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1

說出了病人姓名之後，前臺的護士小姐很快告知了她們病房所在。

野村花實在走向三樓那個病房的路上就開始想像那個森和會是什麽樣子，或者說——能讓清原禮喜歡的男孩子會是什麽樣子。野村甚至想像那位會是一個比敦賀蓮更加讓人驚艷的美少年，才得以讓清原禮一見鐘情二見傾心……

這當然都是想像。

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病房裏正有護士在給吊水，坐在病床上的少年坦然的把手伸出去，一針戳下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他長得不算醜，很清俊的那種好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病了的影響，顯得有點瘦過頭。他的氣質是那種如沐春風的溫和，很鄰家，和敦賀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以至於野村花實只能把他歸類到少年那一邊。

護士把那袋藥水掛在床頭鉤子上就離開了，到這時候，少年的目光才掃到了門口穿著深紅色洋裝的清原禮。

看到清原禮的時候，森和明顯是怔了怔才笑著叫她：“真果，好久不見。”

森和笑的那一刻，野村忽然明白了，為什麽渣渣禮這種挑嘴又傲嬌的家夥會喜歡上他。

他笑起來的時候，會給人一種燦爛又清爽的感覺。很難形容這種感覺，野村想起自己之前看過的一部動畫《好想告訴你》，裏面形容男主角的詞就很適合這感覺——爽朗。森和絕對算是一個爽朗度百分百的男孩子。

像這樣的男孩子，騎著單車穿著校服，沐著燦爛陽光出現在校園裏的時候，一定能輕而易舉的虜獲不知多少女孩的愛慕目光。

不同於野村的發散性思維，這時的清原禮，正在回憶自己有多久沒見到森和了。

兩年——不，不止兩年。

——“你真惡心。”

那是她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清原禮的記憶有些模糊了，她不記得自己是說完這句話再站起來，還是站起來之後說了這句話。總之她最後一眼看他，也是她第一次用居高臨下的目光看他。

少年的臉似乎充斥了愕然與傷感，又好像只是茫然。

她記不清了。

後來他們斷了聯系，通過國中時代同學的推特或者Skype聯絡，清原禮才又陸陸續續的得到了他的信息。他和吉川戀愛了；他考上了早稻田大學，吉川也去了那附近的女子大學；他依舊在大學裏受女孩子歡迎；他……

“好久不見，森君。”

小姑娘看了他好久，才幹巴巴的這樣回應道，然後慢慢地往他床的方向走了過去。

野村花實感覺自己的出現太不合時宜，於是悄無聲息的退回了走廊。

在森和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清原禮發現森和比以前瘦了很多，連皮膚都變成了不健康的白色。她想說些什麽，想問問他的病況，可是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森和反沒有清原禮那麽拘束，笑著問她：“上次聽山田說，你真的成了作家？”

“恩。”

“誒，很棒呢，”少年又笑起來，看向他，“下次要記得帶書來給我看啊——這麽說也是國中同學吧，送本書可以吧？”

“好。”

“還有，現在真果也在上大學了吧？”

“恩，在學經濟方面的專業。”

“啊，這樣啊，相比之下果然還是我比較理想化嗎？選擇了海洋學什麽的，之前也被很多人吐槽過啊，說完全可以選擇更熱門的金融方向。”

“專業是舅舅選的。實際上，我對大學並沒有太大的向往。”

“哈……對了，真果談戀愛了嗎？”

聽到問題的同一刻，清原禮下意識的擡起頭去看他。森和坐在病床上，依舊笑著，笑容一如過去的明亮燦爛，坦然的好像那就是一句朋友間再普通不過的寒暄。她看了他好久，才轉開目光，輕輕的點了點頭。

“如果可以的話，”森和說，“我想見見呢，真果的男朋友。”

小姑娘沒有說話。

“我一直在想，你會找個什麽樣的男朋友，有時候也會擔心你有沒有好好吃飯，我給你找的兼職有沒有好好做下去之類的……一空下來就會想的很多，現在回憶起來，只能說自己真是夠啰嗦啊，明明你和我一樣大，明明你早就已經搬出來一個人住，完全可以照顧好自己……”

“森……阿和，你會討厭我嗎？”

清原禮突地截斷了森和的獨白，這樣問道。

少年楞了片刻：“為什麽要討厭？”

“那時候是我對你說的吧，”清原禮面無表情的覆述著記憶裏的句子，“我不需要戀愛那種軟弱而虛偽的東西。還有，你真惡心。”

“你很早就警告過我，是我越了線，我沒有理由討厭你。”

他說。

清原禮忽然感覺到暴躁，無法理解為什麽他會這樣坦然的面對過去。這是她做不到的，就像她不知道怎麽樣才能好好地對敦賀蓮道歉一樣。

“真果，”少年伸出另外一只沒有掛水的手，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不管你說過什麽，做過什麽，不要只是在心裏後悔——那才是你不必要的情感。你應該去直面，我喜歡那個勇敢的，永不停歇的你。”

“……對不起。”

少年揉著她發頂的手停了下來。

“不管是我對你說的話，還是當年做過的事情，都對不起，”清原禮說著，感覺自己的聲線好像有一點點顫抖，“阿和，我曾經……很對不起你。”

