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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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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花繁錦繡的夢境中,那本應該消失的夜鶯,重新出現,反覆對我說,要快樂啊。】

周末的時候,矢野家來了兩位客人,意料之中的手冢彩菜,意料之外的手冢國光。

深草被青蕙叫去沖茶,她放了四個杯子,拿出玫瑰花,已經撒了三個杯子,到最後一個杯子的時候,深草十分地猶豫,這種茶真的不適合男孩子啊,尤其不適合手冢國光這種。

取出綠茶,她拿出一點撒了進去。

這個很好,適合他。

端著托盤出去的時候,青蕙和彩菜正聊得開心,而手冢坐在一邊,看樣子很是嚴肅,不過實際上大概在發呆。

把托盤裏的杯子一一拿出來,三杯淡粉色,一杯淺綠色。

“謝謝。”

杯子底和玻璃茶幾相撞發出一點細微的聲響,手冢回過神來,道了謝,深草搖搖頭。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兩位媽媽相談甚歡,自家的孩子則放在一邊任由他們發呆。

一杯茶漸漸涼下來,青蕙和彩菜好像才註意到兒女的存在。

“小光,你今天要去醫院檢查不是嗎?正好深草也要去,你們兩個一起吧。”

彩菜的話讓深草驀地一驚,再看手冢也是皺眉看向自己母親,深草深感安慰,不是自己一個人被驚悚到真是太好了。

最後的結果便是現在這般情景,深草和手冢一起去了醫院。

到了四樓,手冢依舊向右拐,深草則是往左走,雖然非常想跟去看看到底手冢是去看什麽,要和自己一樣定期來醫院檢查,但她已經一個月沒有來檢查了,還是先擔心一下自己吧。

果然和深草想的一樣,無時無刻不保持著和藹笑容的醫生這次有點嚴肅。

“以後要按時來啊。”

在例行檢查之前,醫生語重心長地對深草說,後者老老實實點頭。

因為兩次沒有來,所以這次醫生檢查的時候格外的仔細,但漸漸地,深草就覺得醫生的表情有些不對勁了,整個心都提了起來。

再看到醫生欲言又止的樣子時,仿佛想要逃避一般低下了頭,但還是聽見了醫生的聲音,已經聽了四年的聲音,如今,正在說著殘忍的話。

“上一次你來的時候已經想跟你說了,但那次並不是很明顯,所以沒有告訴你。”

“可是這次不一樣……”

“再這樣下去的話……”

“你很有可能再也說不了話了……”

“再這樣下去的話……你很有可能再也說不出話了。”

這是她今天唯一記住的話。

原以為已經這樣過了四年,早就能習慣沈默的生活了,但原來自己心底還是保存著一點希望的麽?

失魂落魄地走出去,碰見了等在外面的手冢,深草很勉強地笑了一下,那笑容要多難看有多難看。鼻子有些酸酸的,但卻不至於哭出來。

“你……”

看到深草這副樣子,手冢便知道她得到的消息多半很糟糕,想去安慰她,但他本身便不擅長這些,所以話只開了個頭就沒下文了。

深草吸吸鼻子,看著手冢,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看看窗外已是一片濃黑的天空,手冢提議道,“先去吃飯吧。”

悶悶地點點頭,深草跟在手冢後面走進電梯。

晚上七點,街上人潮湧動,手冢走在深草身邊,瞥見她依舊是那副心情壞到極點的樣子,想去提醒她要看路,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只能盡量把她和密集的人群隔開一些距離。

兩人去了那家離醫院很近的拉面館,深草點了辣味拉面,手冢則點了海鮮拉面。

拉面端上來之後,深草又往碗裏加了很多辣椒。她其實不怎麽會吃辣,也因為要保護聲帶的原因必須盡量不吃辣。

反正要廢掉了,那就讓它爛個徹底吧。

攪了攪面湯,一片紅色和隱約露出來的面條的白色交織在一起。

一邊夾起拉面大口吃,一邊又被辣得眼淚直流,深草拿起旁邊的餐巾紙,草草抹了一下流出來的眼淚便又開始吃。

手冢能看出來她只是以吃辣為借口在單純地哭而已。

周圍人聲鼎沸,只有眼前這個女孩子,連哭都安安靜靜的。

揉揉哭得紅腫的眼睛,深草繼續跟在手冢身後走出拉面館。

深草垂著頭又明顯一副哭過的樣子跟在手冢後面,路人對手冢少年的誤解便是不了避免的了。甚至有好幾次,手冢聽見一起回家的女學生看著他們竊竊私語,有幾個音量沒控制好,那些話就傳到自己耳朵裏了。

“啊……對女朋友那麽兇,長得再好看也別要啊。”

“就是就是,看那個女生哭得好慘啊。”

“以後找男朋友一定不能找這種的!”

