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擺在穆玄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是之前明瀾所答應的，關於去蜀山閉關潛修的事情。封鋮輝已經看出穆白的體質，蜀山要瞞是瞞不住的。好在現世中修真的人寥寥無幾，知曉的也不過是封鋮輝一人而已。若是能在蜀山掌門的幫助下，尋上一處僻靜之地，布置好陣法閉上十幾年關，既對修行有好處，又能夠暫時避禍。不過前提是必須要封鋮輝幫助，才能不被蜀山普通弟子發現以免節外生枝。盡管穆玄已經充分了解了蜀山眾人的性格特點，對於封鋮輝還是能夠信任的，但這種受制於人的感覺，實在讓人難受。

再者，便是盡快出國。雖說修真者日行千裏，就算沒有簽證，遠渡重洋也不過是幾個時辰的事情。不過畢竟有個國界問題，加之之前修者與血族教廷又鬧得不愉快，西方勢力自然不會再進入中國，而東方修者定然也是很少過去的，以免節外生枝。留在國外，就算穆白受歡迎些，他至少不會面對有心人的算計，總也是能護住他的。可是現在他不過剛上大學，又被異能組看得死死的，要出國，至少也需要一年的準備時間。

如同剛來到這個世界，發現l市居然沒有靈氣一般時的無力感，現在穆玄心頭再一次湧現上了那種感覺。前生，他不過是想安分守己修煉，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修真者，卻被逼受盡百苦，墮入魔道，萬劫不覆；今世，他不過是得一一心人，打算白首不棄而已，卻依舊被逼得不得不仰仗他人庇佑，或是遠走避禍。

不過十八歲，修真四年便已經是元嬰期並且可以越級挑戰分神期高手了，穆玄的進展已經是相當可怕，縱觀修真界歷史都不會有的。可是，還不夠，還遠遠不夠。

最起碼，他要達到前世門派祖師那般，以合體期實力與人拼鬥中輕松渡劫，饒是上界仙人也不畏懼的程度，只要這樣，才能在現世護住穆白，他需要變強、變強、再變強。莫怪人類不斷進步，科技不停發展，一切，也不過是為了能夠活得更好一些罷了。

報過到回到家中後，穆玄終於下定了決心。

他避開眾人，將穆白帶入房中，握了握他的手道：“小白，若是讓你離開一段時間，去……蜀山閉關修煉，鞏固一下過快增長的境界，如何？”

其實，他大可以直接送穆白過去的，以穆白對他的依賴和信任，是絕不會說什麽的。可穆玄還是將穆白視作與自己並肩的人，與他認真地商討。若是穆白說不願意，那他縱是日後將穆白關在家中不讓他出門，也是要留下他的。

然而穆白從來都不是個任性的孩子，不知是因為魂魄缺失，還是生活的顛沛流離，穆白從小就習慣忍耐，看見喜歡的東西，也只是眼巴巴地在櫥窗外看上一會兒，卻又一言不發地離開，不再去看，也不要求什麽。

所以面對穆玄的詢問，穆白只是乖巧地點點頭道：“穆哥、讓我去，我、就去。”

盡管他發自內心地沒有任何異議，眼睛卻是騙不了人的，眼中流露出的依依不舍，刺痛的穆玄的心。他長臂一伸，將這想要呵護進骨髓中的人擁入懷中道：“你大可不必這麽聽話的，你可以任性的，你想要什麽，想做什麽，只要你稍微任性一點，露出一點意思，我縱是拼了性命，也是能幫你拿到手的。”

穆白卻是搖搖頭道：“穆哥、什麽都、給我，不用說、穆哥、就、知道。不給、不是、不想給，是、給不了。我、什麽、都有，不要、什麽。”

他的話音未落，便被人狠狠咬咬住了嘴唇，不似以往那般溫柔體貼，如微醺般醉人的吻。而是如狂風暴雨般，砸在唇上，讓他避之不及，無處可逃，只能接受這刻骨的愛意和憐意。

穆白先是縮了縮肩膀，見縮不出穆玄的臂彎，便不再躲避，反而貼上前，雙臂環住穆玄的脖頸，閉目享受著入驟雨般焦急的吻。良久，穆玄方才放開紅唇已經被蹂躪得一片淒慘模樣的穆白，指肚摸了摸穆白的唇，堅定道：“我一直堅信著你能夠恢覆正常，即便希望再渺茫也不曾失去信心過，現在更是確信了。穆白，你有沒有覺得，頭腦在日益清醒，想問題也愈發容易，不需要要像以前那般，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

“嗯，以前、不懂，現在，穆哥說，就、慢慢、懂了。”穆白點頭道，他知道自己是與常人不同的，他雖笨，但對人的情緒還是能夠感覺到的。外人一眼見他，都會露出很親近很喜歡的表情，可他一開口，人們的眼神就不同了，有惋惜有鄙視有嘲弄有同情，不管是哪一種，都在刺激著他的內心，赤裸裸地告訴他，他是不同的，他是笨蛋，他是傻子，他配不上他那麽厲害的穆哥。

