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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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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夕再次醒來,在一間陌生的臥室裏。

她還活著。這是她的第一反應。

經歷過巨疼的身子非常輕盈,身上細微的不適與先前的疼痛相比,完全可以忽略。她可以自由活動,腦中思緒也尚還正常,記得起發生過什麽,除了感覺可以調用的靈力不再那麽多,她察覺不到其他異常。

可惜她所在的臥室被布了結界,她無法出去,也沒有人來看過她。

許是被抽走一魂四魄,身體還無法適應,很長一段時間裏她都是昏昏沈沈的。醒來沒多久便困了,睡睡醒醒間,也不知到底過了多少時日。

又是一個夜晚,她於繁覆的夢中醒來。月光透過紙糊的窗子灑下一地銀輝,外面的樹枝投影在窗上,身姿如同秀美少女。偶爾聽見風吹落葉的沙沙響聲。

一個人待的時日長了,五感變得尤為敏銳。靈夕第一次聽見有人的腳步聲,輕,且快,迅速靠近。

不一會,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房門隨之被打開。

靈夕早在聽見腳步聲的時候已經坐起身,小心地看向門口,見月光勾勒出青念稚嫩的側臉。

青念輕而易舉就穿過結界,不等靈夕問話,便帶著她往外走。

“滄海師叔代掌門傳話,明日罰你驅神鞭笞一百。今日你必須下山。”青念一面禦劍,一面解釋道。

靈夕不知為何到今日才要罰她,但無論如何,驅神鞭一鞭下去,損的就是一年修為,要她挨一百下,等於是將她鞭笞致死。

“那你們呢?”青奎青蓮恐怕還在水牢。

“各五十。”青念壓低聲音道,“你放心,我們修為都比你高得多,五十下還挨得住。”

“那你放我走的話……”

“靈夕,不要考慮那麽多了。”青念緊緊扣住她的手腕,帶著她禦劍飛行,“這幾日魔族滋擾人界,大肆作亂,甚至有些小的修仙門派已經被他們滅了。仙界人心惶惶,拿魔族沒辦法,就對滄迦施壓,要將罪魁禍首正法,你若再不走,明日必死無疑!”

靈夕心有驚懼,懼的不是青念說她明日必死無疑,而是她說魔族為非作歹……

青念知曉自己闖破滄海的結界必然會被他發現,因此,已經極盡所能地快,但不等他們離開滄迦山,身後還是跟了滄海和大批滄迦弟子。

“青念,你放開我,就說是我自己逃跑,與你無關。”靈夕不想連累旁人,現在她要禦劍還是可以。

青念卻沒放開她的手,沈聲道:“我曾對月起誓,無論發生何事都會隨你左右,你對我兄妹二人的大恩我必不會忘。”

靈夕早將這件事拋諸腦後,即便沒有青念的誓言,那日她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雪染死。

“你先走,我來攔住他們。”青念突然轉頭,推靈夕一把,馬上向來時的方向奔去。

靈夕禦穩了冰淩,回頭一看,滄海怒氣騰騰,正帶著數百名滄迦弟子緊隨其後,青念剛剛過去便撐起一道結界擋住眾人。

不能再看下去!靈夕默默提氣,竭盡全力地快速離開滄迦山。

然而,她終究是高估了自己所剩的靈力。那樣快速的飛行,讓她的身體迅速不支,勉強飛出滄迦山,少了山上仙氣的保護,身上的不適感迅速襲來,劍都禦不穩。

靈夕不得不在中途停下,收斂氣息,以免被追來的人發現。

但她剛剛停下,便被包圍。

是一群妖物。

“哈哈,果然你今日會下山,怎麽不是青奎救你下來?”青鳳的笑聲刺破夜色,渾身的妖氣直直襲向靈夕。

靈夕本就力竭,躲過兩擊便被她牢牢擒住。

“你便隨我去妖界玩上幾日罷了!”

