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止殺勾了一下嘴角, “挺好的, 至少這次讓我終於想清楚了一些事。”

姬如夢其實有些擔心她的狀態，因為仇恨而殺心入骨的人, 也極有可能成魔，還好葉止殺的心境神態看著都沒出問題。

“那就好，如此我就不打擾了。”

他轉身欲走，步伐又頓了頓, “靈鴿門一行, 蘇姑娘千萬小心，只盼我們能再有把酒言歡的一日。”

葉止殺看著他，笑容有了些溫度。

“會的。阮家的姑娘們還好吧”

姬如夢說，“她們現在個個都能獨擋一面了，想來阮大小姐在天有靈，也會很欣慰的。”

他說完又苦澀的笑了一下，“是我又妄言了。”

魂魄都被地獄業火灼燒幹凈, 又哪來的有靈。

阮蓉蓉當初的舉動太決絕, 結果太慘烈, 所以哪怕姬如夢心裏知道他所做的事註定要旁觀一些人的犧牲, 心裏也總是放不下。

“人力有時盡，姬掌櫃不必苛責自己。”葉止殺揚起一個笑, 寬慰道, “蓉蓉姐知道了你的苦心，不會怪你的。”

姬如夢回頭看了葉止殺一眼，“這句話我也送給蘇姑娘, 別為難自己，犧牲的人都不會怪你。”

兩只魔對完感人的戲碼，開始進入短暫的中場休息時間。

姬如夢確定周圍沒人，小心翼翼的瞄著葉止殺，“大人，如今珠玉城已經盡在我手，接下來您的指示是”

葉止殺扶著石橋的欄桿，慢悠悠的說，“好好經營著，以後你得慢慢去打血魂教，成為一代正道楷模。

等到壽命差不多就能死遁了，到時候想跑去哪就跑去哪。”

說著扭頭看了姬如夢一眼，“不過就你這非酋一般的運氣，說不準再跑一個位面還是能撞上我。”

她特意再跑一趟珠玉城，除了有必須要演的戲，也是第三個劇本的落幕曲就要來了，她得把自己手底下這些演員的結局安排的明明白白的，畢竟她是個有始有終的魔。

“哪能，尋常人想見到大人您還沒這個榮幸呢”姬如夢討好的笑著，說著自己也不信的鬼話。

其實就算葉止殺不說，他也沒打算丟下攤子跑路，就不提這個游戲是真的很好玩了，光看大佬對這個脆弱的小位面這麽愛護，那就說明在大佬心裏這是個玩具屋。

呆在大佬珍愛的玩具屋，總比呆在大佬的糧倉裏安全，而且他也確實對自己的非酋運氣沒什麽信心。

跑出極惡深淵後，他去過不少位面，雖然沒遇到和大佬一樣強的，但是比他強的大有人在，他實在不想做甜點了。

所以呆在這個位面，哪怕是暫時的似乎也不錯。

葉止殺給姬如夢分派完任務，就不再理會他，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準備去飆下一場戲。

看這個文的日常就是，看的入戲了告誡自己不要感動，然後作者切換一下大魔王的視角就真的不感動了

同

＊

和姬如夢分開之後，葉止殺走進了另一處院落，她看著柔和的燈火，頓了片刻到底沒有去探望幸存的萬符宗弟子。

雖然她與萬符宗相處融洽感情深厚，但主要打交道的人是外門的五位峰主和其門下弟子，其餘人平日裏甚少見面，更遑論萬符宗家大業大，門下弟子上千人，而且還只算總派的。

就算見了面尬尷無話之餘，也是徒增傷感，所以也不如不見。

若真的緣分未盡，靈鴿門之行後總會再見，若緣分盡了，能在同一門下共事過，也不算辜負這份微妙的牽絆。

她轉身去了姬如夢給她安排的房間

，梳洗過後她換了一身青衫。

她許久未穿這個顏色的衣服，如今這淡雅清麗的顏色，再映在她身上竟也意外的冷沈。

葉止殺看著鏡中自己的影子，恍然了一瞬，她又迎來了一次二十歲，生出幾分兩世為人的蒼涼感。

不過她沒有任自己沈溺傷感中太久，轉身走出房間。

顧家兄弟和她住在同一個院裏，她沒走多遠就在走廊裏看到兩兄弟在說話，見她走近他們結束了交談。

“早些休息。”顧天星說完，對迎面走來的她輕輕一點頭，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顧天辰上下打量她，確定她受傷並不嚴重，表情頗為覆雜。

葉止殺微微一笑，“二公子這是什麽表情，好似我剛從棺材裏爬出來似的”

顧天辰說，“你不懂一個凡人對天才的嫉妒心，你現在是大宗師之境了吧十級還是十一級。”

