是誰,她感到自己像個被排除在外的學渣。

“師兄。”她往高盛身邊靠了靠,壓低了聲音問道,“晉堯公子是誰?”

高盛的臉頰肉抖了抖,額頭上冒出冷汗:“這是三百年前廣陵王氏的少主,據說已經是出竅中期的修士,是跟任師叔祖同時期的高手。”

不止如此,他還是當時世家一派的青年領軍人物。

“……”這是在三百年前就跟她爹齊名的人物?!

居然在新婚之夜舉族被滅,自己還被封在這裏,活活練成了這樣的兇物?!

“可這說不過去。”任嫣然再看面前這個淩空而立的屍煞,低聲道,“高師兄你說晉堯君三百年前就已經是出竅期修為,為什麽現在反而變弱了。”

這個問題高盛答不出了,他懂得再多也不了解煉屍這種禁忌之術。

“道、道友,我知道……”

那個被滿園傀儡嚇得跑到這死地中來的藍衫青年舉起了一只手,在任嫣然他們的註視下戰戰兢兢地道,“煉屍一道,被煉的材料生前不管是什麽境界,煉成以後都會掉落一個境界。”

所以出竅中期的晉堯公子被煉成屍煞,境界才會掉落到分神中期。

青年說完之後,又往高師兄身後躲了躲,像是覺得他這個體型很能給他安全感。

任嫣然見他的手還捏住了高師兄的袖子。

“餵。”高盛對他簡直沒脾氣,扯了扯自己的袖子讓他撒手,“放開。”

藍衫青年“哦”了一聲,然後愁眉苦臉地撒了手,仿佛怕極了脫離庇護,下一刻就要死了一樣。

任嫣然打量著他,見到他也擡起眼睛朝著自己看了一眼,像是有些想朝自己靠過來。

“……”

這人真的是只有一張臉能看。

像是看出了任嫣然的拒絕之意,他也沒有勉強要靠過來,只是看向周圍,苦著臉道:“我就說這見鬼的地方怎麽這麽覆雜,我怎麽走也走不出去,原來是廣陵王氏的地盤。我早該知道的,我就不該下來,不該走這條路……”

後面一通絮絮叨叨,三人都沒心情聽他說下去了。

他們看向那新郎屍煞,見他還停留在血池上空,剛剛轉生發出那一招傾瀉了怒火之後,他就靜靜地懸空立在那裏,像是在思考。

這很不正常。

像這樣被煉成的屍煞,是應該沒有神智,轉生之後只懂得追逐生氣、不斷殺戮,所以這等煉屍之術才會在金光大陸被列為禁術,這樣的做法也被視為對修士最大的侮辱。

不過三百年前的這場滅門慘案從頭到尾都透著詭異,晉堯公子被煉成屍煞在轉生之後會保留有一些神智也不奇怪。

三人看著他,心裏想到的第一個念頭都是如果他還保有神志的話,那是不是還可以跟他打打商量?

“丁師妹,任師妹。”

高盛維持著握劍的姿勢,從嘴角叫她們。

任嫣然立刻跟丁師姐一起湊了過去,然後感到身旁有個熱源貼近,用眼角的餘光一看,發現是那藍衫青年到底還是轉到了自己身邊,十分自覺跟著湊上前來。

見任嫣然看自己,他還對她笑了笑,慫慫地叫了聲“道友”。

伸手不打笑臉人,任嫣然就往旁邊讓了讓,好讓他也加入討論圈。

他們聚在一起,聽高盛低聲道:“他神智未泯,我們也許可以跟他談一談,用他記憶最深的事喚回他的清醒。”

“記憶最深的事?”

任嫣然有些不確定,他在自己的新婚之夜遭遇滅門之災,難道是要從這裏入手嗎?