青鳳攜著靈夕便要禦風而去,夜幕上的星光一瞬被烏雲遮擋,風起,刮散妖氣,吹來魔氣。

靈夕還未反應過來,便已在另一人懷中。

略涼的氣息,不再帶著清冽的薔薇花香,卻依舊讓她覺得熟悉。

只聽得青鳳一聲痛呼,靈夕睜眼,便見她已落在地上,嘴邊是綠色的妖血。

“魔君楠止,果真厲害。”

她擦去嘴邊的血,笑容尖利,一個眼神,一邊蓄勢待發的妖物們便齊齊向楠止攻去。

天空中的烏雲迅速匯集,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正在施法催動,烏雲幻作一只只魔物,與那群妖物撕鬥。

靈夕在楠止懷中,望著下面廝打成片,雙眼微疼。

她想到那日在滄迦山上,倘若不是她攔住楠止,是不是,也會跟今日一樣?

不管是妖是仙是人,在楠止心中,沒有任何區別。

她如此想的,也便如此問了。

“是。”楠止說話向來簡短,但這個字之後,他又加了一句,“你不一樣。”

四個字,帶著輕飏的柔軟。

“那我說的話,你可還會聽?”靈夕窩在他懷中,躲過狂風,聲音略有沙啞。

楠止眸中的柔軟仿佛被風吹散,瞇眼望著不停倒在地上顯出原形的妖物,“我曾經只聽你的,但我發現,錯了。”

靈夕仰首凝視他沈墨般的眸子,發現那其中的東西,果然不一樣了。那是一種渾然天成的霸氣與傲氣,無聲無息地落在曾經剔透而幹凈的明眸裏。

他撫上她的眼角,說:“以後,你聽我的。”

正巧青鳳帶著重傷的妖物離開,風中傳來大笑:“青鳳等著魔君一統六界的那一日!甘願俯首稱臣!”

一眾魔物身染綠色妖血,踏著妖物的屍骨,跪地齊喝:“恭迎君上回主魔界!恭迎君上回主魔界!”

恭迎君上回主魔界。

楠止,真的……是魔吶。

***

“楠止,今日天色不好看,你讓它再亮些吧!”靈夕趴在窗口,看魔界的天。

楠止掃過她一眼,眸中隱著笑意,薄唇微動,單手結印,便見天際的雲朵散開,湛藍如洗。

“楠止,我覺得還是下雪的天好看。”靈夕回頭,笑容明媚。

楠止的手再一動,眸色一沈,天上便當真落下雪花來。

靈夕喜滋滋地趴到他肩上:“我還以為你不再聽我的了。”

楠止撫過她的發,“偶爾,可以聽你的。”

“那你變成烏龜跟我玩玩吧?”靈夕得寸進尺。

楠止的笑容僵在嘴角,似乎有些哭笑不得。

靈夕見他這個模樣,心中更覺舒坦。他的這種表情讓她覺得,他還是她的楠止。盡管他們身處魔界。

她從未想過有一日,她會深居魔界。周圍除了魔,還是魔,盡管他們全都幻作普通人的模樣。

“瞧,你又不聽話了。”靈夕佯怒。

楠止仍是哭笑不得地註視著她,眸子裏映出她微紅的雙頰和嗔怪的眼。靈夕還欲說什麽,嘴還未張開,便被清冽的氣息封住。

那股清涼由舌尖入侵,緩緩流遍全身,令她仿佛漂浮與一葉輕舟上,托著輕舟的水流漸漸湍急,她隨之上下浮塵,而湍流愈急,那水溫似乎越高,愈漸沸騰。

直至靈夕得就要被那湍流覆蓋,點燃,那股火熱方才離開。

她雙頰發燙,軟軟地靠在楠止胸前,呼吸還未平穩,一手捂在他的心口,喃喃道:“還疼麽?”

被她刺過的一劍……

“嗯。”

靈夕心中一酸,“楠止,你將魔界之外的魔物都召回可好?”

