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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猶記青霜(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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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宴持續到後半夜,父女師徒四人才各自散去。

回到洞府裏,盡管明日就要早起出門,任嫣然還是沒有立刻睡下,而是又花了小半夜的功夫鉆研了一道法術,直到星河欲曙才睡去。

她剛一進入夢鄉,床邊就顯出了兩個人影。

盡管天還未亮,任星野跟軒轅奪已經打算啟程了,臨行之前兩人結伴來看女兒,見她在沈睡之中還抱著青霜劍,不知在做什麽美夢,兩人都有些舍不得離去。

良久,任星野低聲道:“走了。”

軒轅奪這才收回目光,短促地說了聲“走”,就與他一起消失在原地。

……

任嫣然一覺睡到大天亮,不知半夜兩位爹已經來過,起來洗漱吃飯過後,她就背上了青霜劍,運起心訣,化作一道劍光飛出洞府。

在飛過群峰之時,她在劍上隨手一揮,就朝著天池峰打去了一道劍訊。

她昨夜回去沒有立刻休息,就是在修習掌握靈劍傳訊之術。

打完劍訊之後,她沒有在原地停留,而是徑直飛向他們今日集合的地點——小林峰。

天池峰上,以月華四子為首的一群弟子正在練功坪上吐納修行,感應天地,將靈氣引入體內。

天空中驟然一道劍訊飛來,察覺到其中意氣鎖定自己的趙月明霍地睜眼,一伸手恰恰將飛到離自己眉心幾寸的小劍夾住。

下一瞬,靈劍在他指尖潰散成點點晶瑩,讀取到其中信息的趙月明神情微凜。

“師兄!”

“趙師兄?”

親眼見到那道劍訊飛來,在他身後的周清華、方驚華、陸英華三人都一下子起了身,從後方圍了上來,看著趙月明豎在面前那空蕩蕩的兩指,問道:“是誰發來的劍訊?”

趙月明放下了手,擡眸看向小林峰的方向:“是任師妹。”

聽到這三個字,周、方、陸三人臉上的表情都精彩紛呈,任嫣然破境的事他們已經知道了,昨日在昭明峰傳劍那麽大的動靜,更是想聽不見都不行。

這劍訊帶來的會是什麽信息,三人不用想也知道。

果然,就聽趙月明輕聲道:“任師妹發來劍訊,邀我們立刻到小林峰一戰。”

“小林峰……到了!”

任嫣然飛到目的地,從空中朝下方一看,見到峰頭上聚集的人影,便按下劍光,落在了人群邊緣。

她的劍光如霞,從天邊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吸引了不少目光。

現在見她一落下來,不少人當場便認出了她的身份。

玄天劍派第一人的愛女,被她爹護在羽翼下這麽多年,終於也要仗劍天下,到修真界中去闖蕩了。

任嫣然一落地,就讓青霜劍歸入了背上的劍鞘。

盡管她現在眉間的祖竅穴已經打通,可以像她爹她師兄師姐一樣把劍收入祖竅中,但她依然還是選擇負劍。

任嫣然:也沒別的原因,就是單純覺得這樣比較帥。

她目光一掃,見到在小林峰上準備出行的劍修三五成群,出行之前有外門長老給他們發出任務令牌,再溫一杯酒與他們,祝他們旗開得勝。

這餞別可以說是充滿了儀式感。

小林峰上不時就有劍光飛走落下,任嫣然穿行在人群中,不消片刻就找到了自己的隊伍——尋常的任務人數上限都在五到六人,他們這個十人隊可以說是顯眼得很。

正在一位外門長老的桌前領任務令牌的十人也發現了她,任嫣然迎著他們的註視,加快腳步來到了他們面前,揚起笑容要打招呼:“各位師兄師姐——”

她說著,目光在他們身上一掃,就發現這裏整好十個人,嘴角的笑容頓時一僵,聲音戛然而止。

“……”

這丙級任務的團隊人數上限是十人,她行十一。

不用說,肯定是人家都分派好了,她爹用了特權把她硬塞了進來。

“咳。”那坐在桌後的外門長老清了清嗓子,姿態親切對任嫣然招呼道,“是任師侄吧?過來吧,你們的人都來齊了,就等你了。”

這位來自外門的師叔開口解除了她的尷尬,其他人也都收回了目光,任嫣然這才松了一口氣,走了過去,喚了一聲“師叔”。

外門長老被她這一聲“師叔”喚得忍不住有點飄,感覺無形中被擡到了跟刑堂之主同一輩,連忙肅了肅容:“咳,任師侄伸手。”

