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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相遇南大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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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南大營(一)

日暮蒼山遠,當夕陽的最後一抹紅光消失在地平線的西邊,人們頭頂的蒼穹已經被越見深沈的青灰色遍染。草原上的夜,風格外的大,吹得旌旗獵獵作響,也吹得人不得不瞇起了眼睛。

轆轆的囚車隨著馬蹄聲起落,在趕了又一天的路程後,終於在這一片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軍帳邊上停了下來。

押解著崔莞一行人的士兵頭領上前與守在軍營門口的兩個士兵進行了交涉,而後原本呆在囚車內的女人們被趕下了囚車,一個個被呵斥著站成一排,雖然語言依舊不通,卻並不妨礙她們通過那些粗暴的肢體語言明白這些士兵的意思。她們戰戰兢兢地站成了一排,縮手縮腳地任由那兩個士兵對她們上下其手,長久的囚禁生涯還有饑寒交迫的日子,早就讓她們變得麻木不仁,甚至生不出一點反抗的心思。

而那兩個士兵,面對著眼前這些骨瘦如柴面色蠟黃且又蓬頭垢面的女人,在摸了幾手後也悻悻地收了手,他們即便是再怎麽樣缺女人,對於眼前這樣的貨色也實在是興趣缺缺,或者等她們養上一些肉不那麽幹癟之後,他們會願意光顧她們,但卻不是現在。

守門士兵的放行讓崔莞松了口氣,她把頭深深地低了下去,任由早就蓬亂成一團像雜草一樣的頭發把自己的臉覆蓋得嚴嚴實實的。她知道自己的樣子長得很不安全,尤其還是在現在這樣的情形下,一個即將成為菌劑的女人,有著一副好容貌絕對不是一件幸事,這會讓她出逃的可能性大大地降低。是的,她從來沒有放棄過逃出去的可能,即使一路以來,她從來沒有找到逃走的機會,但這並不意味著在將來的時刻她不會碰到。

為了重獲自由的機會,她甚至早就說服了自己,如果避無可避,真的遇上了那樣的事情,她也絕對能夠忍受過去,就當是被狗咬了一口,是的,只是被狗咬了一口……然而理性和感性從來不是能夠兼容的物質,即使當初已經想得那樣通透,在現實面對的時候,她還是深深地感受到了難以言喻的惡心痛恨,垂在身側的指尖再一次刺破掌心,疼痛使她幾近失去理智的頭腦稍稍冷靜,她佝僂著身形,盡量使自己變得那樣不起眼。

走下囚車的她們被再次驅趕著朝著軍營內走進,撲面而來帶著肅殺之氣的夜風,還有四面八方投射而來的種種帶著惡意貪婪的目光,讓女人們更加害怕,腳步越發顯得踉蹌而慌亂,本就單薄的身形就似那秋草般脆弱雕零。

好不容易挨過一路滿懷惡意的視線,她們最終被趕至了一處帳篷外,與一路走來所見的帳篷並無二致,卻不知道這裏面等待著她們的會是什麽。

崔莞低著頭,跟著前方的女人走了進去。甫一進入帳內,撲面而來的熱流還有光亮讓人感到一陣不適,腳下的步伐不由得一滯,這時帳子外邊卻是忽然響起了一陣奔騰的馬蹄聲,夾雜著幾聲女子的嬌喝,還有奔馬長長的嘶鳴,由遠及近,幾乎是片刻便到達了帳外。

崔莞條件反射地想要回頭看一眼,卻是被身旁的一士兵伸手推了一把,踉蹌著幾乎撲倒在地。

軍帳外,慕容沖伸手一拉馬韁,身下花驄馬立時人立而起,高高地揚起了四蹄,嘹亮的馬嘶叫得他身後的馬紛紛跟隨嘶鳴。他卻像是長在了馬背上一般,絲毫不受影響,多年的田獵借口,確實是將他的馬術磨練得爐火純青。

慕容湛藍的眸子冷漠地掃了一眼那群衣衫襤褸的女人,更確切地說是漢人女子,眼底劃過幾絲厭惡的神色,雖然他並不在意漢人女子的生死,但是他卻厭惡軍營內有著這種事情的存在,常年安逸的生涯讓這些人越發怠懶而肆無忌憚,多餘而無處發洩的精力便盡數發洩在了這些女子身上。這樣的軍隊,軍紀渙散、丟失了血性,還怎麽和氐秦戰鬥,怎麽助他完成開疆拓土的霸業?!

慕容恪,孤的皇叔,大燕國的軍神,此刻真該讓你看看,你所倚仗的軍隊可還有你當年橫掃沙場時的驍勇模樣,可還有那種令人聞之色變的血性殺氣?!你果然已經老了,跟著你的軍隊也再不覆當年模樣!