這樣,他們一直待在魔界也好,再也不會有人強迫她做選擇了,他們再也不會刀劍相向了。

楠止微涼的指尖劃過她的側臉,忽明忽暗的眸子凝視著她。

靈夕看入那雙眼裏,蹙眉道:“你不同意麽?”

楠止撫平她的眉頭,低聲道:“待他們幫我辦完一件事。”

“什麽事?”靈夕側目。

楠止的眼神卻是閃開。

***

很長一段時間,靈夕只待在她與楠止的宅子裏。這畢竟是魔界,盡管表面看來與人界無異,靈夕心中還是難免介懷。而且即便出門,外面那群魔見了她都恭恭敬敬,生怕惹到她似地,只差繞道而行了。

多數時候楠止會陪著她,偶爾有人來找,他便離開少頃。靈夕仿佛回到三年前的虛妄崖,每日與楠止膩在一起,修一修術法,讀同一本書,畫同一幅畫,偶爾試圖惹他生氣,但現在她那些小伎倆都不管用了,她越是有意逗他,他眼底的笑意反而更濃,再不會像從前那樣冷冰冰的生氣。

“這不像我。”靈夕蹙起眉頭,那畫中的女子小臉皺巴巴的,眼神空洞迷茫,哪裏是她。

楠止執筆的手優雅地畫上最後一筆,眸中含笑,掃過靈夕道:“十一歲的靈夕。”

“難怪青奎師兄那時候喊我阿醜。”靈夕兩手托腮,盯著畫中女子。

楠止再拿一張紙,重新勾勒,不足一炷香的時間,又一女子躍然紙上。

“嗯……這個好點,不過還是很醜啊……”靈夕不滿道。

“十二歲的靈夕。”楠止帶著笑意道。

“你都記得?那十三歲的我呢?”靈夕仰首望著楠止道。

楠止重新再畫,與之前那副沒有太大區別,只是女子眼神顯然清澈許多,個子也高了些。

“十四歲呢?不會還是這麽醜吧……”靈夕嘟囔道。

楠止手中的畫筆本就未停,仿佛曾經的靈夕就站在他眼前。

“十四歲的靈夕。”

“十五歲的靈夕。”

“十六歲的靈夕。”

夜幕下沈時,桌上已經有了好幾幅畫,畫中女子的臉漸漸舒展開,個子也越來越高,神態自是各不相同。

“那十七歲呢?”靈夕幾乎想都未想,見到十六歲的自己,脫口便問。

楠止的畫筆驀然停住,書房內的燭火“噗哧”一響,燭光便亮了一些。

靈夕心中亦是一頓,十七歲的靈夕,楠止沒見過呢。

“十八歲的靈夕。”楠止怔忪只在一瞬,便又畫出一幅。

靈夕笑吟吟地,想要拿過仔細瞧瞧,楠止的筆尖卻一直頓在畫中女子的發髻上,眉頭亦是微微攏起。

“還沒畫完麽?”靈夕湊過去看,笑道,“畫得真像。”

她伸手拿畫,楠止的手卻是將畫紙壓住,不曾離開,低聲道:“缺了點什麽。”

“缺了什麽?”靈夕托腮仔細瞧著,不覺得缺了什麽,畫中女子一顰一笑,連眸中的神情,都與自己一模一樣。

楠止不再多言,將十八歲的靈夕放在一邊。

正好門外有人求見,他吻了吻靈夕的額頭便離開。

靈夕又將那幅畫拿著上下瞧了瞧,缺了什麽?