任嫣然依言伸手,放在了外門長老桌上放著的令牌上,令牌清光一閃,算是確認了她的身份,他們這一行十一人就算全部到齊了。

“這便成了。”外門長老把令牌拿了起來,一分為二,將其中一半交給了站在面前的青年。

青年身上穿著樸素,一頭烏發也沒有同其他人一樣整齊束起,而是披在身後,只以一根從衣服上撕下來的布條在末端紮了。

任嫣然聽外門長老對他說:“應追,這是你帶的最後一趟任務了,等回來以後就能換到你要的東西,專心突破金丹了,恭喜啊。”

應追收好了令牌,說了聲“謝師叔”,等他一轉過頭,任嫣然才看清他的臉,是個不比風勁羽差的美男子。

只不過這般樸素,才令他在一眾顏值不如他的同門之中,顯得不如他們耀眼。

“任師妹。”他對任嫣然說,“我是這次負責帶隊的應追。”

任嫣然忙向他執禮:“應師兄。”

應追略一點頭,算是回應。

任嫣然比傳聞中要懂事守禮,這算一件好事,應追想到自己師父的囑咐,對她多言了一聲:“這是你第一次出宗門,有什麽不懂的便來問我。”

任嫣然還未應好,旁邊就響起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對,你可要跟緊了這位應師兄,免得出了什麽事,他不好向你爹交待。”

她朝著說話的人看去,見站在那裏的四五人全都神色不善,審視她的目光帶著嫌棄:

“在先天之境滯留了十幾年才築基,資質再好也有限。”

“這個築基期說不定都是用丹藥堆出來的,學藝不精還要加到任務中來,到時可千萬別拖累了我們。”

這話火.藥味這麽重,一看就是世家派的人。

任嫣然打量了這幾個不成套的世家派弟子片刻,想開口問他們敢不敢把話對著她爹說,就見到一個高高胖胖的,手裏拿著雞腿的師兄繞到了自己面前。

他往那兒一站,一個人就把任嫣然、應追還有坐在桌後的外門長老擋住了,他拿著手裏的雞腿朝說話的人一指:“這些話在這裏說有什麽意思?你敢不敢當著任師叔祖的面去說?”

對面為首的青年目光移到他手裏的雞腿上,面露厭惡之色,他身後的人則叫囂起來:“高盛,想打架嗎?”

任嫣然聽這位高師兄“嘿”地笑了一聲:“打就打,要講打架老子還沒怕過!”

他一說,剩下的兩男一女也站到了他身邊,與對面五人呈勢均力敵之勢。

“應追。”任嫣然見他回頭,對著應追師兄笑著招呼道,“來不來?”

聽到這話,對面幾人神色都變得緊繃起來。

他們整個隊伍都是築基以上的修為,其中以應追最高,他已經在築基後期停留多時,如外門長老剛剛所說的那樣隨時可以突破金丹。

他要是下場,他們幾個加在一起,在他手下都可能走不過五招。

“好了好了。”外門長老從桌後站了起來,息事寧人,“這都還沒出門呢,怎麽自己就先鬥了起來?”

仙門一脈與世家派的爭鬥已經勢同水火,偏偏這個隊伍中不算任嫣然這個加塞的,兩邊還是五五開。

人心不齊,隊伍不好帶,應追這一趟怕是要麻煩。

他正擔憂,就聽應追道:“都給我退回去。”

這樣一句硬邦邦地砸下來,高盛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對面卻是又要跳腳,應追目光一冷,為首那人就忌憚地後退半步,剩下四個也一下噤了聲。

任嫣然見這衣著樸素,看起來低調無害的師兄目光一冷下來,整個人就變成了一把出鞘利劍。

“你們要待在這個隊伍裏,就服從我的命令,誰不服的,立刻給我滾出去。”

對面幾個人雖然嘴上嘲任嫣然嘲得厲害,但其實都是跟她一樣被塞過來刷經驗的,應追要是要把他們踢出去,那他們師長先前的運作就白費了。

為首的高大青年權衡利弊,終究還是忍下了這口氣,看了一眼導.火索任嫣然,然後對著高盛道:“我們不是怕了你高盛,是給應追面子。”

“嗤。”

