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劍宗執法堂，側廳一處居室內，一身紫衣的老者，在給面前的黑衣青年講著劍法玄妙。

青年聽的認真入神，孜孜不倦的吸收著老者所教授的東西，就猶如以往無數個日夜一般。

“庭兒，曉得了？”老者滿面慈色，就如同看著自己的子孫後輩一般。

謝庭溫起身一拜，面含感激道：“多謝師父教誨，弟子已經記下，只需演練修習便可以此法禦敵。”

老者似乎知道他會這麽說，毫不在意的擺擺手，語重心長道：“你怎麽樣為師還不知道？你我師徒好歹多年，你的心魔便是為師的心病呀，庭兒你莫讓為師失望。”

“弟子曉得。”謝庭溫對著人一拜，恭敬神色盡顯。

“唉，罷了，我也不逼你。”嘆了口氣，老者轉身出了正廳，似乎是欲要出去透透氣。

謝庭溫也從方才盤坐的蒲團上站起來，往外間去了，臉上卻帶了幾分憂郁之色。

他背著劍，一身執法堂的黑衣，又是執法堂長老愛徒，所有人都以為他該是風光無限的。

卻又有幾人知道他深埋心底的愧疚與痛恨，謝庭溫緩緩步出了執法堂，循著方向往後山去了。

他走的很慢，沒有動法術靈力，真的就只是走過去的。

後山有一處墓地，葬著禦劍宗的弟子長老，他徑直走到一處墓碑前，從儲物袋裏取出一瓶靈酒，就那般放在墓前。

然後便直接坐在墓碑前，靠著他的墓碑，就像他活著時他們背靠背坐在一起談天論地一般。

“我許久不曾來了，你會怪我嗎？”謝庭溫說著又從儲物袋裏取出一瓶酒，掀了蓋子仰頭就往口中灌。

飲了幾口他才繼續道：“你往日最喜歡把酒言歡，尤其偏愛酒後舞劍，我還記得在凡間界時，你最大的夢想便是成為一代劍俠，受人敬仰。”

“衛昂，我有些念著那些我們煮酒論道的日子了，可是……”說著說著他竟是語帶哽咽，似是憤恨，似是不甘，他舉起酒瓶又是一頓猛灌。

謝庭溫此時目光迷離，仿佛又回到了他們相處的時光，那時他們還只是凡間界的普通人，兩個癡於練武，惺惺相惜的普通人。

後來衛昂在外游歷被禦劍宗的人看中，說是天才拜在一位長老門下，只是當日那位長老言說有急事需處理，並未帶他回宗，讓他於門派收徒之日去往附近仙城，跟隨他們回宗門。

之後衛昂因為時日還久就先回了家鄉，將所見所聞說與他這個好友聽，如此他才知道何為修道何為劍修，這才使他生了進入禦劍宗的心思。

再後來他通過了入門考驗被確定為內門弟子，衛昂本也是內門弟子，但是在他們抵達宗門的當日傳來了他那位師尊的死訊。

接著衛昂那位只有一面之緣的師尊留下的宿敵，就以他的天賦有缺為由，將他打發到了外門，那個與清流院齊名的清閑院。

“呵，‘清閑院’，當真是‘輕賢’……”謝庭溫嘴角一扯，擠出了一個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只可惜那個時候他不懂，真信了那些人所言，什麽需得再多加磨礪考驗，只等他在外門綻放出屬於他衛昂的光芒，到那時自然可以回歸內門。

再加上他不善於與人相交，竟是不知道所謂的“清閑院”根本就是打發一些，廢了根基的天才去消磨時光的地方。

宗門所謂的宗門福利，除了入門一次外，從未發滿，修行上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去努力拼搏，還要時時刻刻防備著那些人的暗害。