“啊,知道了!”靈夕雙眼一亮,捧著畫便開門出去。

十八歲的她,身邊多了滄羽給她的冰淩劍,這畫中是沒有的。

她穿過長廊,繞過幾間空房,想去正廳找楠止,卻在路過庭院時便停住腳步。

她甚少出門,更未仔細註意過這院子。院子裏空空如也,一根雜草都無,此時站了幾個人。

為首一人的身形太過熟悉,即便只是一個背影,亦如同夜魅般讓人無法忽視。

“君上,冥王執意稱從未取過,說是……”恭敬答話的男子略有猶豫。

“說什麽?”楠止冷聲問道。

“說是君上沈睡萬年,是……是你自己忘了,以後自然會想起來。”

一陣冷風吹過,靈夕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想立刻被人發現,站在楠止身前的一人迅速向她襲來。那洶湧的魔氣撲面而來,直驚得她面色慘白,退了兩步便退在一人懷裏,眼前那人已經跪下。

這夜靈夕在楠止懷裏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清幽的月光由窗欞灑入,房內並不暗沈,幾只小蟲的影子在月光上爬來爬去,似乎撓在靈夕心尖。楠止摟緊了她,再她唇上印下一個吻,她卻一個轉身背對著他。

“以前的有些事……不記得了。”楠止清涼的氣息噴在靈夕耳尖,撫平她心中騷亂。

她轉個身,便正好窩在他懷裏,悶聲道:“一萬年前的?”

“嗯。”

“你很想記起來麽?”

“嗯。”楠止握住靈夕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低聲道,“這裏,缺了一塊。”

那夜之後,靈夕便更少出門了,一來不願出去,二來,她竟然病了。

從前與哥哥一起四處飄離,身子偶爾不適,卻也從未生過病,後來上滄迦山,受過各種輕傷重傷,身體再弱也不曾生過病。可她到了魔界,嗜睡懶怠,反倒莫名其妙地病了。

高熱使得她意識迷糊,虛汗濕了一身又一身。她能察覺到楠止幾乎一步都不曾離開,但他身上的冰涼氣息並未使她好轉,心頭反倒愈加滾燙,像是誰在她心底燃了一束火把,一不小心便燙得她渾身發抖。

她在迷糊中醒來又睡去,每每都觸到楠止焦暗的眼,與外面的天色一樣沈。空氣中除了濡濕的燥熱,還有透著淡淡的焦慮。

一日,許是天氣漸涼,她總算覺得身子不再那樣滾燙得難受,意識清醒了些,睜眼便見楠止忽明忽暗的眼,摻雜了各式不知名的情緒,凝望著她。

他坐在榻邊,與她有一手寬的距離,見她醒來,眼底閃過一抹光亮。

靈夕伸手想要拉住他,吃吃笑道:“楠止,我居然生病了。”

她的聲音略有沙啞,像是被利器刮過。楠止的眉頭攏了攏,本欲扶住她的手也頓住。靈夕一楞:“楠止,怎麽了?我生病了,吃藥就好了。”

她又笑。

楠止清冽的氣息撲面而來,將她整個人抱起來,輕聲道:“我帶你去吃藥。”

***

楠止帶著靈夕出了魔界,說也奇怪,到了人界,還未找到大夫看病,靈夕的身子莫名其妙就好了,又恢覆成生龍活虎的模樣。

“楠止,不如……我們去北鏡吧?我喜歡那裏。”靈夕笑吟吟地摟住楠止道。

“好。”

時隔兩年在去北鏡,李嫂見到他二人,竟還認得出來,連連笑著讚靈夕長漂亮了,還熱心地幫他們找村長給他們一間空屋。

靈夕拉著楠止滿心歡喜地親自打掃屋子,布置院落,前前後後用了半個月的時間,才收拾出她滿意的模樣。

楠止不再提及魔界的事情,靈夕也將仙界拋之腦後,兩人仿佛當真只是一對北鏡的普通夫妻,日子寧靜而悠遠。

他們在前院裏中滿了各色花草,正值秋日,嫩黃的菊花一簇簇地,開得分外燦爛。後院有一張一人長的藤椅,藤椅上纏滿了葡萄藤。靈夕睡得比往日多,陽光好些的時候,她與楠止坐在藤椅上曬太陽,通常她都會枕在他腿上睡著,一睡便是一個下午。

