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

坐在清原禮對面的兩個長輩都沒有再繼續這段對話。

從小看著清原長大的她們比誰都清楚她眼神裏的固執代表了什麽——她絕不會因為任何原因妥協，只要這件事是她想做的。

其實從某種層面來說，宮澤惠子一直認為宮澤真果的成長是畸形的。

從小接受的教育模式讓她本就早熟於其他人，而家庭不和的陰影又讓她的性格越發古怪，加之在過早接觸社會的殘酷面，宮澤真果的眼光也好，處事也好，都變得異常成熟。但同時，就因為童年的缺失以及對正常生活的渴望，讓她有時候又會表現出異常的孩子氣，並且帶有極端的理想主義情緒。

如果當初宮澤真果沒有離開宮澤家，她也許會成為一個理智優雅的大和撫子式女性。如果她從小就生長在普通家庭，她也許會成為一個活潑可愛的開朗小女孩。

但是她的經歷，卻讓這兩種性格在她身上重疊出一種詭異的不和諧。

宮澤惠子曾經努力的想要改變這樣的小真果。

她試著給她最溫暖的關懷，試著像普通的母親那樣接近她……但是一切都失敗了，宮澤真果仍然沒有變化，她的眼底依舊存在難以消弭的堅冰。

而敦賀蓮的出現，讓一切加劇。

他給清原禮的愛，讓宮澤真果變得更加成熟，也更加天真。

說實話，宮澤惠子作為一個長輩，並不喜歡敦賀蓮。甚至於，她並不願意把眼前這個自己一手帶大的女孩子交給他。

敦賀蓮只會讓小真果變得越來越極端和叛逆。

——但是她知道，自己的不願意，對於當事人來說，什麽意義也不存在。

“外祖母，舅母，”清原禮的聲音非常平靜，“我今年十八歲，已經到了可以結婚的年齡。但是，我願意向你們起誓——在十年內，我不會嫁給敦賀君。”

這個決定，清原禮反覆思考過很多次。

雖然她對自己和敦賀蓮的戀情抱有信心，但是她也能夠理解長輩們的顧慮。所以她願意用十年的時間，清楚的把一切證明給他們看。

十年之後，如果他們還在一起，那麽就皆大歡喜；如果真的不幸被現實分開，那她也並沒有太大損失。這十年，足以讓她看清自己的心意，也足以敦賀成長到能被所有人認可的程度。

眼看對面的兩人露出愕然的神情，清原禮卻沒有再多做解釋，她沈默的站起身，輕輕鞠躬全了禮節，才默默退出茶室。屋外有暮夏的涼風輕飄飄的拂過樹葉，發出簌簌的聲響，也帶動她的發絲在空氣中微微打了個旋。

遠遠的有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向她走近。

男人的輪廓如她記憶中般精致好看，完美得像是一個藝術家窮盡一生完成的傑作。就算只是這樣靜靜的行走著，也已經是一道風景。

女孩子的臉上，漸漸浮出淡淡的笑意。

男人走到她面前，微笑著向她伸出了手：“清原，回家吧。”

“好。”

清原禮點點頭，沒有問一句關於敦賀和自己舅舅談話的內容。

在看到他笑容的那一刻，她就已經確定了。無論他和那個人談過什麽，爭辯過什麽，至少他做出的決定，和她是一樣的。

——他們都想竭盡全力，留在對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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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村花實和社幸一都敏感的覺察到，自從見了家長，清原禮和敦賀蓮在工作的時候，就都變得越發拼命。

不但是敦賀蓮工作盡心盡力，拍戲幾乎完全不NG。就連一貫以來以拖稿為己任，不到最後一刻絕不交稿的清原禮，也開始提前交稿。

第一次提前一周聽到清原禮自己說已經寫完了稿子的時候，野村花實被駭了好大一跳：“清、清原老師……你、你怎麽了嗎？=口=！”

“什麽我怎麽了？”小姑娘白了她一眼，“我只是交稿了而已。”

“可是離交稿期限還有七天……”野村感覺自己拿著鼠標的手都在抖。

清原禮面無表情的糾正她：“準確的說是六天零十小時三分鐘。”

“……你以前不是發誓說不到最後三小時不交稿麽？”

“偶爾心情好。”隨便的丟下這句話，清原禮說著就站起來往門的方向走去，“我去打工了，小花朵你要是沒事就先回編輯部去吧。”

“……”

野村更加震驚得不知說什麽好。

野村花實知道清原禮打過工。確切的說，在投稿成功之前，差不多有一整年的時間，清原禮都在靠打工度日。

家裏對她選擇了外地的高中這一事實非常不滿，因此一度拒絕支付清原禮學費和房租之外的其餘生活費。由此清原禮開始打工，在野村花實遇到她的時候，她在打的工包括了便利店收銀員，周邊店看板娘，拉面館幫工，乃至女仆咖啡店的服務生。