拿著雞腿的高師兄嗤笑一聲,一副“你看我信不信你”的樣子。

見他們偃旗息鼓,外門長老才打圓場道:“好了好了,時間也不早了,喝了這杯踐行酒就準備出發吧。”

眾人這才又朝著桌前圍過來。

任嫣然見他一揮衣袖,桌上就出現了十一杯酒,酒剛溫過,還在酒杯之中冒著熱氣。

她自覺地落在後面,先讓其他人都拿了,到最後才湊上前來也拿了一杯。

其他人都輕車熟路,將這杯有著好意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將杯子放回桌上,只有任嫣然在外門長老含笑註視下才要將杯子湊近唇邊,就聽見頭頂傳來的動靜。

她的動作一頓,站在桌前轉頭朝著後方看去,見到是月華四子共乘一只飛行法寶來了小林峰。

他們還未能築基,要從天池峰過來赴約,自然就只能用飛行法寶,四人站在一起,很快就鎖定了站在這裏的任嫣然。

看來她的劍訊看來是傳到他們手上了,任嫣然有些滿意,眾人見她放下了酒杯,說道:“我要處理一點事情,還請師兄師姐稍等我一陣。”

說完就獨自迎向了來赴約的四人。

月華四子在小林峰上按落了身影,他們的飛行法寶落地之時體積還頗大,周圍的人都自覺給他們讓開了路。

任嫣然已經來到了離他們七八步遠的地方,見四人依次從這呈出半月形的飛行法寶上下來,只覺得他們還真是處處都要打上標志,連飛行法寶都是要做成自己的logo。

四人一站到地上,方驚華一伸手,這月牙型的法寶就縮成了巴掌大小,回到了他手中。

任嫣然停下腳步,看著他們四個,見到趙月明還是同之前一般沈穩,剩下三人看自己的眼神中則帶著審視和隱隱的忌憚。

時代不同了,畢竟她已經築基了。

任嫣然不再看他們,徑直看向了趙月明,問道:“趙師兄收到我的劍訊了?”

“任師妹。”趙月明回望她,“那日在昭明峰上,你與我們定下一戰之約,今日讓我們過來,是要在小林峰與我們一戰?”

“不錯。”任嫣然坦蕩地道,“在出門前把這件事了結了,也省得我老記掛著。”

周圍的人聽到她居然是要在出行之前與人對戰,頓時都露出了饒有興致的表情。

“真是不知所謂!”先前的幾個世家派弟子聽到這話,立刻黑了臉。

站在應追身邊的高盛卻是眼睛一亮,吮吸著手指上沾到的油脂道:“嘿,任師妹有些烈性在身上啊。”

場中,陸英華已經沒了耐心,直接問她:“那你現在要同我們師兄弟誰跟你比一場?”

之前任嫣然說時間由她定,出來和她對戰的人選就由他們來決定。

當時說的就是一對一,哪怕現在她已經築基,比他們高出一個境界,他也不認為任嫣然會講公平,否則就不會這樣急急地叫他們過來了。

“噢,這個。”任嫣然聽了他的話,像是剛剛想起這件事,“先前說的時候我這不是還沒有築基嗎?跟幾位師兄一對一比較公平,但現在我已經突破了,以築基之境來對付先天之境,未免以強欺弱。況且,我也一直想試試‘出月’劍陣之威——”

周圍的人就見她隨意一擺手,說道,“你們四個一起上吧。”

“嘩!”高盛“嘩”得超大聲,在被撩得興奮起來的眾人當中都格外的響亮。

那幾個先前找任嫣然茬的世家派見他如此,只覺得這死胖子是在刻意嘲笑他們,臉色越發不好看:“剛入築基就如此猖狂——”

“口氣這麽大,也不怕閃了舌頭!”

可世家派對她越是不滿,仙門一脈看她就越是喜歡。

不錯,他們仙門子弟就該有劍試天下的意氣,當下便有人朝著任嫣然喊道:“任師妹,破了他們“出月”劍陣!”

這一石激起千層浪,小林峰上頓時熱鬧了起來,就連從上方經過的人都忍不住按下劍光來看是發生了什麽事。

玄天劍派不禁弟子比試切磋,在場的幾位外門長老也沒有阻攔的理由,只是見任嫣然對上月華四子,卻是心中都有些隱憂。

就算她已經築基,跟還是先天的月華四子之間存在著境界差,但是“出月”劍陣被創出來就是為了越級而戰。

月華四子配合嫻熟,她卻是一日前才剛剛突破築基,這就要試陣,會不會過於托大了些?

