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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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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女帝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好消息了, 今日沈禮終於給她送來一份還算令人滿意的密報。

月餘前,唐雨浖力推薦沈禮為南路水師大將軍。如此調動,雖身邊折了一得力臂膀,但考慮到燕媯案還沒有結, 派沈禮去南部繼續查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她也就當真定下了沈禮。

沈禮一去, 燕媯案還真的有了進展——沈禮往歧國安插了耳目,竟獲悉那歧王宮內的皇後宮, 宮名喚做“瑰燕”, 正好是“燕媯”二字倒轉過來。如此巧合,叫人不得不產生聯想。

如此想來,那真正的晏華濃可真是冤枉,也難怪歧王敢給晏海如此風光, 不怕他攪亂歧國局面。這個霽月閣餘孽燕媯, 冒名做了歧國王後, 現今躲在歧王羽翼之下,想要拿下暫時難於登天。不過,人找到總比沒找到好, 定會有法子除掉她。

沈禮辦事甚少令她失望, 不僅找到燕媯線索, 才剛去南部就已按她計劃的,與南洋海寇聯系上,一舉殺了褚中天的長子。褚中天的這個兒子頗有些本事,這人死了,將來戰場上她又少一個難纏對手。

南部好消息雖多,因身邊缺了位得力幹將,好些事積壓著無人能辦, 也是令她頭疼不已。多虧有唐雨浗郵忠徊糠鄭若不然她可更要焦頭爛額了。

“沈大人去後,想必燕媯案很快就有進展。”午後,唐雨浝詞鮒埃順口一提。難為他終日忙碌,熬得雙眼通紅,還替她操心著燕媯案。

女帝黯然搖頭,不動聲色將沈禮的密信壓在書本之下︰“卻還沒有。”

他也不論真假,並不追問,只說︰“沈大人必會再想辦法的。”

女帝︰“唉,但願吧。”

他轉說起別的︰“歷時大半年,歧王耳目臣已抓得差不多,藏得深的一時半會兒也挖不出來。臣一直懷疑兵部還有細作,但始終揪不出來,事關軍機要事不敢就這麽輕易擱下,敢問陛下臣接下來該如何做?”

女帝︰“這倒是該重視。雨洠你先說說你的看法。”

唐雨洨U“現如今歧國自立,早晚要有一仗,假使兵防圖洩露,與我大羲而言極為不利。所以臣以為,是不是該考慮重新布兵,制定新的戰略。”

女帝認同他說的,點點頭︰“朕想過,但這不是要先等揪出細作嗎。不過既然你說難以揪出來,只怕是朕這裏重新布置兵力,早晚這份新的兵防圖還是要落入歧王之手。”

“此事不可大意,陛下只能交給最信任之人。比如,宗親。”

女帝負手略想,也是認同︰“兵防圖至關重要,現在能真正信任的只有宗親。”她停下來,帶著笑意看看唐雨洠“當然,還有你,雨浶幀—找個時候,把在兵部任職的宗親招來開一次軍機要會。”

“如此可行。”

“只可惜宗親難有大才,多半並無高見。屆時雨浤鬩怖矗說說你的看法。”

唐雨浢ν拼簽U“陛下,這不合適。”

“哪裏不合適,朕最信任是你,叫你去你就去。”

唐雨浽偃推辭回絕不了,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

聞人弈腳下飛快,來到問政殿,見那褚中天已在殿中等候許久。下頭的人不敢怠慢,變著花樣的開解他,怎奈最疼的兒子死了,褚中天哪裏笑得出來。

“舅父這不是讓孤為難嗎?”他跨進殿門,輕咳嗽兩聲,一臉病容。

褚中天乍見他終於來了,頓時老淚縱橫,撲上來哭訴︰“老臣知道陛下在修朝養病,實不該打擾。可我兒死得冤枉啊……葬身魚腹,莫說全屍,就是根兒頭發都沒給我這當爹的留下。”

歧王扶著他︰“孤已聽給使說過。來,舅父先坐,切莫哭壞身子。”

褚中天老眼紅腫,可見是悲到極致,邊坐邊說︰“那群海寇早就該剿,王上不如趁現在一舉滅了,也好給我兒報仇。”

歧王卻面露為難︰“舅父啊,孤早已下令采捕船只在近海采珠,當日船只為何違抗王令行駛出去遭遇海寇,舅父可能告知一二。”

褚中天聽得他竟質問,當下臉色晦暗︰“還不是憂陛下所憂嗎,想多多采集南珠,明年上貢不被女帝挑錯。”

“可他身為督察,未履行督察責任,卻不顧采捕官反對執意出海,論罪當罷官收監才對。若還要為此與海寇糾纏,此次動武如何站得住腳?”聞人弈說到此處,一改往日和氣,飲口茶潤潤口接著說,“舅父可知,本王為何下令不準船只出海?”