怎麽說呢，清原禮實際上意外的合適做這種零工。

因為長得嬌小可愛，老板也好顧客也好，都很難下狠心斥責她的錯誤。何況清原禮對於自己必須要做的事情還是很負責的，工作出錯並不多。

但是清原禮本身卻非常討厭這種工作。

她討厭在完成任務之後，卻因為工作時間這種討人厭的限制還必須留在一個充滿壓迫感的空間。所以在投稿成功之後，清原就辭掉了所有零工的工作，專心於時間和空間要求都更為自由的碼字工作。

眼睜睜看著清原禮的身影就快要消失在自己視野裏，野村花實終於鼓起勇氣，喊住了她：“清原老師！”

“幹嘛？”

小姑娘滿臉不耐的轉過了臉。

“為什麽突然要打工？”

“哈？這有什麽可問的，”清原禮說著，已經換好了外出的鞋，“我打算攢錢買房子，現在距離首付還差很多，就是這麽簡單~”

明明現在住的就已經是高級公寓了，明明每個月稿費在扣除夥食費和房租之後就所剩無幾了，居然還想天真的在寸土寸金的東京買房子？！渣渣禮你真的以為靠每個月打零工的那點錢就足夠了麽？只是這樣的話絕對要花五十年以上才能交得起首付吧啊餵！

野村花實在心裏忍不住吐槽起來。

但是同時，她也在心裏下意識的猜測了清原禮突然要買房子的緣由。

“等等……渣渣禮不會懷孕了吧？！！”

——野村花實終於被自己的想象力驚得徹底風化。

事實上，清原禮並不想要買房子，她出門也不是為了打零工。給野村花實的回答，只不過是她順口胡謅的罷了。

牛仔褲配白色衛衣的矮個子小姑娘換乘了地鐵，花了快半個小時才到達自己想去的地方。

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幢現代化風格十足的大廈，在初秋燦爛的陽光下閃爍出窮奢極欲的刺芒，一瞬間甚至會讓人覺得無法直視。

清原禮走進了這座大廈。一樓大廳的接待員小姐素養好的出奇，即使看到這樣一個小女孩子進來也絲毫沒有露出詫異的神色，依舊保持著職業性的甜美笑容向她問候。

“我有預約，”清原禮面無表情的說，“我預約了三十五樓那位下午的時間。”

三十五樓只有一個辦公室。

——那裏是宮澤修的辦公室。

清原禮很快被禮貌的帶到了她想去的樓層，見到了她其實並不想見的人。

宮澤修和清原禮印象中並沒有太大差別，啤酒肚，禿頂，還偏偏板著臉，活像她曾經就讀的那個教會女子高中裏的教導主任老頭。

“舅舅，”小姑娘嘆了口氣，“你的腰圍距離我上次在過年的時候看見的大小，我敢保證又漲了不止一寸吧。”

“……真果！”宮澤修惱羞成怒，“少關註那些有的沒的！”

包子臉的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好吧。”

“咳咳，”宮澤修清清嗓子，努力擺出嚴肅的長輩姿態，“你說要跟我談談，想談什麽？”

“啊……其實也沒什麽，”清原禮頓了頓，覆又道，“如果我說我想學習管理家裏的事業，舅舅你會怎麽想？”

宮澤修花了大概一分鐘時間去思考清原禮有沒有跟他開玩笑，然後才滿是懷疑的看向她：“你之前不是說大學畢業之前都不想碰這些嗎？”

“當時是這麽想的，但是現在不是，”清原禮慢吞吞的說著，“如果我能好好學，然後證明自己也可以承擔這份責任的話——舅舅你就可以接受敦賀君了吧？”

從敦賀蓮近期的舉動來看，清原禮基本已經可以猜出宮澤修和他的對話內容。

敦賀君，大概也是想幫她承擔那本來該由她擔負的責任吧，才會最近一直這麽拼命的工作。

可是清原禮並不希望那個男人脫離自己的夢想，去替她背上那樣沈重的負擔。她自始至終對自己所將要承擔的未來都不排斥，如果必要的話，她願意為了那個家夥提前去面對它。

“你以為我那麽輕易就會接受那男人嗎？”

宮澤修的回答很冷漠，卻並沒有使清原禮變得沮喪，反而讓小姑娘燦爛的笑起來：“可是不這樣做的話，我就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呢。”

對面的人沈默了很久，清原禮盯著茶幾上的玻璃杯，靜靜地等著他的回答。

“……想學的話，每周六過來吧。”

像是妥協一般，宮澤修的話語裏夾雜著嘆息。

清原禮臉上的笑容卻越發燦爛起來。

——啊，她早就知道，這混蛋老頭，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過渡章。這文還存在很多不足，我會繼續努力的。

其他不說了，碼字狀態全開……明天下午開學，瘋狂存稿開始→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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