可任嫣然他們沒有給時間給他們想太多,雙方一觸即發,直接就開戰了。

趙月明低喝一聲“結陣!”,周、方、陸三人便立刻結成了“出月”劍陣,如同三星拱月,將主位趙月明拱衛在了其中。

任嫣然背後的青霜劍也是鏗然一聲出鞘,在眾人的目光中徑自飛上了半空。

少女一腳踏在地上,整個人也跟著沖上半空,伸手握住了青霜劍。

劍陣一成,趙月明就不再留手,小林峰上白日悠悠升起一輪明月,自劍陣中央緩緩淌出一條溪流。

明月在天亦在水,月出之處,就是四人結成的劍域。

這精妙劍陣哪怕在四個先天之境的弟子手中用出來,威力也叫在場不少人心驚,再看停在天上的任嫣然,他們只覺得她身上都寫滿了“危”字!

任嫣然看著面前淩空一月,卻是心中叫了一聲:“來得好!”

這就是《明月劍訣》,一月即一劍。

她看了這皎潔明月片刻,又看了看下方那條靜靜流淌的清溪,在眾人的屏息中出劍了!

青霜一揮,漫天星霜就朝著那輪孤月襲去,兩股都看似毫無殺機的劍意一相撞,就在空中散出漫天晶光。

而趙月明眸光與她對上,任嫣然從其中讀出了對自己的一分嘲笑。

下一刻,下方的溪流就猛地一晃,水面上映出的明月破碎成無數劍光,脫離了水面朝著上空的任嫣然激射而來!

與此同時,在那一輪明月消散之處同時升起了三輪明月,每一輪都比先前那輪更加冰冷,殺機更強。

這就是天池峰的“出月”劍陣,受的攻擊越強,下一陣的殺機也就越強!

場中的幾個外門長老已經暗自做好了出手的準備,不料卻見到上空的少女以星霜劍意破碎自清溪中來的明月劍意之後,再次看向了對面的三輪明月,臉上竟然露出了一個笑容。

高盛驚得連手裏的雞腿都忘了吃:“她這是……”

應追比他境界更高,對任嫣然的打算看得更清楚,他說道:“她是在試探劍陣。”

方才那一劍她就已經試出了“出月”劍陣的極限,下一劍就是破陣了。

再精妙的劍陣都好,都抵不過一力降十會這個定律,果然,眾人就見到半空中的人周身氣勢暴漲,手中劍光由淡淡清輝轉為熾烈金紅。

她兩手握劍,雙眸和發絲都被映成了金紅顏色,地上月華昭昭,可天上的少女卻是整個人化身一輪耀陽,三輪明月再亮也蓋不過旭日淩空。

陣中,方驚華眼中閃過驚詫,作為四人中軍師的存在,他提前察覺到了他們硬擋不住她這一劍。

頂著驟增的壓力,他急聲問陣中另外三人:“掌門傳她那三十二劍中,哪有這樣一招是要在高處這樣使出的劍法?”

知道她要用哪一劍,就可以破她的劍招!

“雲落九天!”周清華腦子裏靈光一閃,大聲道,“是掌門師叔的雲落九天!”

陸衡修習的是水系正法,到了天上這一招‘雲落九天’就會如同銀河倒掛,沖向下方。

方驚華看向趙月明:“趙師兄!”

趙月明:“知道!”

她下一劍要用“雲落九天”,那他就破她的“雲落九天”!

四子催動靈力,將劍陣運轉到了極致,就聽見任嫣然在上方一聲清喝,猶如金烏烈啼,周身已經極高的氣焰又再次暴漲一截,然後蓄勁劈向了劍陣!

只見無數火色流星隨著她這一劍從虛空生出,狂烈地沖向下方劍陣,天上三輪明月猛地崩碎,劍陣主位的趙月明首當其沖,被沖擊得一口鮮血噴出。

他擡頭,卻見流星無盡,紛紛轟向地面,這一招絕非他們所想的雲落九天!

這爆裂至極的一招,是軒轅奪給她本源洗練之後,任嫣然從其中領悟到他的一記絕殺——

天火流星!

以劍為刀,引動了青霜劍裏的那截赤陽精髓,烈火如織,轉瞬就將陣中四人都完全吞沒!

陣中四人只感到經脈灼燒,仿佛有火焰逆流進了他們的四肢百骸,劍陣再也無法維持,四人齊齊悶哼一聲就朝著四周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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