他那麽努力學習寫字，那麽拼命上網查東西，每一天都刻苦學習，為的也是多懂一點東西。多少次他沮喪捶頭，責問自己為什麽這麽笨時，穆哥都會那麽溫柔地摟過他，不說什麽安慰的話，只是和他一樣紅著眼睛，為他而傷心，和他一起難過。

他想要懂，他希望自己能夠懂。於是慢慢的，他懂了，面對這似水的溫柔，他也如同被甘泉滋潤般，一點點的懂了，明明，靈魂依舊是缺失的。然而在缺失的靈魂中，又多了一些原本不存在的東西，不是原本的靈魂，而是一種新滋生出來的，非魂魄也非肉身的玄妙能量，慢慢地在補充著他的魂魄。

或許，這就是人類常說的，奇跡。

穆玄握握了拳頭，沒再說什麽，第二日便聯絡了封鋮輝。當天，封鋮輝申請離開基地，與穆玄一同偷偷回了蜀山劍派，在後山擇了處僻靜的石洞，布置下陣法後，穆白一個人進去了。穆玄怕他寂寞不習慣，在他的乾坤袋中塞了無數東西，還想再塞時，卻被穆白止住了，眼神依舊懵懂的青年，握住穆玄的手，輕聲說：“不缺、什麽、都不缺。”

只是會想穆哥，只是這樣而已，穆白並沒有說出口。他瞧了瞧一步都不肯離開的穆玄，自己入洞，山洞中幽暗，再看不到穆白的身影。

穆玄凝視了穆白一會兒，手指顫抖幾下，猛然轉身，逼著自己不去回頭。

他……太弱小了。世界之大，無論他修煉到什麽地步，卻都如滄海一粟般，如此可憐，如此渺小。

封鋮輝見穆玄一臉扭曲，知他心中所想，也不說什麽廢話，更不去提穆白的事情，而是轉移話題道：“數日前聯絡了各大掌門，將科技一事說開後，許多門派已經陸續派人下山查探了，相信不日便會重視起來。”

為了逼迫自己不再去想穆白的事情，穆玄捏緊拳頭，咬牙道：“科技與修真是兩種進步的方式，很難調和，不知封掌門心中可以計較？”

“有一點，”封鋮輝點點頭道，“也想問問你的意見。”

穆玄深吸一口氣，果斷道：“修真界如此避諱科技，怕得也是修真界會暴露與世人面前。但在我看來，只要科技發展，修真界又無法下狠心將人類辛苦建立的文明付之一炬，那麽暴露便只是時間問題，斷無一直隱藏下去的可能。與其最後被發現而鬧得不可開交，莫不如現在就下好籌碼，互相牽制，方能保得安寧。”

他的話幾乎已經撼動了整個修真界的根本，換做明瀾估計會冷著臉直接拔劍相向了，而封鋮輝卻一改往日蜀山拼命三郎的架勢，不動劍反而點點頭道：“我也是如此認為，只是不知其餘門派會如何決定了。”

穆玄正是心情不好之時，一想到修真界各種門派爭端爾虞我詐，明明號稱修心卻個個心神不寧，便忍不住冷笑道：“不同意也沒辦法，除非各門派高手能夠豁出去被天劫劈個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下狠手廢去整個世界的文明，否則就沒有其他的路可走。趁著修真界現在占盡先機，出手與本國政府詳談。比起科技，環境、資源等問題才是現在政府、國家最頭疼的事情，莫不如先從改善環境恢覆天地靈氣著手做起，科技與修真共同改善，先解決修煉的大問題，否則百年之後，人間只怕再無靈氣供修者修煉，屆時有多少法寶都無法使用，多厲害的陣法都發揮不了效力，到那時，人間武器對於修真者來說才是致命的傷害。

先挺直了腰板，把未來的實力問題做好，並且讓當權者認識到三點。一來，修真者與他們追求不同，不會傷到他們的權勢；二來，與修真者結交，對他們來說也是好事，能夠共同促進社會進步；三來，可適當揭露教廷的真面目，讓當權者認識到，其他國家也有這種特殊能力者的存在，必須與修者結盟。只要認識到這三點，屆時只怕當權者還會幫著修真界隱藏身份，並且依仗你們對付國外勢力呢。如此一來，起碼數百年的安寧是有了，至於數百年後，數百年的磨合，新一代修真者的觀念必定與現在不同，屆時修真界會與俗世有另外的相處方式，我相信修真與人類文明發展的關系，也就不再是需要我們憂心的問題了。”

穆玄一番話說的原本心裏有底的封鋮輝都一臉震驚，他實在沒有想到，穆玄一個區區十八歲的少年，居然想得這麽多這麽遠，並且早就將前路給鋪開了。

“天地靈氣日益減少，地球環境每況愈下，當前生死存亡之際，應當攜手共進才是。”穆玄落下結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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