“我知道，”他回應，“我早就原諒你了。”

森和不是沒有對宮澤真果產生過惱怒的情感。

他喜歡了她很長時間，從國中到高中，差不多快四年的時間。暑期一起去打工，冬假也曾經一起坐著新幹線去很遠的地方度假。她喜歡的東西，討厭的東西……他全都了如指掌。他能感覺到她在一點點的更加依賴他，他原來以為，這樣就可以了。

即使她很早就對戀愛表達出了排斥的情感，即使她很多次說過自己不會戀愛。森和也以為自己已經足以打破她的固執，能夠被她接受。

可是森和告白的時候，她還是拒絕了他。

那時候，宮澤猛地從公園長椅上站起來，用那種驚愕而厭惡的眼神看向他，然後說：“你真惡心。”

那一刻，森和真的是很生氣的。

可是後來，他慢慢的不生氣了——他喜歡的宮澤真果，本來就是這樣直接而固執的女孩子，告白是他的選擇，不是她的。

“我對真果來說，是不一樣的吧。”

“……恩。”

在野村花實問起來的時候，清原說他是我曾經暗戀的男孩子。但事實上清原禮不知道自己該怎麽樣定義對森和的情感。森和對她來說，首先是重要的朋友，除此之外，好像又多了一些什麽，卻又似乎少了點什麽。

她不知道。

也許我真的曾經喜歡阿和，真的有一瞬覺得只要他在就夠了。但是那一瞬根本就不夠，不夠我像喜歡敦賀蓮一樣放下自己的固執。

清原禮這樣想著。

走廊上，野村花實正站在宣傳畫前百無聊賴的觀摩著。

“你是……那天超市裏和宮澤一起的……”

耳邊傳來有點熟悉的女孩子的聲音，野村一轉頭，就看見了曾經在超市遇見過的那個叫做吉川的女孩，她穿著淺咖啡色的連衣裙，手裏提著一個小水壺。

看見野村的臉之後，吉川露出了然的笑容：“你是陪宮澤來的麽？”

看到對方點點頭，她又笑道：“宮澤還是老樣子呢。嘴裏硬邦邦的說著，實際上卻還是心軟得不得了。”

“你是清原……宮澤的同學嗎？”

禁不住好奇心，野村花實忍不住問她。

“國中同學，我和阿和，還有宮澤都是，”吉川面色有些憔悴，說話聲音卻頗有精神，“那時候宮澤和阿和是好朋友。而我暗戀阿和。”

野村眨了眨眼睛。

吉川似乎並不介意那段過去，對著野村花實說得非常坦然：“國中到高中，阿和一直喜歡宮澤。宮澤去女子學校，他就特意考她附近的高中，而我是為了他，考了他所在的高中。高一結束的春假裏，阿和對宮澤告白了，可是宮澤好像一直很排斥戀愛，所以她拒絕了阿和，之後迅速和他斷了聯系。差不多在半年多之後，我向阿和告白，他接受了我，我們就一起到現在。”

說到這裏，她又笑起來：“你看，也沒什麽覆雜的故事，就那麽簡單。”

“你……”

“既然宮澤在裏面，我就等下再進去吧，”吉川像是不願意聽野村的評論似的，打斷了她的話，“時間也差不多，那我就先去打飯了，再見。”

她笑著，揮一揮手，轉身向走廊的一頭走去。

而站在原地的野村花實，卻忽然感覺到吉川小小的背影裏，好像帶著一點點落寞。

希望……是錯覺吧。

病房裏，清原禮正擡起頭去看那個自己似乎曾經喜歡過的男孩子。她記起吉川告訴她的那些信息，記起他已經得了絕癥，就是那種電視劇裏專門用來賺眼淚的那種。也許下一秒，他的生命就會靜靜地消逝，這讓她很害怕，讓她忍不住開了口。

“阿和，你要答應我。”

作為朋友也好，作為前任也好，即使口氣任性也好，她都是真的不想他死。

“你要等我把男朋友帶來，等我結婚，等我生孩子，等我的孩子長大，等我老了，死了，再去死。”

敦賀蓮，野村花實，森和，她誰都不要離開。

每個人，每個人，都該好好留在她身邊。吵架的話她就去把他們追回來，爭執的話她就靜下來好好反思自己。總之，她不想失去任何一個於她重要的人。

“……我知道了，”病床上的少年笑容爽朗，回答她的聲音堅定又清晰，“我會長命百歲的，你放心。”

他的話語讓清原禮感到安心。

安心過後，小姑娘覺得自己該有下一步行動了。

她該去找敦賀蓮了，把自己看到的，想到的都告訴他。她該學著就像普通的戀人爭吵一樣，示弱，然後和好——她該像敦賀蓮希望的那樣，努力地長大，而不是固執的把自己關在自己劃定的思維圈裏。

清原禮站起來，甚至都來不及向森和告別，就急匆匆的沖出門抓住了站在門口的野村的手。

“小花朵，我要去敦賀君那邊！”

作者有話要說：

_(:з」∠)_家裏又有事。

心裏煩煩噠。終於滾出更新來了。總之下章正文over，會有番外，結局是很早就設定好的，應該不會與想象中出入，不算爛尾。

留言好少呀，收藏也在掉，總之，感謝還在的每個人，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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