慕容猛地一拉韁繩,金絡銀鞍的花驄馬於半空中折了方向,馬頭高昂向著主帳疾馳而去。慕容身後,胭脂衛隊紛紛揚鞭催馬追隨她們的王而去,絲毫不在意她們所造成的混亂。

……

軍帳裏,一個身著淺綠色襦裙的女子聽著進來的士兵對她耳語一番,兩彎細細的柳葉眉不由得輕輕地顰蹙了起來,但很快就又舒展開去,她揮了揮手示意士兵出去,而後又重新將目光投到了站在她面前的這三十來個女人身上。她也不說話,就那麽一步步地從她們面前緩緩地踱過去,輕軟的繡鞋踩在地上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

然而心知被她觀察著的女人們卻越發地縮手縮腳戰戰兢兢,恨不得能將自己掩藏起來。

崔莞也同樣深深地低下頭去,只盯著腳尖的那一點地,想要盡可能地掩藏自己,只是她卻不知道無論她再怎麽掩飾,她依舊是這些人中最為特殊的存在,她學會了低頭,學會了將自己弄得蓬頭垢面,去融入這些女人,但是她的脊背卻至始至終挺得筆直。

繡著金色蓮花的繡鞋在她眼前停了下來,在綠色的裙裾下只露出一個小小的尖,顯得別樣的精致美好。然而此時的崔莞卻一點也沒有欣賞的心思,只因為這雙繡鞋在她面前停留了格外久的時光,她的雙唇不禁緊緊抿起。

“把頭擡起來。”一聲輕柔的女聲響了起來,溫柔得就像是情人間的耳語,然而語氣中卻包含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崔莞聞聲垂在身側的雙手不由得倏地握緊,只是不待她做出反應,一只塗著丹蔻的白細纖手就伸到了她眼前,輕輕地擡起了她的下巴。

額前的蓬發被撥開,四目相對,崔莞望進了一雙波瀾不驚的眼睛,像夜一樣漆黑,卻比夜更加深沈,黑得讓人看不懂裏面有什麽內容,幾乎是第一時刻,崔莞就知道了眼前的這個女人是一個有著故事的女人,奇異的,她對著這雙眼睛的主人升不起一絲惡感。

而在她打量別人的時候,別人也在打量著她。

綠裙女子細細地打量著崔莞掩藏在臟汙之下的五官,精致而分明,從額頭到下頜每一處都生得恰到好處,就像是上天的賜予,尤其是這一雙杏眸,漆黑的瞳仁仿似蘊納著流光,眼角微挑,總似帶著未完的話語,讓人不由自主地隨著她的目光流轉……然而最吸引人的還是她眉宇間流露出的那一抹堅毅,讓人不由得想起天山上的雪蓮花,明明是那般精致美麗卻偏偏只生長在那樣寒冷凜冽的山巔。

綠裙女子半晌才收回了手,而後輕輕地道了一聲“可惜了!”,只是不知道她的這一聲“可惜”到底是在說什麽,是在可惜這一副好容貌還是在可惜即將到來的命運。

崔莞無從得知,其他人也無從得知。

一刻鐘不到的時間,看完了面前的三十來個女人,綠裙女子扭頭對著身後的士兵說了幾句鮮卑語,士兵走出了帳篷,不一會兒又進來一小隊士兵,開始驅趕著她們往帳篷外走。

這時,一直表現得戰戰兢兢不敢說一句話的女人中卻突然沖出來了一個女人,抱住了那個綠裙女子的雙腿,哭喊著求她救救她。許是對方漢人的裝束讓她看到了希望,就像是於茫茫大海之中看到了一根浮木一般,想要不顧一切地抓住。可是她卻只看到了對方漢人的身份,卻沒有想到為什麽一個漢人女子會出現在大燕的軍營之中,說著流利的鮮卑語還能命令這些鮮卑族的士兵。

仿佛是被她的舉動驚醒了一般,更多的女子朝著那綠裙女子撲了過去,想要求她救她們,然而回應她們的卻是士兵一陣毫不憐惜的鞭打。這些女人很快就被拖出了軍帳之外,沒有絲毫反抗的機會,然後軍帳外便傳來了女子淒厲的哭喊,夾雜著鮮卑族男子粗聲的喝罵。

半刻鐘後,女子的哭聲已經弱得聽不見了,男子的喝罵卻還在時斷時續地傳入帳篷內。軍帳內剩餘的十多個女子已經嚇得渾身顫抖,臉色青白,再沒了力氣站立,跌坐在地上,即使不知道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麽,卻也足夠她們明白自身的處境。

崔莞至始至終都站立著,沒有挪動一下腳步也沒有扭頭看一眼被拖走的女子,她只是直直地看著綠裙女子的面容,看著對方從頭至尾沒有變過一絲表情的臉,那兩彎細細的柳葉眉靜靜地舒展著,甚至連一絲一毫的顰蹙都沒有。

似是感受到崔莞的註視,綠裙女子扭頭向她望來,漆黑的眼眸就像是古井一般無波,沈寂黑暗,崔莞卻是從中讀出了一絲掩藏得極深的生機。只是一瞬,她便被士兵壓出了軍帳,那一個眼神卻是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腦海中,活著,只有活著!她必須活下去!

帳篷外,她們終於看見了之前被拖出來的女人,一具具已然毫無生氣的女~體就那樣交錯地堆疊在一邊,面容痛苦五官扭曲,而她們的下~身一律大張著未著寸縷,□在外腿上盡是青白交錯的可怖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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