褚中天還未從他的強硬態度中緩過神來。

歧王︰“並非因欽天監說的近日有海怪作祟,而是因孤獲悉海寇恐與女帝狼狽為奸,擾我漁民。但因事關上國,無確鑿證據不便明說,故而未告之真正原因。舅父想為兒子報仇,想清剿海寇,卻不知正好如了女帝的意,我歧國一旦與海寇糾纏上,便將陷入耗損船只戰力的泥潭,她將坐收漁翁之利。”

褚中天目瞪口呆︰“……”

歧王︰“因此,孤萬不可進女帝圈套。褚督察的死也因此不能深究,非但不能為他報仇,反而他因違抗王命在先,更不得以殉職撫恤。”

褚中天已知歧王在防褚家,卻不知歧王羽翼漸豐後,王者之威如此凜冽。當下不知如何再為兒子爭報此仇,只嚎出一句︰“我兒死得慘啊……”

“舅父。”歧王親送來一杯熱茶,關懷模樣倒也做得真,“舅父節哀啊。”

“王上當真不管?”

“唉,舅父又知道否,女帝現如今已組建南部水師,欲從海路陸路兩面夾擊我歧國。若我國與海寇相鬥,水師不斷折損,國庫持續撥款,這後果舅父焉能不知。”

原以為,好歹能為亡子爭得些死後榮光,不想歧王一反常態竟將他堵了回去。總而言之,仇沒機會報,反而要治罪連撫恤也沒了。褚中天不知女帝的這些消息從何而來,他倒是聽出來一點——歧王的能耐又大了,竟連對方軍情都已探聽到。

歧王︰“當務之急應是擴充水師,絕對避免與海寇爭鋒。”

褚中天仍不死心︰“王上,那是你表哥啊!他死得何其英烈!”

“舅父!您為百官之首,當為表率,豈可因私廢公。表哥他違抗王令在先,身為督察更因罪加一等!本王也是替舅父著想,此事若夾雜任何私情去處理,賞罰不分,將來舅父還如何有威信統領百官。”

褚中天心寒不已,他最出色的長子死了,歧王心裏許已仰天大笑。女兒說得沒錯,歧王打從一開始就沒有真正重用褚家的意思,他忌憚龐大的褚家,做得都是兩面三刀,面從腹誹的事。

褚家已顯頹勢,歧王現便不再用心敷衍,連個撫恤都要扣著,卻還要說替他著想。褚中天氣得心窩子痛,卻又找不到理由再為兒子爭取榮光。

聞人弈正是要趁這個機會,敲打敲打褚中天,他理由充分,由不得褚中天不接受。終嘆著氣,面上的憂傷做得很足︰“但表哥終歸也是出於一顆為國之心才出海的,孤不便明面上彰表功勞,私下裏卻該有所表示。表哥的喪禮,孤會親自去上一柱香,表哥的撫恤也由孤來,舅父還請節哀。”

這算打一巴掌給個甜棗,說到底還是忌憚他褚家的。褚中天勉強還能接受,哭訴幾句也就走了。時至今日,這層窗戶紙還沒有捅破,雙方粉飾太平,依舊還是君臣和睦。

聞人弈並無工夫和褚中天糾纏,他剛從瑰燕宮出來,心自然還留在那處。這會兒與褚中天說話說得重了些,也是想早早將他打發了,左右那褚家現如今也是非常清楚他表裏不一誆騙了他們許久的。

親自把褚中天送出問政殿後,他匆匆趕回瑰燕宮。方才的話被打斷,也不知好一會兒過去,還接不接得上。

然他回到瑰燕宮,燕媯卻已飲了湯藥,上床睡覺去了。倒也是該休息休息的,她失血太多,一路奔波回來,身子骨哪裏熬得住。

聞人弈便坐在床沿陪著,心情懶懶一步都不想挪開。

床上趴著入睡的女子,瘦削、蒼白,一臉病容,說是小產倒也像。他心裏只盼這是最後一次了,她身上的傷再不能多出一道。

原以為燕媯睡個一二時辰也就夠了,哪知晚膳熱了一遍又一遍,她始終沒有要醒的跡象。待到滿月高掛,聞人弈忽覺她手心發燙,再探額頭,已燒得不清。

他那顆總是處變不驚的心,忽然快要跳出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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