他謝庭溫卻在此時拜入了執法堂長老的門下，得了師尊教誨，一心只想著再與昔日故友一較高下，卻全然不思量去看看他如今的處境。

築基之後還去他處炫耀，是的他將那時候想要與好友分享喜悅的心情，歸進了炫耀之列。

原本衛昂的天賦在那裏，就算是沒有那些資源，只要能進藏書閣學習功法，總有一天能進入築基期，可偏偏那些人並不放心，還暗害他毀了他的根基。

可那個時候他謝庭溫，卻在因為敗給他而耿耿於懷，在師尊那裏努力修習，想要打贏他，除此之外連一點點朋友該做的事情都沒有做。

最終他根基敗壞，自裁而亡。

“衛昂，前些時候門中新晉了一個小師妹，全身經歷幾乎與你一般。”謝庭溫說著似想到了當日的場景，又與遙遠時候那個故友的影子重疊，“你那時候說，‘便是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要找出兇手，為師尊報仇雪恨！外門又如何？只要我衛昂活著一天，我都會為了這個目標而努力。’”

“這丫頭比你還囂張，她說‘七年築基不過爾爾，身為師尊弟子，若連這一點都做不到。我愧為孤月繡織，不配孤月之名。’”說到此處謝庭溫似乎是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中含著苦澀。

“我真的不想看著她步你的後塵，師尊說你成了我的心魔，或許她能解開這個心魔。這些年來我修為不得寸進，可卻並未難過，若真的廢了這身修為能換你回來，我們便是此生與凡間把酒言歡行俠仗義，匆匆百年一過化作一捧塵土，我亦心中無憾。”謝庭溫握著酒瓶的手在抖，眼中含了淚，卻始終未落下。

“我當年沒護了你，但是如今我想護住她。無關師尊所言的心魔，只是看到那般的她我便記起了你，我不忍她再將你當年的路走一遍，然後被傷的體無完膚，甚至搭進去一條性命。”

“阿昂，你會懂我的吧。”

喝著酒說著他們的過往，說著他如今的見聞，謝庭溫竟是最後靠著墓碑醉倒了過去，手中的酒也撒了一地，就連原本放著祭奠衛昂的酒，也沒有被醉倒後的謝庭溫放過。

宿醉醒來已經是第二日的中午時分了，因為昨日飲酒時只顧發洩，卻是並未以靈力運化，因此他初醒時有些頭疼。

待清醒後盤膝坐下，靈力運轉周身，一周天後便覺神清氣爽再無任何不適。

謝庭溫起身與衛昂道別，就仿佛那人還活著一般，帶著笑意道：“我改日再來看你。”

出得後山，行不過幾步，本欲往師尊處請罪的謝庭溫便聽到了師門弟子的議論。

“聽說流雲仙城那方傳來消息，那秘境裏竟讓有兩大門派的築基修士全員失蹤，聽說在流雲仙城那邊已經鬧得人心惶惶了。”

“可惜呀，我們宗門的那個流雲閣的執事，叫什麽孤月繡織的，竟然要在這時候去舉辦什麽拍賣會！”

“她是腦子給門夾了吧？聽說殺人的可是魔宗，此時舉行拍賣會，吸引目光可不是要找死嗎？”

……

那些人說的話都是些事實，不過會聚眾討論的不過都是些初入內門的練氣修真者，消息會傳的這麽快一部分原因是有些人為了趕時間，用傳送陣回到了宗門，同時天劍子也是因事情重大，第一時間將此事報回宗門。

若是平時自然是封鎖消息，這些小修士是如何也不會知道的，只是此次事情特殊已經鬧得沸沸揚揚，根本壓不住因此禦劍宗的高層也沒有要壓住消息的意思，直接將此流傳了出來。

“你們說的那個孤月繡織，可是從內門貶入外門的那個？”謝庭溫的突然插嘴，讓幾個議論紛紛的小修士連忙回身行禮。

他卻似乎沒有發現似的，只追問著那人是否是他想的那個，得到肯定的答覆後，從儲物袋中抽出一張傳音符，打出法訣，輕語幾句將其放飛，然後禦劍離去，看方向竟是出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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