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裏荷塘，三秋桂子。

淮陰萬光湖畔，平靜如鏡般的湖面倒映著天際一輪皎月，郎俊俠站在船頭，吹著悠揚的曲子，段嶺坐在他的腳邊，看著湖水。

“他會來嗎？”段嶺擡頭問郎俊俠。

“會的。”郎俊俠答道，“他一定會來。

段嶺說：“好多年了。”

郎俊俠說：“這首 曲子叫‘相見歡’，傳說它能撫平世間一切的傷痛與遺憾，山巒與大海，江河與平原，只要你舍不得他，那人便會來到，與你相見。”

段嶺坐在船頭，它馳過毫無波紋的水面，明月仿佛就在湖底，載著他朝著開闊的湖心馳去，在那湖中央，有另一艘小船，它仿佛在那裏等了很久很久。

船上站著一個人，攤開手，月光在他的手中交織，猶如一場久遠的夢幻。

“爹——！”段嶺喊道。

郎俊俠與段嶺的船靠近，段嶺躍上船去，緊緊地抱住了李漸鴻。李漸鴻依舊一身粗麻長袍，面容如同往昔，英俊的臉龐上帶著促狹的笑意。

“長這麽大了。”李漸鴻把手覆在段嶺側臉上，低頭認真地端詳他，手指撫過他的眉、他的唇，段嶺激動得不住發抖，眼中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

“噓。”李漸鴻輕輕地說，“不要哭。”

他低下頭，在段嶺的側臉上輕輕地吻了吻。

月上中天，李漸鴻躺在船上，段嶺躺在李漸鴻的懷裏，小船停在平靜的湖面上，周圍已再看不見岸邊的山巒。李漸鴻把手環過兒子的脖頸，握著他的手，段嶺手中握著兩人的玉璜，朝他說自己的事。

“然後我就到了落雁……”

“嗯。”李漸鴻笑著說，“撿了個小孩兒，到藥堂裏頭當了幾個月的夥計……”

段嶺奇怪地說：“你怎麽知道？”

“爹不是一直陪在你的身旁麽？”李漸鴻漫不經心地說，“爹讓人拉著車去接你，讓你有個地方住著避寒躲雪，捂著你的耳朵，封住人的嘴，讓你莫要太傷心……”

段嶺擡起頭，看著李漸鴻明亮而清澈的雙眼。

“什麽時候我才能和你一起走？”段嶺問。

“會有那時候的。”李漸鴻說，“你會活到很老很老，郎俊俠、武獨、鄭彥、昌流君……他們都會幫你，讓你好好活下去。”

段嶺側過身，枕在李漸鴻的肩上。

“可是我更想你回來。”段嶺喃喃道。

“爹一直沒有走。”李漸鴻說，“一直都陪著你。”

在那一片靜謐之中，段嶺睡著了，清晨桂花紛飛，鋪滿湖面，湖面滿是香氣。

桂花飛揚的岸邊，有一個人，站在小船上，朝他乘風破浪而來。

“段嶺。”

那聲音在他的心裏回蕩，伴隨著不知何處飛來的笛聲，久久縈繞，飛向天際。

——中秋番外·乙未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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