………………

看一眼像只可憐的小狗一般跟在自己身後的深草,手冢非常非常的無奈。

當他們走過一個廣場時,坐在長椅上彈吉他的少女忽然停了下來,開始用清亮的聲音念起一段英文。

深草根本無心去註意,而她身邊的手冢卻在聽到某些話後,拉住她,然後兩人站在離那位少女不遠處的地方聽她念完這一長串的獨白。

其實深草根本不知道她念的是什麽,也沒有仔細去聽,所以這段話還是手冢翻譯過來給她聽的,她這才知道那是一段獨白。

不屬於人類,而是一只夜鶯的獨白,訴說給渴望愛情的年輕學生聽的。

少年低沈厚重的嗓音被風吹著送進耳朵裏,一字一句都說得無比認真,所以深草打起精神來,也仔細去聽,去感受那到底是怎樣的一段獨白。

“你要快樂啊,你要快樂啊,你就會得到你那朵紅薔薇的。我要在月光底下用音樂造成它,拿我的心血把它染紅。”

手冢的聲音剛靜下來,那位吉他少女便又即興彈奏了一段,之後她說的那段話,深草是知道的,手冢依舊用平靜的聲音將它翻譯出來給她聽。

“再會,務必要快樂,我用了很多時間來隱藏我的感情。現在你走了,我想請求你的原諒,我應該早點對你說,這麽久以來我深愛著你。走吧,現在就走,沒有你,我也能和毛蟲們和蝴蝶們一起騙自己沒有煩惱。不要再拖延了,再會,一定要幸福。”

原本糟糕得一塌糊塗的心居然慢慢地開始回暖,夜鶯的話和玫瑰花的話反覆在耳邊交織,那少女又開始彈一首不知名的歌曲,舒緩的音調平覆了她煩躁不安的心。

手冢松了口氣,想到那段夜鶯獨白的後半段,不禁耳朵泛起一點紅暈,他私自把那些話給省略了,因為實在念不出來,就好像剛才念玫瑰花的“深愛”時,他的聲音小得自己都聽不見,幸虧深草讀過《小王子》,才能順利地明白他的話。不過如果不是因為上次在書店看到深草拿了《小王子》的話,他可能會直接省掉那些話。

深草把目光從那少女身上收回來,轉過頭紅眼睛紅鼻子地笑著對手冢比了個口型,她比得很慢,手冢看出來她在道謝,只是搖搖頭,並沒有說什麽。

-----請不要告訴別人,包括我的父母。

知道手冢今天肯定看出什麽了,並且自己這副樣子一時半會兒也恢覆不了正常,深草在回家的路上決定先和他串好口供。

手冢點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麽。

回到家時,深草發現自己多慮了,家裏一個人都沒有,深草打開門口把燈打開,站在玄關處“唰唰”寫了兩行字。

----要進來休息一會兒嗎?

“不用了,謝謝。”頓了一會,手冢看看深草身後空蕩蕩的客廳,以及屋外的夜色,還是開口提醒道,“要多註意,不要大意。”

深草老老實實地點頭,並在紙上寫道她會註意。

手冢不多做停留,頷首便轉身離開了。

看著他的身影漸漸被夜色所吞沒,直至消失在她面前,深草才關上了門。

回到房間用冷水浸了毛巾敷在眼睛上,眼前變得一片黑暗的同時,手冢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和平時沒什麽兩樣的聲調和語氣,逐字逐句翻譯給她聽的認真……

想著想著,眼睛就被一層濕意給覆蓋了,緩緩順著眼角流下來的眼淚剛開始是滾燙的,到最後失去了溫度變得冰冷。

應該多給自己一些不可能,應該杜絕自己所有不切實際的想法,就像還奢望著能夠恢覆說話的能力一樣,這種念頭如果早就杜絕掉,現在又怎麽會這麽傷心?

以後,未來的每一天,都不想再重覆這樣的心酸痛苦了。

摘下敷著的毛巾,順便擦了擦已經幹涸的淚痕,深草提起一點精神,把毛巾放了回去。

這時候她已經平靜下來,不像剛聽到消息時那般手足無措了。

翻開日記本,她先把玫瑰花的那段話抄了一遍,接著才開始寫日記。

【屬於我的紅薔薇麽……那麽它開放在哪兒呢?是荒無人煙的夢境,還是不可捉摸的未來?無論是哪裏,我覺得,那朵紅薔薇都要等我等到枯萎了。你知道的,一朵枯萎的花,並不那麽美好。和我一樣,所以屬於我的紅薔薇,本來就應該是枯萎的樣子吧?只有那樣,我們才相配不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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