高盛在踩人痛腳方面確實是個狠人,他就是這麽想的,他說道:“晉堯君成名是在三百年前的萬魔戰場。”

三百年前,金光大陸與另一個世界相撞,爆發了這麽一戰,如今戰場的遺跡就是他們玄天劍派鎮守的天魔窟。

當時的金光大陸上人才輩出,無論是各大宗門還是世家,都出了很多的青年俊彥,猶如天上繁星,數不勝數。

高盛道:“當時的各大世家為了提升實力,用了大量丹藥制造分神、出竅期的高手,而晉堯君的這一身修為卻是在實打實的廝殺中積累起來的。”

任嫣然品了品他的語氣,敢情高師兄還是晉堯君的粉?難怪剛剛發現這是誰的時候,他的表情跟語氣會那麽覆雜。

他一邊說,任嫣然就一邊看向那個正在低頭“看”他自己手掌的屍煞,聽貼在自己身邊的藍衫青年小聲道:“所以被煉成屍煞,怕也是格外厲害。”

撐著應追師兄周圍那金色光罩的丁宇也看向了這曾經的翩翩公子:“據說晉堯君跟滄浪仙子就是在戰場上結識的。”

滄浪仙子出身雲天宗,是絕頂的醫修,在不知道晉堯公子身份的情況下救了他。

兩人一個是世家子弟,一個是名門仙子,郎才女貌,這樣一路同行,出生入死,就日久生情,等到這一戰結束後,兩人互通了身份,便打算成親。

這樣的神仙愛情,曾經惹得多少少女艷羨,丁宇年輕時也不例外。

她現在看上去比高盛還要失望,他們本來應該是一對神仙眷侶,而這一樁親事也能夠將宗派跟世家更緊密地聯系在一起,可誰能知道會出這樣的事?

現在廣陵王氏的所有人,還有那些跟他們關系好、前來道賀的賓客都在隔壁,晉堯公子本人在這血池裏被封著。

任嫣然聽完這些舊事,點了點頭:“那現在最能夠喚醒他的應該就是滄浪仙子了。”

只可惜他們到現在也沒有在這個地方見到滄浪仙子的蹤跡,很可能她是在當日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滅門之災之中被挫骨揚灰、連神魂都不剩。

也有可能是她還活著,人不在這裏。

不管怎麽樣,師兄妹三人都達成了一致,準備先用滄浪仙子來跟晉堯公子交流一下,引起他的反應。

在她身旁,藍衫青年像是有什麽顧慮,欲言又止,不過最終又像是覺得是他多慮了,於是就沒有說話。

他們看著停在血池上方的晉堯公子,高盛深吸一口氣,朝著對面揚聲道:“晉堯君,晚輩等人誤入此地,本無意打擾——”

那原本在低頭“看”著自己手掌的屍煞擡起了頭,用沒有面目的面孔對著他們。

見他似是對這個名字有反應,明明十分謹慎卻過分倒黴小隊都松了一口氣。

任嫣然見高師兄像是找到了點和偶像交流的底氣,繼續說道:“我等是玄天劍派的弟子,奉命來清除此地濁氣,沒想到撞破了這地底下的陣法,還見到了前輩——不知前輩可還記得與滄浪仙子成親當日發生了什麽事?”

不對勁。

任嫣然心裏一突,手裏的青霜劍也在同一時間嗡鳴了起來。

果然高盛的話音剛落下,裏面就不知哪個詞刺激到了他,令這屍煞一下子放下了手掌,仰天長嘯起來。

“吼——!!”

周遭溫度驟然變得森冷刺骨,這絕頂兇物從原本怒氣稍歇的寧靜中再次歸於狂暴。

四人聽得周圍鬼哭狼嚎的聲音則更加響亮,仿佛這整個空間都被這兇物的怒氣所籠罩。

眾人看著從他身上輻射出來的黑色怨氣與灰色煞氣,看到他的衣袍跟長發都在舞動,同時心中暗罵一聲——

真不知哪裏踩到他的逆鱗了!

眼下這個情況肯定是沒得談了,高盛直接喝道:“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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