她想,藤椅上的葡萄藤明年應該長得更為茂密,可以開出葡萄花了,再久一些,說不定還可以結出好吃的葡萄。

除了一前一後兩個院落,兩人還重新做了間小廚房。

原本屋子是有廚房的,可惜靈夕不許楠止用術法做飯,第一日,廚房就被燒了個漆黑。靈夕看他一刀下去連菜帶著菜板都成末,一鍋鏟下去鍋底直接穿了的模樣,不得不親自動手,好在她天賦不差,幾日時間,小菜炒得像模像樣。

他們在魔界雖然也有吃飯,但都是楠止施法變出來的,自然不能與自己做出來的相提並論。從前楠止幾乎不吃這些東西,只是坐在一邊看靈夕吃,但靈夕親手做出來的,他都會陪著她吃。

一日,他放下碗筷,眸子裏笑意融融,道:“好吃。”

靈夕不得不承認,無論是他笑容裏幾乎讓人融化的溫暖,還是他那難得的“好吃”兩個字,都給了她極大的鼓舞,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沈浸在廚房裏研究各式菜肴。

至於兩人維持生計的銀子,起初左鄰右舍送他們許多東西,倒也夠用,兩人也不時常吃飯。後來一次靈夕興起,讓楠止再給她做個畫面燈籠。燈籠做出來後掛在門口,竟不時有人來問可否出售,原來這塊地方讀書人甚少,那樣精致的畫更是少見。自此二人無聊時便做些燈籠,或賣些楠止的字畫。

每半個月不遠處的城鎮會有大的集市,過節還有廟會。靈夕一般不會錯過,會去聽聽說書,看看戲,再買些喜歡的小玩意回去。只是楠止從來不吃酒樓裏的飯菜,靈夕覺得明明好過她做的,他卻堅持說難吃。

這日湊巧,他們看的竟是與兩年前一樣的一出戲——神界的女子愛上了人界凡夫俗子。靈夕仍舊看得津津有味,笑問楠止:“還記得兩年前你說過什麽?”

楠止聲色不變,微微頷首:“修成人,陪在你身邊。”

“現在呢?”靈夕想問他現在的想法。

楠止面無表情,道:“就這樣,很好。”

“這樣是怎樣?”靈夕莫名。

“成魔,鎖你在身邊。”

靈夕一怔,無可奈何地笑了。

冬至那日,北鏡下起初雪。

靈夕甚是高興地熬了一鍋暖身的湯,飯後就拉著楠止坐在後院的藤椅上,看雪。

冬日的葡萄架擋不住風雪,靈夕卻不讓楠止布結界,披了件厚重的裘衣,整個人都縮在裏面,只有腦袋露出來,靠在楠止腿上。

楠止向來不多話,靜靜地摩挲靈夕的長發,不時摸一摸靈夕的臉頰,看她是否凍著。

靈夕亦安靜地躺在藤椅上,看雪花由小變大,鵝毛般片片飄落。偶爾有幾片落在她臉上,冰涼涼的,還未融化便被楠止拂去。

窩在裘衣裏的身子是暖的,身邊依靠的人是暖的,鮮活跳動的心是暖的,只有不時飄過來的雪花是冰冷的。但是,也只有這樣的冰冷,才顯得那些個“暖”,尤為真切。

靈夕又有些困,想睡。

其實她是不願睡著的,這樣在一起的日日夜夜,即便是三生三世都嫌不夠,她怎麽舍得睡去?她想要這時光慢一點,再慢一點,每一寸都停留在她指尖,讓她細細品味過後方才流逝。

琴瑟和諧,歲月靜好。

她的臉因著楠止身上的暖意氤氳出微粉的桃色,清澈的眼底倒影著徐徐飄落的雪花,眼角一彎,那雪花便似在她眼中融化。

她摟著楠止的腰,仰首望著他:“楠止,若這是一場夢,我們不要醒……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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