葉止殺露出一個謙虛的笑，“剛剛十一級。”

顧天辰目光發直，“真可怕。”

葉止殺擡手拍拍他的肩，“不必妄自菲薄二公子，只不過是我們擅長的東西是現在這個時代需要的罷了，仔細想想沒什麽了不得的。”

顧天辰嘆了口氣，“你這麽說小心出門被打死。”

他頓了一下，“說起來，你總是讓我想起一個人。”

葉止殺已經有所預料還是微笑，“不止一個人對我說過這句話，你又覺得我像誰，你的朋友”

“算不上朋友。”顧天辰說，“但對我們有非常厚重的恩情。”

葉止殺抱著胳膊，“連朋友都算不上嗎那人要是知道了或許會很失望。”

顧天辰看著不遠處的花圃，“本來也沒怎麽交流過，我還得罪過她，不過想來那人肯定不會放在心上，連我這個人本身也沒給她留什麽印象，就算有印象也不是什麽好印象。”

葉止殺眼神奇異的看著他，“二公子，你很在意她嗎”

顧天辰沈默了一會兒，似乎很難把內心覆雜的感受說出來，而且他也不習慣對人刨白心事。

“就是想說一句對不起，她肯定不在意了，但我好了，蘇寒傍晚的時候醒過一次，不過沒多久又昏睡過去了，你要去看看他嗎”

葉止殺頓了頓，說，“也好。”

顧天辰以為他們的談話就到此為止了，誰知葉止殺與他擦身而過的瞬間，又用力按了他的肩頭一下。

“二公子，其實那個人可小氣了，當年在假想中揍了你無數回。

不過到底沒有真動手，因為她不和小孩子計較你的道歉，她收到了。”

顧天辰徹徹底底怔住，等他再回過神來，走廊上已經不見葉止殺的身影。

他對著溫柔的風笑了一聲，“哥，你說她不過比我們大兩三歲，人卻小氣的只有三歲。”

＊

葉止殺動作小心的推開蘇離房間的門，像是怕打擾了床榻上的人休息，屋內的燭火只留了一盞，光線柔和昏暗。

她關好房門，嘆息聲還沒出口，就聽到有人喚她，“阿姐。”

葉止殺脊背挺直，身體僵硬了片刻，才緩緩吐出一口氣，轉身看著床榻上已經翻身坐起的蘇離。

這個少年用一種從未有過的清明眼神看著她，看起來他恢覆的比所有人預期的都好，不僅有了正常人的心智，還記得過去發生的事，認得自己的親人。

很多似他這種病癥的人，恢覆正常前後，猶如兩世人生。

“你醒了，身體還好嗎”葉止殺聲音柔和的問。

蘇離點點頭，“挺好的，一直在睡覺。”

葉止殺沈默了一會兒，“蘇寒他對不起。”

蘇離嘆了口氣，“哥哥的事我很清楚，他走的時候我聽見了，只是醒不過來，不能和他道別。”

他的聲音還算平靜，葉止殺看著他死死抓著被子暴起青筋的手，垂下眼簾。

“我很抱歉。”葉止殺自認為並不是不善言辭的人，但是面對蘇離除了抱歉和對不起，好像也說不出別的。

“為什麽又道歉。”蘇離擡起頭，他的眼淚滴在被子上，聲音也有些哽咽。

“你也要走，對嗎”

“是的。”葉止殺向他走近了幾步，“為情為義，也為心之所願。”

她長長吐出一口氣，“只是我沒有太多把握活著回來，以後以後若是覺得孤獨，可以去碧水城生活，看一看也好，我沒有故鄉，碧水城對我來說就是家，就是故鄉。

那裏的人也很好，處處是湖畔小舟”

蘇離用了抹了把臉，“我不想聽這些，等你回來，你帶我去。”

葉止殺唇瓣微顫，扯開一個笑，“阿離，你還記得過去多少事，你知道我不是蘇眠對嗎”

她擡手摸了摸一直纏著繃帶的脖頸，那裏有一道已經愈合的傷，是她和蘇眠生與死的界線。

“我從前不懂，也想不明白。”蘇離苦笑了一聲，語氣漸漸變得平靜堅定，“但現在我知道了，姐姐是姐姐，阿姐是阿姐，都是我的親人。”

葉止殺臉上也有淚落下，她走到蘇離身邊，拿出一個小小的荷包，那是蘇離以前聽話不出去闖禍，就會被葉止殺獎勵的糖袋子。

“傻孩子。”她說。

“你現在明白的多了，也懂得眼淚的滋味了，人生再也不會只有甜一種味道，但我希望你能堅強走下去，如蘇寒如我所願，去看看生命的精彩，哪怕我們不在你身邊。”

蘇離手顫抖著按住那個小小的荷包，一瞬間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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